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奔放（1 / 1）
韩宇第一次见花彦慌乱成这样。他认识花彦许多年，从未见过这人这么着急的一张脸，一时之间韩宇都有些愣征。
他跟他在高一的时候就好上了。
韩宇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做，花彦笨蛋到不行，疼的他一脚把人给踹下了床，花彦光屁股爬上床讨好地对他笑啊笑。韩宇还记得他们两个经常吵架，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两个人扭打成一团的时候，花彦总会笑嘻嘻地挠他咯吱窝。韩宇还记得他们从学校偷跑出去，在网吧通宵玩游戏，去上厕所的时候，在狭窄的卫生间接吻，肮脏模糊的镜子里照出花彦痞气的笑脸。韩宇还记得运动会参加马拉松比赛，他在跑道上跑花彦在跑道外跟着跑，一边跑一边笑着朝他吆喝；韩宇还记得……
韩宇还记得他们恋情曝光，花彦面对着自己暴怒的父亲，仍旧梗着脖子咧嘴笑。被父亲拿手头的镇纸砸了个头破血流，他还敢给老爹放狠话：“我喜欢他，我就是喜欢他！你打死我，我也要跟他在一块儿！”
后来呢，后来他听说花彦被他爸爸打断了腿，而他被父母锁在家里看心理医生，他熬不住了，吞了安眠药想要自杀，结果被拉到医院洗胃，醒过来的时候终于接到花彦的电话。花彦大骂了他一顿，到后面两个人都泣不成声。
再后来，再后来是他抵不住家里的压力，和花彦说了分手——
的的确确是他说了分手，他还记得他在电话里讲：“阿彦，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好不好？”
当他从医院里醒过来，看到父母迅速衰老下去的时候，内心就觉得不值得了吧，不然他怎么会哭的那么痛那么难过。那是他的爱情啊，那是他的爱人啊，他曾经觉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存在，他竟然会觉得不值得了……
他遵从家里的安排，出了国换了国籍，他在国外找了几个男朋友，父母终于屈服了，不再叫他去看医生。于是他回国了，想着自己终于可以跟花彦在一起了，然而韩宇没想到的是，他的阿彦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他的阿彦，现在为了另一个人慌乱成这副模样。
韩宇站在电话机前，看着他的阿彦动作迅速地穿衣穿鞋，看着他的阿彦慌慌张张地推门出去。他想拦住他却抬不起手臂，他想开口阻止他却发不出声音。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门打开又关上。
他的阿彦是别人的了。
韩宇缓缓蹲下身，双手抱住头，把脸埋进膝盖里，一动不动。
连容走到宿舍楼下被叫住的时候，已经疲惫到快要说不出话。他今天四处奔走，最终确定了一个事实：除了几个和丛泽关系十分密切的人以外，所有人都把丛泽忘掉了，不仅仅是丛泽，一同被忘掉的还有凌溪。
天色已经晚了，深蓝高远的天空蒙上墨黑颜色，高大冰冷的钢筋水泥建筑物像是趴伏着的巨大怪物。连容扶了扶眼镜，借着有些昏暗的光线，想要看清那个叫住自己的男人是谁。
那人慢慢地走到路灯的灯光里，他脚上的皮鞋一只棕色一只黑色，西装裤皱皱巴巴，白衬衫没全部塞到裤腰里，黑皮带在白衬衣下伸出来长长一截，里面穿的是一身正装，外面却披了件运动外套，看起来不伦不类。
这个男人有一副相当俊美的面孔，只是脸上没有半点笑容，一双眸子黑沉沉的，乍一眼看过去像是个漂亮的假人。头发乱糟糟的四处翘毛，就算脸庞足够俊美，看起来还是十二分的狼狈。
“您是，彦叔？”连容虽是疑问的语气，脸上神色却很是肯定。
男人看着他，声音嘶哑到快要说不出话：“有没有——”他清了清嗓子才顺利地说出话来，“有没有烟？”
连容摇摇头。
两个人就这么相对而立。
一个人站在路灯撑起的小片光线里，一个人站在黑暗四浮的冷冷夜风中。
良久之后彦叔才开口：“丛泽今天早上来找过我……”他顿了顿，有些艰涩地继续说道，“就在我家窗外。我家住六楼。丛泽他——他可能不是人类。”
连容应了一声，神情冷静到冷漠的程度：“所以呢？丛泽就这么消失好了？”
