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血肉（1 / 1）
夜幕降临之际路灯依次亮起，黑暗如浓雾弥散徘徊。秋露深重风声四起，整座校园寂静的像一座空城。连容一觉睡醒，睁开眼，一时有些愣征，他能感觉到昏暗宿舍里有隐约光线闪闪烁烁。
从床铺上坐起身，揉揉眼，视线清晰后连容就看见宿舍里有一个在熬夜打游戏的家伙，他窝在电脑前，一张脸被屏幕上放技能的光给照的一会儿青一会儿蓝。
连容嘴里骂了一声，只不过对方正戴着耳机啪啪啪按键盘按的起劲，完全没听见。
打了个哈欠，困意来袭，连容倒头接着睡。总觉得忘了点什么，然而这点不可名状的情绪抵不过浓重睡意，连容很快便重新坠入了梦乡。
忘了什么呢……
第二日清晨，看见丛泽被褥整齐的床铺，连容才想起来什么，他捉住拿着脸盆要去洗漱的一个宿舍哥们儿，问他：“昨儿晚上丛泽回来没？”
“丛泽？谁啊？”
连容一呆，抓在手里的胳膊挣脱开，他脑门就挨了一下，对方揉了揉他一头短毛：“没睡醒呢你？快点吧，一会儿水房人就多了！”
连容睁大眼，有些茫然，他的手臂保持着抓住什么东西的姿势。丛泽是谁？怎么会这么问？
人工湖湖边，少年回过头来，白皙脖颈在黑色发丝间显现出美好弧度，他垂下眸，长长眼睫在光线下泛出浅色的安宁，声音平静：“我会消失的。”
空荡荡教室里，少年静静站着，黄色课桌蓝色座椅包围着他，他背后的黑板上写满白色粉笔字，清秀脸庞上神色淡漠：“我不会存在太久了。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最近两天，我会消失的。”
少年的神色和声音都无比平静，平静到透出冷漠：“人类是健忘的一种生命。”
“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坚持留下这一段记忆。如果没有我的出现，凌溪会彻底消失，你会在医院痊愈。然后继续你的生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或者更长远时间里，关于凌溪的这段记忆你同样会遗忘掉。你现在的坚持并没有意义。我不应该出现。你放心，我消失之后，不会有人记得关于凌溪和我的任何一点事情。这样，也就不会有任何伤害了。”
…………
所以你消失了么？丛泽？
连容眨眨眼，觉得自己眼前有些模糊。耳边是舍友来回洗漱时的说笑声，关门声，连容却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耳朵里只有一片嗡鸣。他当初那么迫切地希望丛泽从世界上消失，怎么现在竟然还会假惺惺地难过？
连容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低声苦笑起来。
等等！连容有些塌陷的肩背一下子挺直——他自己还记得丛泽！是只有他自己还记得丛泽，还是会有别人也记得丛泽？
连容拿开手，拍了拍自己的脸，俯身拿起洗脸盆，准备先去洗洗脸清醒一下。总觉得这一切都荒诞的像一场梦……
闹钟尖利地叫起来，床上的被子里伸出一只手，修长手指胡乱摸索着，指尖好不容易碰到闹钟，却将闹钟直接戳到了地上，咣当一声巨响伴随着闹钟声叫人心烦意乱。彦叔嘴里嘟嘟囔囔说了什么，正要挣扎着从被窝里爬出来，闹钟声一下子停了，世界清静了。
彦叔舒服地拱了拱，正要继续睡，被子被谁一把掀开，彦叔顶着一头乱毛，微微眯起眼，看清楚是韩宇后，他抬手揉揉眼，张嘴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便继续睡觉。
有笑声响起，彰显出这抹声音的主人极为愉悦的情绪：“阿彦起床了起床了，你答应我今天做饭给我吃的，快起来！”
彦叔在床上拱了拱，艰难地睁开眼：“小宇啊……”
看着彦叔迷蒙着双眼去洗漱，韩宇唇角带笑地开始叠被子。视线落到床头的手机上，韩宇瞥了一眼卫生间，拿过手机，细长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跳跃着输入密码解开屏幕锁。看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标着丛泽的名字，韩宇蹙起眉，点了删除。
脚步声响起，韩宇将手机放回原处，转头看到彦叔头上搭着白毛巾，光着上身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走过来，韩宇微微弯了弯眉眼。
