45 污染（1 / 1）
在周慕和丛泽同时看过来的时候，彦叔开口道：“现在到晚饭时间了，你们饿不饿？饿了的话想吃什么，我好去煮饭。要是不饿的话，要不要看会儿电视？现在这个点儿要是睡觉的话，就有点太早了。”
丛泽摇摇头，想了想却又点了点头，而周慕则是直接点了点头。
彦叔：……
你们几个意思？
“我品尝不出人类食物的味道，但是现在需要进食来维持身体的正常运转。”丛泽开口解释道。
而周慕则再次点了点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脸上泛出粉色，他轻声道：“我将近两周没有吃任何东西了……”
彦叔抬手抹了把脸，虽然在听周慕说他自己只会杀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这孩子恐怕不会是什么正常人类，但是再次听到这种“两周没有吃任何东西”的非人言论，他还是有点无言以对。
认命地起身去煮饭，考虑到周慕已经有两个星期没吃饭，彦叔就做了份西葫芦丝炒蛋，煮了白米粥，又拿了颗桃子削皮切块扔进了粥里，把米粥熬的稠稠的，这样吃起来的时候白米粥也能尝出清甜滋味——虽然丛泽吃不出味道来。
跟两个少年一块儿吃了晚饭，彦叔又给周慕找了套睡衣，安置周慕睡到次卧之后，才一把抱起丛泽走进了主卧。
第二日丛泽自然是很晚才起床，他睁开眼，对上了周慕那双小动物一样眨巴着的眼睛。
见丛泽醒了，周慕就把彦叔已经做好的早饭端到了丛泽面前，他弯起眉眼：“喏，早餐。”然后周慕就眼睁睁地看着丛泽自被窝中拿出了一条满是吻痕的手臂，丛泽伸手在食物上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周慕手上端着的瓷质餐盘就消失了，和餐盘一同消失的是餐盘上盛着热牛奶的玻璃杯以及放有三明治的瓷盘。
周慕呆呆地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分解成基本粒子有助于我更好地吸收能量。”丛泽放下手指，十分平静地说道。他伸手拿过床头被彦叔叠放整齐的今天要穿的衣服，从被窝里坐了起来，被子滑下露出满是痕迹的身体。
连忙转开视线，周慕脸色发红。
丛泽一边穿衣服，一边语气平淡地出声解释道：“对于我来说，所有世界的本源都是能量，不同的只是能源存在的形式，以及能源呈现出的形态。你们这个世界相对于我们精灵而言，实在是太脆弱了。只要一个禁忌级别的灵术就可以轻易摧毁掉整个世界。法则混乱、灵力微薄、情感污染严重——从某种方面来说，你们人类真的是一种十分奇异的生命。”
周慕转过脸的时候，丛泽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穿鞋，周慕眨了眨眼，他觉得丛泽刚才那一通话并不是在讲给他听。
果不其然，周慕耳边随即响起一道声音：“是吗？”
音色醇厚如演奏级大提琴，只是这低沉而悦耳的声线完全被那平板生硬的语调掩盖住了，让人听到耳朵里只觉呆板无趣。立刻听出了这辨识度极高的声音主人是谁，周慕在房间里来回张望却始终没有看到对方，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灵力被封印了，于是周慕试探着叫了一声：“铅华？”
“嗯。”在那道声音回应了周慕之后，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高大男人像是一块阴影出现在房间里。
铅华那一头黑色头发很长，都能在脑后梳成一个小辫，还有乌黑发绺长长地垂落在脸颊两侧。他高鼻深目，蓝色眼珠琉璃一样漂亮，却泛着无机质的冰冷光芒，肤色雪白，唇色却红到发紫，戴了夹鼻式单片眼镜，神色肃穆，不苟言笑，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铅华双手插兜，慢吞吞地抬头看了丛泽一眼后，又看了周慕一眼。也没见铅华有什么动作，他就那么出现在了周慕跟前，两只手从兜里掏了出来，一手揪住周慕那一头浅绿色长发，一手拿着剪刀，喀嚓一声一剪刀下去就把周慕的长发给剪掉了一大半。
最后铅华拿着一把头发，瞥了眼丛泽，慢吞吞平板板地说道：“你不会毁掉这个世界。”