彦叔“哈”的笑了一声，他摇了摇头，慢慢说道：“如果不是人类就好说通了……我一直以为他精神有问题，谁知道——”
谁知道说好的精神病小鲜肉变成了非人类。
男人微微仰头，眯起眼：“我说呢，我就觉得丛泽跟别人不一样。这怎么可能一样啊，这家伙原来根本就不是人，他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跑我家窗户外面了，吓的我够呛……”
连容听不清男人的喃喃自语，他低了低头，出声道：“学校里除了我就只有凌源还记得丛泽。凌溪父母亲连凌溪都不记得了——啊你估计不知道凌溪。你要是能找到他，就告诉我一声——算了，不用告诉我了。我回宿舍了，再见。”
彦叔只来得及“嗯”了一声，就看见那个戴眼镜的少年走远了。他发了会儿呆，也转身迈开了步子。
今天出来的实在是太过匆忙，除了衣服口袋里的零钱以外，彦叔什么都没带。转了好几路公交车又走了将近两百米的距离才走到这所大学，到了地方彦叔才发现自己找不着人。只好走到丛泽他们宿舍楼下，守株待兔——他都不知道那个连容是谁！
还好对方认出他来了，彦叔抬手扯了扯衣领，叹了口气。这一路他好像想了挺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本来以为自己看上个精神病已经很猎奇了，没想到事实真相更猎奇，他看上的并不是精神病，而是非人类。就算知道了丛泽不是人，彦叔现在回想起少年出现在他家窗外的小模样，还是心里堵的不行。丛泽要是个妖怪的话，绝对是个笨妖怪，看那样子绝对是误会了！
一想到丛泽掉眼泪的样子，彦叔就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他真是有病……
一所普通高中的大门前，站了个只穿件单薄衬衣的少年。门卫大爷看他好一会儿了——这孩子站这儿快半个钟头了，不冷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远远的有个穿校服的女孩子跑了过来，她隔着学校大门跟少年大声说了几句话，少年点了点头，回了一句什么，转身走了。
门卫大爷看了一眼那个跑过来的姑娘，眉清目秀的，这两个是处对象的男女朋友？小孩子家家的，不好好念书搞什么对象。不过他们俩说的话可真好听，跟唱歌儿似的，就是他都听不懂，这是什么方言啊？
翎舞目送丛泽走远，直到看不见丛泽了，她才转身往回走。翎舞不知道丛泽遇到了什么事，不过人类的事情向来都很复杂。她现在是高中生，这所学校又是封闭式管理，就只能让丛泽先去家里坐一会儿了。
彼此都是精灵，因此一见面就不自觉地用上了精灵语，毕竟精灵语可以承载灵力，她直接把家的坐标定位告诉了丛泽，而丛泽则直接把他的困扰传输给了翎舞。
翎舞一边走路一边翻看着丛泽的记忆，看见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的校服少年后，她连忙跑过去，把丛泽的记忆也给对方传送了一份——许璟琪是人类，他对自己同类的了解应该会更深刻一些。
不使用精灵语的情况下进行信息交换需要肢体触碰，于是下课了的学生们就都可以看见教学楼前面有一对小情侣，他们两个手牵着手正在腻腻歪歪——秀恩爱分得快！
许璟琪对于同学们把自己跟翎舞错认成情侣这件事已经习惯了，尽管他们两个同吃同住看起来像极了小情侣，但是他们两个其实是非常纯洁的朋友关系——许璟琪对翎舞怀抱着不纯洁的心思，但是翎舞自始至终都非常纯洁┑(￣Д ￣)┍。
放学后跟翎舞一起回家，许璟琪推开家门就直接看进了一双干净澄明的眼睛里。
一个少年抱着抱枕，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目光放在了门口，于是开门进来的许璟琪就跟他来了个对视。不得不说这个少年跟翎舞有着相同的气质，叫人很想去亲近，至少许璟琪是第一次在面对一个男生的时候也会心生好感……
然后许璟琪不自觉地想起了翎舞传送过来的信息，翎舞传送过来的是一大段相当完整的记忆，第一人称的视角，事无巨细全部囊括，就连面前这个少年跟一个成年男人的圈圈叉叉都非常具体详细，生动活泼的像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些堪比钙片的场景在许璟琪脑海中浮现的时候，尤其是身在下方承受那个叫做彦叔的男人的感受，就算许璟琪知道这个丛泽是个无性别的精灵，身为直男的他还是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
