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笼外人(三)(1 / 1)
我是风原,我走在九龙的街道上。
香港拥挤而繁华,在夜晚,整座城市披上了霓光。
街道两侧,大大小小的店铺比邻而建,食物的香味飘散的很远。
想吃饭。
但我没带钱,走得匆忙,手机被我半路上扔了。
我想我是故意的,和过去一刀两断,谁也找不到我,谁也不会来找我。
原本不用做的这么决绝,只是想到,在我来到Franadey家族大宅见到纸琛的时候是我人生的尹始,那离开他,离开那座大宅才能算是结束。
我穿着一身病服在大街上游荡,像这座城市的幽灵。
没什么人看我,香港人见多识广,大家都表现得很有涵养。
“小哥,尝尝看这个青团子?”
我盯着她手里小小的一团软糯,摇了摇头。
走了几步,咽了口口水。
好吧,现在我承认有另一件后悔的事,我后悔没带钱。
为什么不带钱,我的肚子一直在抗议。
我走到巷子的一角蹲下,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外面的车水马龙,被框束在四四方方的巷口,像一场繁华的梦。
我熟悉这种感觉。
旁边的木门打开,走出来一个带着头巾的姑娘。
她把木桶里的水倒进门后的泔水桶里。
她转过来,脚步就顿住了:“风,风原先生?”
我是纸琛,风原就是个傻比,我承认他脑子一定是坏了有毛病。
他用的手机有全球定位系统,售后服务一等一的好。
我打了个电话给他们家服务台,声称他们的客户价格昂贵的手机刚刚被一个小偷给偷了。
他们比对了我的声线后有些迟疑:“不好意思先生,请让买主接电话。”
“他追小偷去了。”我淡定的撒谎。
“啊,那就麻烦了。总之,先请您回答一下买主的个人信息以及预留的资料。”
我耐着性子,一一回答他的年龄身高体重三围,喜欢吃的讨厌吃的,喜欢玩的讨厌玩的,最近出没的地点等等,感觉自己在做夫妻调研一百问。
“最后一个问题,先生。您认识纸琛先生吗?如果您认识,请给他打一个电话。他是风原先生唯一指定的授权人,我们需要他的授权。”
我愣了愣,“我就是,我就是纸琛。”
风原的手机被他扔在了路边,杂草丛里震动个不停。
我看着屏幕上破百的未接来电,以及好几十条短信,怀疑他是不是压根没看过手机。
我捡起来手机,随手翻了翻通话记录。
呦呵,联系人不少嘛,也不怕麻烦,一天到晚光顾着打电话了。
我从头翻到尾,从尾翻到头,再按字母检索一遍,最后按姓名检索了一遍。
没有我的电话。
也不可能是昵称,风原这个人的电话簿就像他本人一样一本正经,一水儿的正名加职位。
退了电话簿看短信。
我是为了找到你,风原。我心想,不是为了偷看你的商业机密。
草稿箱里充斥着数百条未发短信。
是提前规划好的计划?我率先点开。
第一条是:
纸琛,如果你看到了这条信息,毫无疑问,你已经给服务处打过电话了。
在这条信息之下,是我所有的财产明细清单。所有的流动资金已经被我冻结,用我的名义去花旗银行金库,密码你应该知道。
在你眼前睡得那个房间里,床板底下,有一叠文件。我希望你能尽快确认一下,因为他随时随地都会贬值。
我知道你恨我,虽然不清楚你具体的部署,但是上次签订的合同我也一并放在里面了。
那么,再见了。
第二条一下,是各种各样条目纷繁的投资项目。
他的资产比我想的大多了。
我没去管这些账单,退回去翻他最近的聊天记录。
看上去一切正常,往下翻,翻翻翻。
松香子:谢谢。
我想起了那个女孩儿,端着蛋糕,有颗小虎牙。
她和风原上过床。
我点了只烟抽着,烟雾升腾起来,眯了眼睛。
片刻后,我打了个电话:“喂,帮我查一下,以前在大宅里帮忙的松香子现在在哪里?”