彦叔笑眯眯：“说吧，你想吃什么。叔给你露一手！”
韩宇斜斜倚在床头，笑容明媚如画：“你做什么我吃什么。”他站起身，朝彦叔招招手，像以前一样：“过来，我给你擦擦头发。”
彦叔站着没动，张了张口要说些什么，注意到韩宇温雅面容浮现出落寞神色后，踌躇了下还是抬腿走了过去。
“我只是想让你给我煮饭，阿彦。”韩宇一边动作温柔地擦着男人的头发，一边放轻了声音。毛巾下的头发质感柔软细腻，跟这个人的性格半点儿也不相似，韩宇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抚摸着彦叔的耳朵彦叔的额头，而彦叔只是低垂着头，像木头人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韩宇嘴角的笑意慢慢变的苦涩，一把丢开毛巾，将彦叔推倒，一手去解彦叔围在身下的浴巾，一手拉着彦叔的手从自己后腰摸进去：“我们做吧。”
彦叔瞪大眼，韩宇没有穿内裤！他触电了似的猛地抽出手，提高了声音：“小宇！”
重新握住彦叔的手，韩宇捉着这手指往自己体内塞，他跨坐在彦叔身上，垂着眼帘一声一声地喊，喊到后面带了哭腔：“阿彦，阿彦，阿彦……”
指尖的触感让彦叔恼怒：“小宇放开！我不想伤了你！”
微凉液体滴落到彦叔脸上，他身子一僵，随即听见韩宇带着点绝望的压抑声音：“你已经伤到我了啊……”
丛泽静默着注视面前的巨大荧幕，上面的影像清晰地反映在少年干净澄明的眸子里。
屏幕上，一名秀美男人跨坐在另一个英俊男人身上，两人衣衫不整，尤其是躺在床上的英俊男人近乎全/裸，他被秀美男人挡住了大半个脸，只露出了两条长腿，丛泽看着那一只伸进秀美男人后腰里的手，慢慢地眨了眨眼——丛泽能认出那是彦叔的手。
忽然黑屏，有个细细柔柔的声音慢慢响起在耳边：“我本来是准备把所有人关于你的记忆都消除的，我喜欢按照感情的深浅来排一下先后。感情浅的，先消除记忆；感情深的，后消除记忆。中间有个四五天的间隔，我可以慢慢欣赏人类脸上真心的焦虑和担忧，那些情感很美，是不是？”
一个少年慢悠悠走了过来，他身材纤细四肢修长，生了满头卷曲纤细的白色发丝，五官精致到不像真人，肤色更是近乎半透明的白，一双略大的瞳仁是极浅的琥珀色，丛泽定定地看着他，这个人类的身体状态很奇特，近乎一半的身体都由高浓度的能量凝结而成，只不过血肉与能量之间的平衡太脆弱了。
走到丛泽跟前，少年伸出细白手指，抬起丛泽的下巴，声音无比柔和地开口：“不过呢，在登记你身边人类对你感情深度的时候，我发现了一点好东西。刚才我拿给你看了，好看吗？”
在少年那双色泽极浅的瞳眸注视下，丛泽有些不明所以。
“你难过吗？”白发少年微微笑，他动作温柔地捏住丛泽的下巴，轻轻地把丛泽的脸转过来转过去，轻轻慢慢地开口：“那个人类不是你的恋人吗？他对你的感情深度是五颗星。真是可笑，对不对？嗯？丛泽？”
丛泽只是静默着，他拿那双一如既往干净澄澈的眼眸跟少年对视。
白发少年松开捏住丛泽下巴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撕开丛泽嘴上的白色胶条，指尖沿着丛泽的唇线一点一点有些缠绵地勾勒，他柔声细语：“现在可以回答我吗？”
“尖冰！不是叫你消掉所有人对他的记忆吗？能不能别这么消极怠工！影子要实验体的血肉，你快送过去！”一道声音晴天霹雳一般突兀响起。
丛泽听着这个声音，他辨认出这是那个说带他喝茶的人类少女的声音，他四处看了看，这声音似乎凭空响在了耳边。
被叫做尖冰的白发少年有些怅惘地轻轻叹了口气：“好吧，你们怎么就不理解我对人类情感的研究。再过三天吧，我就把记忆全部消除掉。”
也没见白发少年有什么其他动作，他那细白修长的手指就捏了一把锋利匕首，举着匕首在丛泽身上一下一下地慢慢比划着，尖冰浅粉色的唇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曼声询问：“你告诉我，从哪里取血肉比较好？”
“我没有血肉。”丛泽语气平淡。
尖冰挑起秀美柳叶眉，他的目光绕着被捆缚在椅子上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的少年打转，脸上慢慢浮现出的笑意如同洁白曼陀罗华缓慢舒展开的花瓣，他慢慢地慢慢地重复了一遍丛泽的话：“没有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