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流水账七(1 / 1)
康年睁开眼睛,有一瞬间,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突然间,那些血与火的场景一下子涌进他的大脑,康年惊恐地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小腹传来一阵剧痛,让他又重重倒回去,大口喘气。
有人冲过来,小心地把被他掀开的披风给他盖好,康年看去,却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三哥?!”
那人听见康年叫他,对着他憨憨一笑,他的脸上尽是灰烬和尘土,衣服也破破烂烂,头发被烧了一半,看起来十分滑稽可笑。
康年却心头一酸,说不出什么滋味,他难以想象他是怎样从云王府里跑出来,穿过京城寂灭的街道,投入那一场滔天火海,在无尽的宫宇中一处处搜寻着他。
“三哥……”康年伸出手,三皇子扶他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康年环顾四周,发现他们在一个树林内,四周都是荒野,看不见人烟,天已大亮,阳光从枝叶中漏下来,斑斑点点。
“宫里……怎么样了?”康年轻声问,他现在还没有太多力气。但是三皇子只是傻傻地看着他,康年一笑,他又不懂,问他也是无益。
康年把昨天晚上的事情想了想,那个陷阱只有可能是大皇子设下的,难为他还先演了一场苦肉计,可是他又是怎么调动的兵马?京畿大营和禁军都牢牢掌控在老皇帝手中,北蓟大营不用说是二皇子的,和大皇子交好的只有远在西北的西山大营,但是无论如何,西山大营不可能在几日之内就赶到京城。
难道说……从京畿大营倾营而出的那一刻开始……不不,也许更早……康年长出一口气,他如此小心翼翼,结果还是被人当了枪使,只能说技不如人,愿斗服输吧。
那样说来,如此宏大的布局,老皇帝是凶多吉少了。
康年靠在三皇子怀中,发了一会儿呆,对身边那人说:“去把你脸上洗洗,我们走吧。”
三皇子背着他,两人走了大半个时辰,才看见一户农家,康年前去交涉,才明白两人已经离开京城十几里了,那农家住着一对朴实的夫妻,政变的消息还未传到这里,康年便说自己和三皇子去京城投亲,结果路上遇到了盗匪。
夫妻二人虽然有些害怕,但看他们的情况过于凄惨,还是让他们进了屋。
这户农家离最近的村子也有半里路程,于是康年放心地待了几天,直到能下床行动。让他疑惑的是,京城里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无论是哪边上位,都应该来寻找他才对。
夜晚,康年和三皇子挤在一张狭小的木板上,他在心中思考着未来的出路。原本,虽然并不怎么待见珍妃,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康年也将她当成了自己责任的一部分,但那天晚上着实叫他寒了心,都说母亲为了儿女可以不顾一切,珍妃也不是不疼惜自己儿子,只是每到紧要关头,她顾及的还是自己。这样一想,康年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再世为人也快十年了,在偌大的皇城中,居然一个挂心的人都没有,所谓的父母兄弟,哪个不是互相利用,明争暗斗。不说别人,就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面上只说三分话,何曾全抛一片心。这样演了十年,也快习惯成自然了。
桐州那边,他已经安插了不少人,并刻意扶持了另外几家海商,珍妃娘家的作用并不是那么大了,只要他能到桐州,悄悄出海就很简单了。
话虽如此,京城里的情况还是要打听清楚的,是留是逃,总得有个准信。
第二天,康年就借口买东西,让那对夫妻带他去市集上,虽然康年从未过过古代布衣人家的日子,但是他穿越之前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又着意交好,便和那对夫妻相处得非常融洽,最多也只想到他之前是个富户家的少爷,什么皇子什么的,根本不在那对夫妻的想象之中。
这家男人姓赵,一大早赵大哥和赵大嫂就套好驴车,载着康年往附近一个大村子的市集上去了。康年本来不放心三皇子一人在家,但是他把整个人都钻到被子里不肯出来,康年想想也是,平时虽然没人重视他,但是吃的穿的何时短过他,更不用说睡个觉了,简直是把他当猪养的,这几天三皇子吃的很少,想是不习惯的缘故,原本圆润的脸都消瘦了不少。康年便只好自己起身,穿上赵大哥匀给他的旧衣服,他身量未足,穿着松松垮垮显得十分滑稽。
转了一整天,康年并未收集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多是些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传言,有的说月圣母教已经快被剿灭了,有的说前几天还在隔壁村子看见头披黑巾的教众,有的说皇帝的病突然治好了,有的说京城里已经偷天换日……一个个说得比戏文还精彩,康年听得头都大了。但是不管怎么样,有一点是肯定的,现在京城里的气氛十分紧张,处于全城戒严的状态。无论进京出京,都要被盘查半天,二更以后,全城宵禁。
康年有种奇怪的预感,觉得京城中,正在酝酿着什么,没有人来搜寻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真正的风暴,还未来临。
离赵家夫妇的屋子还有不到半里地的时候,便看见前方浓烟滚滚,三人心头一凛,赵大哥立刻催促毛驴快走,没走多久,便看见赵家的泥瓦屋已经是一片火海,赵大嫂急得大声哭喊起来,康年喊了一声“三哥”也差点往火场里跑去,可是突然轰隆一声,赵家屋子竟然是整个倒塌了。
“三哥!!”康年脑中一片空白,紧接着,胸中升起巨大的愤怒,不要命般得向火里跑去,赵大哥连忙死死拉住他:“小兄弟——”话语却戛然而止,康年看过去,一个箭头从赵大哥的心口处穿过,血迹慢慢扩大,赵大哥的眼睛呆滞地动了几动,便轰然坠地。
康年回头,赵大嫂也已软软瘫在地上。
一群黑甲士兵,如同食腐的乌鸦,密密麻麻将他们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