烟抽完,电话也回了过来:“查到了先生,她现在在九龙开着一家日本饮食店。地址在长胜路45号。”
我一脚踩碎了风原的手机。
混蛋。
这条路的尽头就是香港九龙城。我以我被荼毒的肺打包票,他现在还呆在这座城市里。
我是风原,我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儿。
和服木屐,头发上盘了一块轻丝布巾。
“风原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她也打量着我的病服,朝外头看了一眼:“先生,您先跟我进来吧。”
我们进了后厨,后厨里帮工的是两个年轻的男孩。
看见我有些惊讶。
“以前帮工大宅的主人。”她介绍到。
一个年轻人说:“您好,非常感谢您的资助,不然我们也不可能在九龙开这家日本饮食店。”
我看了眼松香子,她笑的很开心,我说:“应该的,你姐姐办事非常的贴心,为我们省了不少麻烦。”
到了正厅,松香子脱了木屐。
我正看着自己满是灰的鞋底,她已经拿了一双一次性鞋来摆好,说:“我帮您换上。”
我自己穿了鞋,跟着她到一个房间里。
房间布设简单,典型的日式风格。中间一张矮桌。
“请喝茶。”她说。
我端着喝了一口,温的。
“您吃晚饭了没有,我现在去替您准备。”
她说着又要站起来。
“不用了,我坐一会儿就走。”我说。
她听了慢慢坐下来,只是刚坐到一半,又说:“我还是替您去准备些吃的吧,很快的。”
她急匆匆的走了。
水喝的太多,便要去找厕所。日式风格的房子四处看起来都差不多,幸好遇到一个正要离开的客人打听了一下。
“在厨房边。”他说。
一路摸到厨房,解决,正准备继续摸回去。
忽然听见:“姐,你准备的也太多了,风原先生吃的下去吗?”
“多准备点总是没错的。”
“你懂什么啊,多才好呢,风原先生不就能多坐一会儿了。”
“姐,你真的喜欢风原先生吗?”
“恩。”
“姐,你别想了吧,他那样的资本家和我们差距太大了,你别把自己赔进去。”
“我知道。”
“但是今天看风原先生很奇怪,他穿着病服,难道是从医院里跑出来的。”
“他也许遇到了困难。”松香子说:“Franadey家族最近的股票一直在跌。”
“如果他的生意失败了,”她迟疑地说,我没有继续听下去,回到了房间。
不一会儿,松香子也端着一个大盘子回来了,她的弟弟们先后又端了两个盘子来上菜。
“先生,尝一尝,这里都是我们的特色菜。”
满满一桌子,味道是真的不错。
她一直在帮我布菜,我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胃里好像都没有感觉了。
松香子有点儿担忧的看着我,说:“您等等先生,我再去帮您倒杯水来。”
她走了。
我擦擦嘴,把手上戴着的手表摘下放在桌上,沿着木制地板走出店门。收银员看见我出来有些奇怪。
站在大街上,我辨别了一下方位。
往哪儿走呢,总之,先去找个工作吧,不然过几天就要饿死了。
“先生。”
我回头,松香子木屐也没穿就追了出来。
她喘了口气,手足无措的低头,立刻说:“您的手表好像忘了。”
我说:“那是饭钱。”
“值不了这么多钱的,太多了。”她走上前来,迟疑了一下帮我戴上。
咔的一声固定好。
她抬头看我正和我的目光触到,她猛地抱住我的脖颈:“先生,再多留一会儿吧。”
“我必须走了。”我说。
“您的生意要是遇到了困难,虽然我们也没有什么钱,但是也小有盈余。当初您资助我们的那笔财产,我们已经重新赚了回来。您若是有需要......”
“我很好,真的。”我拍拍她的胳膊,示意她松开。
她又抱了一会儿,在我耳边说:“先生,我爱你。”
她的脸暴露在一簇强光之中,我看见我们的影子映在墙上交融成了一体。
喇叭高亢的鸣声几乎震的我心神恍惚。
店里很快有人跑出来看情况,四周也三三两两的有人聚过来。
纸琛从他的保时捷上下来。
“跟我走。”
他拉着我的胳膊。
我甩开他。
“跟我走。”他猛地吼了一声,声音凄厉。
“不走。”我拉着松香子的手:“她在这里,我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