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笼中飞鸟(1 / 1)
我是纸琛,我醒来的时候一个男人正在替我清理满身污秽,我看见他拿起一条裤子,上面沾着星星点点的黄。
我有些恨自己,勒令他放下。
他一点也不介意,他说,纸琛,这辈子你在我面前都可以无所顾虑,我不会嫌弃你。
他一点也不觉得拿着毛巾摆弄污物的样子有失身份,做的不亦乐乎,眉眼间都是笑意。
他好像是真心开心我能回来。
我是纸琛,Franadey家族的大公子,家族世代经营着葡萄酒生意。
我昏迷了10年。在这10年里,家族的生意由风原经营,他把我家的葡萄酒庄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农场,生意投资遍及了全世界。庄园的中央坐落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巨型建筑,穿着黑色长裙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生活在这个城堡里。
风原带着我绕着旋转的长梯一级级往上走,跟我讲解什么是巴洛克风格和阿尔伯帝。气场恢宏的壁画随处可见,大多数主题都是圣战,动辄用去一整面墙和整片天花板。
我说,看着他们打仗很无聊。
风原笑,说,他们讲的是人性。
最后我们来到了一个巨型大厅,中央坐落了一处圆形喷泉。暖色的纱从窗外随着鼓风奔涌。从此处,能看见整个庄园的全景——牧马,牛羊,错落有致排布的湖泊。
一望无际,空旷无比。
一个女人站在圆形阳台边,自称是我的母亲,她说:“我很无聊,我想办一场宴会,要快。”
和风原回去的路上,我不禁说:“看吧,住在这里真的很无聊。”
风原只是笑。
当我们走出城堡的时候,管家正在廊前等候,他鞠躬的样子特别虔诚,听风原吩咐他:
最近的盛事应该是夫人的生日,去通知所有人,Franandy夫人要办一场生日宴会,邀请他们参加。不要忘记,多做一些蛋糕。
管家应命走了。
我说:厨房应该会准备好的,你别太担心了。
他揉揉眉心: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不提前说好,他们来不及的。那些人扔掉的比吃掉的多得多。
我看着他,升起来一个莫名的想法,他为了维持这个富丽堂皇的家,操了许多心。
也许我该谢谢他。
真是可笑,这个家早就是他的了。我摆哪门子谱呢?
我捂着额头放弃了胡思乱想,只听见风原紧张的问:“纸琛,你怎么了?头痛吗?”
我是纸琛,Franandy家没有实权的大少爷。
仰人鼻息过活。
风原带我骑马去巡视家族的领地,蓝天白云,绿野如波。
他很少跟我谈生意上的事,每当我问及,就缄口不言。我知道他在掩饰着些什么,现在Frannandy家是属于他的,他不希望我过多插手。
名义上我还是Frannandy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我的存在,让他处处多有不便。也许他哪天想通了,就不再执着于自己的虚名,彻底放开手干了。
我们拎着缰绳漫步,□□的骏马百里挑一,肌肉矫健。
我觉得此刻就该有一场狂奔,男人之间的较量。那些汹涌而来的风让我心潮澎湃,我已经太久没有走动过了。
纵马狂歌只出现在我昏迷时闪现过的片段里。
小娘们似得走多浪费□□的骏马,我心中想,他真是不懂你们。
好马是要让它自由奔驰的,不要缰绳,不要脚蹬。抱着它的脖子和它一路向前,如果你降服不了它,就只能看着他潇洒的背影。
好马当随狼。
风原指着空旷的天际说:你闲暇的时候可以来这里放风筝,风大,没有什么遮挡。这一片地势比较平缓,也没有什么坑洞,比较安全。
我心中道:娘们。
但我不能这么说,我说:我没有风筝。
他好像真的被难住了,显出了窘迫的样子。
这才对。一片被海包围的岛屿他让我去哪儿找风筝啊。
风原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调转了马头,道:“我们回去吧,你身子弱,容易累。”
我是纸琛,Franandy家的大少爷。
我和二少爷有了一场争吵。
清晨,我睡饱了觉,起来喝杯水,看见桌上盘着一卷纸做的物品,阳光透过那些纸片,就像教堂洒下的圣光。
我拿了一起来,一节节的身子慢慢垂到了地上。
是一个风筝,做的一条龙。
我放下风筝,晃了晃手边的铃铛。
女仆立刻打开门,走了进来,垂着头。
我说:“去把二少爷请来。”
风原很快赶了过来,我几乎可以听见他急匆匆的脚步声,踩着那些厚软的毛毯到达我的房门前。
甚至连门都没有敲,带着满面的喜悦出现:“听说你找我,喜欢那个风筝吗?”
然后他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看见了坐在沙发上面色苍白沉默的我,和垂落在地上的风筝的头。
他蹲到我面前,去摸我的手:“你怎么了纸琛,哪里不舒服?”
我没有回话。
他说:“心口痛是不是?医生,快去把医生喊过来。”
女仆被他的语气催的一溜小跑离开。
我甩开他的手,不耐烦道:“别把我当个娘们。”
他似乎愣怔了一瞬,立刻挂着笑容道:“你是不喜欢这个风筝?他把龙形的风筝从桌上提起来——这个风筝很漂亮的。在我们中国,龙是吉祥物,是威猛神勇的象征。有龙庇佑的人,都能福气绵延,长命百岁。”
他把风筝递给我,“你再看看,它做的很精致的,纸边有金线勾勒的龙鳞,在阳光底下就像神龙活过来了一样。虽然大,也不需要用太多力气,我下次教你怎么放好不好?”
我接过风筝,见他眼睛里升腾出丝丝喜悦,把风筝扔在了他的脸上:“滚。”
风原没有生气。我恨他没有生气。
他只是把竹骨折断了的风筝捡了起来,放在桌上。
然后问:“纸琛,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我说:“我很好。”
他说:“你若是真不喜欢这个风筝,我换一个就是了。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重新去找。”
我说:“你不明白?我不喜欢放风筝。”
“总是呆在房间里对身体不好。”
“我没准备一直呆在房间里。”
他略微皱了皱眉头:“你暂时不能做剧烈的运动,最多每天绕着建筑旁的公园走三圈。你一般想什么时候出去,我会来陪你。”
我说:“我是你养的狗吗?出去散步还要你溜?”
“你讨厌我。”他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郑重道。
这才对嘛。
“我不讨厌你”我说。
他立刻道歉:“你不喜欢我不来就是了,但是你自己要多注意。管家会在你身边,有什么事就告诉我行吗?”
我说:“不行,我不要管家。”
“为什么?”他疑惑道。
“我不是母亲,不喜欢这个金色的牢笼。你心里想着什么我明白,但是我告诉你,你做梦。”
我没有站起来,只是坐在沙发上直视他,尽管如此,我却觉得他比我害怕。
“你不明白的,纸琛。我没有要侵吞家族财产的意思,Franandy夫人是我的养母,有再造之恩,我怎么会这么做呢?你还会是家族的大少爷,未来,会继承家族的所有财产。”
我说:“我明白的。你想要我,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