精灵们都是这么奔放吗_(:зゝ∠)_。
许璟琪拿这件事去问翎舞的时候，得到一个不知所谓的回答：“我们精灵是无性繁衍。”
翎舞很认真地跟许璟琪探讨这一问题：“人类不是需要通过异性之间的性/交来繁衍下一代么，丛泽现在是人类男性的身份，人类同性之间也可以繁衍后代吗？许璟琪你不喜欢那部分性/交的记忆，是因为你不喜欢这件事本身还是因为你不喜欢繁衍后代？”
许璟琪是很喜欢翎舞的，男生对女生的那种喜欢，不过他知道翎舞不懂这些，又因为他们两个的身体都停留在了少年模样不会再变化，因此两个人日常生活也根本不会涉及到情爱问题，这次许璟琪去问翎舞也是存了点自己的小心思。然而无性繁殖的精灵对于性是没什么认知的，因此可以一脸单纯地说出一些相当破廉耻度的话，面对翎舞那双充满求知欲的干净眼眸，最后的结果是许璟琪面红耳赤落荒而逃。
这会儿许璟琪还在尴尬，跟在他后面的翎舞已经越过他朝丛泽走了过去。
把书包放好，许璟琪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两只精灵在沙发上相对而坐，正在探讨着什么。许璟琪平复好心情后，最终还是咬咬牙走过去也坐了下来，这时铃舞问了句丛泽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丛泽认真思索了片刻后回答道：“已经有人类发现我的存在了。我的时间没有太多，我原本准备用灵术在人类世界到处走走看看，但是现在使用灵术的话，那些人类会找到我。我想在附近走一走看一看。”
少年说完之后，顿了顿，继续道：“我最想看的其实是风域。”
“深月可以帮你。”翎舞开口道，紧接着她就开始施展灵术。
许璟琪不得不打断一下：“翎舞你先等一等，丛泽，那个彦叔你准备怎么办？”
话出口之后许璟琪就有点窘迫，尤其是被丛泽那双干净透明的眼睛注视的时候，他都想把刚才的话收回来——但是他不能收回，他必须提出来这一点。跟翎舞相处的久了，许璟琪对于精灵的思维方式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对于精灵而言，人类的情感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他不提彦叔那个倒霉男人，丛泽是绝对不会主动来解决这个问题的，更别说旁边还有一个翎舞，要是叫翎舞想办法，那必然是直接消除掉彦叔的记忆，一了百了。
许璟琪：人类也是有尊严的好么！
“彦叔有恋人了。我出现在他的面前会给他造成困扰。”丛泽非常认真地回答道。
许璟琪：……
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好么！根据丛泽的那些记忆，彦叔绝对是真心喜欢丛泽啊，至于那什么所谓的恋人，丛泽不能够正确地判断人类之间的关系，许璟琪却能看出来，那个韩宇应该是彦叔的前任，韩宇对彦叔还有意思，但是彦叔对韩宇已经没意思了啊。
“人类十分善变，他们会轻易地做出承诺，他们的诺言完全不值得信任。尤其是人类所谓的爱情，他们给自己的情感分了许多类，许多类情感都可以叫做/爱情，我到现在都不确定什么是爱情。”翎舞这么评价道。
翎舞是真的很不解：“在我看来，情感只分善意和恶意。真正的亲情和友情都是善意的，含有恶意就是虚假。而爱情有时候是善意有时候是恶意，真正的爱情会满含恶意，虚假的爱情反而会散发善意。我分辨不出，这太复杂了。”
“是很复杂。”丛泽点点头表示肯定，随后他又摇了摇头：“我本来以为彦叔对我的情感是爱情。虽然这份情感给我带来很强烈的束缚感，不过这种感觉跟彦叔带给我的记忆相比并不重要，我愿意去忍受。我不是人类，我没办法回应彦叔，而且我拥有的那部分情感已经变成眼泪流失掉了。人类还是和他们的同类在一起比较合适。”
翎舞忽然转过头来，正仔细聆听着两只精灵谈话的许璟琪本能地警觉起来，果然翎舞开口问他：“你要和你的同类在一起吗？”似乎是怕许璟琪不理解，她又补充道，“像彦叔那样。”
许璟琪：……
抱歉，我是直男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