你不会毁掉这个世界。
即使这个世界的角落里积存着无数污垢；
即使这个世界的规则累赘、扭曲、变形、崩坏；
即使这个世界的人类嘴脸丑恶不堪；
即使……
你不会毁掉这个世界。
因为有那么一个人类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存在于你的眼前。
他是如此深刻地明白着这种情感。
因为有你的存在我才能够忍耐这样不堪忍受的一切——哪怕你不曾知道我的半分隐忍；
因为有你的存在我才能够承受如此蚀骨铭心的苦痛——哪怕你不曾明白我付出怎样的代价；
因为有你的存在我才能够原谅这样肮脏污浊的世界——哪怕你不曾知晓我原谅这个世界的理由；
因为有你的存在……
铅华捏着手里那一把柔软的头发，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要露出一丝微笑来，很显然他失败了，因为周慕正好奇地盯着他。于是他重新绷紧了唇线，说完那么一句话之后就转身消失在了空气里，也消失在了周慕的目光之中，像是一片阴影消散于光线里。
丛泽凝视着那一处空气，他抬手轻轻按在了自己胸口上，指腹下传来的震动感始终叫丛泽觉得新奇而陌生。
刚刚离开的那个人类对于情感似乎十分敏锐。
人类啊……
丛泽在承受着彦叔越来越深重情感的同时，也在体会着人类情感对自身魂体所带来的损伤。这种程度的束缚勒缠与腐坏侵蚀并不会对丛泽造成太过严重的伤害，丛泽早就说过了，他还是承受得起的。只是这种无时无刻都在进行的削弱与损坏，是一种无法用灵力屏蔽掉的感觉，毕竟人类的情感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本体就是魂体的精灵对此毫无办法。
花精灵翎舞体内的灵咒花是翎舞的母体，是曾经引发花域毁灭性劫难的存在，灵咒花本身违背规则，因此可以帮助翎舞抵消掉一部分损伤，但是丛泽体内并没有这种逆规则。
想到翎舞周身环绕的情感数目，丛泽可以想见她所遭受的巨大损伤，恐怕花精灵时时刻刻都处于煎熬之中，难得翎舞还能这么平静地呆在人类世界。
尽管人类情感带给精灵的感受近乎折磨，丛泽还是希望这种可以经受折磨的时间能维持的久一点，再久一点。人类拥有的时间太过短暂了，彦叔拥有的时间最长也不过是五六十年。所以在翎舞将彦叔的时间同他的时间绑定在一起时，他选择了默认。
这种行为既不恰当也不理智。
他是受到人类情感的污染了吧……
抬起手，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领，丛泽看向周慕，后者正在手足无措地摸着自己短了一大截的头发。丛泽走到落地衣架前，一边去拿外套一边开口说道：“走吧，帮你找一份工作。”
灰色呢大衣，黑白格子围巾，棕色马丁靴，身材修长面容清秀，清冷而从容的气质让六分的容貌增了四分，一眼看去便是十分出挑的模样了，更别说丛泽还走在三五成群穿着校服的学生中间，真真是鹤立鸡群夺人眼球，再加上跟在他后面的家伙，那简直是要上校报头条的节奏。
后者穿了件暗绿斗篷，头上扣了斗篷上的边缘绣有深黑藤纹的大兜帽，面容藏在兜帽里，只有几缕淡绿色发丝从帽子边缘探了出来，因为有着暗色布料的对比，这发色看起来便显得明亮浅淡。白皙而纤细的手指捏着斗篷的领口，缀有同样灰白藤纹的暗绿袖口往下滑，露出瘦弱手腕以及小半截白生生手臂。
斗篷下露出的袍角同样是暗绿颜色，却是绣有同袖口一致的灰白色钩缠繁复的藤蔓花边，透出一股颓废而奢靡的华丽。走动间袍角微掀，宽大衣着因布料十分顺垂服帖的缘故，不使人觉得臃肿反而叫人看着十分飘逸，着装带来的奇异违和感让这人显得神秘异常。
学生们窃窃私语：
“Cosplay？”
“不是吧，我们学校又没有社团……”
“难道是传说中的巫师？来我们学校是因为发现了恶魔的踪迹？然后开展正义与邪恶的斗争！”
“他看起来更像邪恶的巫师好嘛！邪恶的贵族巫师！忽然觉得好带感！”
“呵呵，脑洞开太大，再不去食堂就没饭吃了。”
许璟琪有些无奈地任由翎舞甩开自己的手，目送女孩子哒哒哒地朝那两个被围观而不自知的家伙跑过去，他叹口气也抬脚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