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迟来梦，尚能还（1 / 1）

黑暗昏沉，忧郁压抑，似乎空气中都有凄惨的喊叫。是三生石旁，是奈何桥上。用不得谁来指引，便自会走来这里。我浑浑噩噩，不知怎的就到了这里。

听着轻轻的叹息声，妙人绾着小髻青衣玉立，温柔静婉。

“沈顾，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寻着熟悉的声音，我茫然抬头，是林站在桥头问我。我摇头，回答她：“我不知道。”

“你退却了，是吗？”她的眼睛里含着淡淡的笑意，是她从未有过的安静，“在你进退不能时，你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是，我厌倦了。”我厌倦了我毫无意义的人生，我了无牵挂没有任何在乎的,我只想给自己一个解脱，不再纠结在姬棠的感情之中。如果我消失了，那么我不再是多余的。

“厌倦？于我，是不会的。我还想继续做我的杀手，完成每次的杀令。我想走遍亦唐甚至是整个云境。而且，我还可以继续喜欢你。有趣的事情太多了，一个人生做不完，活着才会更精彩。”

我淡淡的说：“每个人的活法都不同。”

林只是淡淡一笑，她回头看了一眼，对我说：“我要走了。”

“去哪？”我觉得我的眼皮有些沉重，没精神，“我要跟林一起。”

林摇了摇头，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你还没死，是来不了的。”她转身离开，背影渐渐被黑暗和忧郁所吞噬，我想让她停下，却来不及。看着许多身影消失在黑暗里，而我只是失落的转身离开，这容不下我的地方。

我轻轻睁开眼睛，对光线有些不适应，忍不住又闭上。

应该是赫连和傅修皇来了，我隐约听见了他们的声音，我的听力下降的太快，现在已经有些听不太清。待我眼睛稍微有些适应了，我睁开眼睛静静的看着他们在一边谈话。

“他只是失血过多，造成昏厥。”赫连在桌上洋洋洒洒写下一纸药方，交给了姬棠，“有些药太普通，我这儿未带，不若你派人去抓。”他还是一成不变的冰冷，不过对姬棠还是有些柔情。

姬棠接下药方，查看了一下上面的药材，轻轻叹了口气：“都怨我，没看住他。”他拿着药方，欣慰一笑，“不过凭师兄的医术，沈顾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听姬棠这么说，赫连不仅会医术而且也擅长医术。

对于姬棠的话，赫连冰冷的否定：“不一定。”

“这么多天他粒米不进，而且胃也被重伤。”傅修皇给赫连倒茶，对姬棠摇了摇头，“补养对常人说是易事，但对沈顾来说就不一定了。更何况，他自己都不想活下去，你又有什么方法？”

姬棠闭上了眼睛，无望的将头抵在桌角。他身形单薄，怎么看都那么孤独，但是孤独曾经是他抛弃我想得到的。“没办法，是我留不住他。与其被迫在我身边，还不如死去，这是他心中所想。”

傅修皇向我这边看了看，惊讶的发现我已经醒了，他碰了碰赫连，轻声道：“他醒了，……”后面他还说了些什么，只是我听不清。只见他们三人都向我走过来，姬棠拿起我的手腕看了看。包扎的白纱上透了些血，我记得我下手狠重割得很深，可是我现在一点都不痛，就连手被姬棠拿起都没有太大的感觉。我眼中无光，半垂着眼帘。

“姬棠，你出去。”赫连坐在我床前，看着我对姬棠说。

姬棠疑惑，试问赫连：“为什么，沈顾他方醒，我想看看他……”

赫连没有说话，傅修皇折扇一开，挡住姬棠看我的目光，眼角带了调皮的笑意：“你不听你师兄的话吗？姬棠。既然，他都说了，作为师弟你照做便是了。”

姬棠有些不放心，却又不能忤逆赫连的意思，只好出去。

“他走了。”傅修皇关上门，走过来对赫连说。赫连点了点头，并指成剑贴在我的颈边试了一下脉搏。“多梦，易伤风寒，忧郁成疾。你幼时受过创伤留下的病根，使你的寿命比别人短。如今你绝食已久，又失血太多，只怕是无力回天了。如果你肯活着，就还有一丝希望。”

我从未听赫连说过如此多的话，他说的话丝毫不差。我的旧疾，师傅很怕，在幼时，每逢阴雨潮寒天他都担心，我总会因为一些小事胡思乱想，想多了就会发重烧，夜晚会做梦。

“沈顾。”傅修皇抓住我的手，看着我手腕上的锁链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眼睛无法聚光，而且也不想费力气去抬眼看他。“我明白被束缚的感觉，但是只要你肯活下去，过不了多久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不过你要先答应我。”

赫连皱眉，冰冷的看着傅修皇：“你不应该干涉……”

“不，我不。”傅修皇压住了赫连的肩膀，“不仅我不，并且你也要帮我。”

赫连没有说话，像是默许了。傅修皇抓住我的手更紧了，不过我已经几乎感觉不到了：“傲玉说，如果你肯活着，就还有一丝希望。所以沈顾，你要努力啊。”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是林在梦中的话，她说她想做的事情太多了，一生都不够，活着才会更精彩。她想活着，那么……

我张口，却空呀，竭尽全力才咿呀几声。

当初，是我不想说话，如今是我不能说话。

“什么？沈顾你再说一遍。”傅修皇激动的问我，兴奋之余还看了赫连一眼。赫连淡淡道：“居然还能发声，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有意识便是难得。”

“我说过，沈顾很厉害，不是吗？”傅修皇得意的笑，低下腰将耳朵靠在我翕动的嘴边。

我用尽力气，去说我想说的，无论喑哑清楚如何，无论喉咙多么刺痛。

“我……我、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