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30、爆炸(1 / 1)
舒澄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耳畔是嘈杂不清的声音,有脚步声,有女人的尖叫声,有小孩的哭泣声,一阵一阵若有若无令人毛骨悚然。她打量着这间房,头顶白色天花板斑驳的长着青灰色的霉渍,四面透明的玻璃墙溅满了已经干涸的血液,猩红而诡异。她想看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可玻璃墙外却是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舒澄准备起身,这才惊觉自己的四肢、腰部,都被扣上了扣带,绑在一张银色的台子上难以动弹。她第一眼就觉得身下的台子有点眼熟,立马脑中冒出三个字“尸检台”。
被困在这样一个阴森诡诞的房间里,舒澄恐怖不已,她扭动着身躯想要挣脱扣带,可门外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她想呼喊,脑子里却空空如也,不知道该呼唤谁的名字。忽然地,心中涌起一阵心疼,是忘了吗?可究竟她到底把谁给忘了?
“快跑,快跑……”
这、这是哥哥的声音,是她陷入无止境自责与愧疚的开始,是噩梦的起源。可是哥哥叫什么?他长得什么样?
舒澄的脑子里一片茫然,忘了,她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人忘了。
她还在挣扎,眼睛死死盯着门口做着最后的挣扎。玻璃门外的迷雾中,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搭上门柄,舒澄骤然从梦中尖叫中醒来。
一瞬,安坷从门外冲了进来,急冲冲走到床边,望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舒澄,“澄澄,怎么呢?做噩梦了?”
舒澄没有做声。
安坷又问,“还是以前那个梦?”
舒澄点点头,惨白的脸色挤出一丝笑,“我没事的。你先出去一下吧,我换好衣服就出来。”她不愿说出真相,如果对安坷说:我梦见自己将要被人解剖。多半,安坷也会像姨妈一样,不再继续赞成她做法医这一行。
安坷犹豫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安,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那好,我在楼下等你一起吃早餐。”
舒澄笑笑回应。安坷一走,舒澄习惯性的往枕头底下摸了摸,摸空之后才忽然想到,镇定片早已经被季梵硕丢了,不过她似乎也已经很久没有服用过了。
舒澄拿出手机,准备给季梵硕打电话,这才发现手机上来了N条信息。
舒澄一一看完,之前梦中的阴影一扫而光,她脸上含着淡淡笑,将手机放下,从衣柜里挑了一件浅蓝色的裙子换上,下楼吃早餐。
餐桌边上只有舒澄与安坷,姨父一早上班去了,姨妈去了公园健身。
安坷叼着面包看着舒澄,“今天我有空,要不要去逛逛。”
舒澄摇摇头,笑说:“不好意思,我没空,已经约了人。”
安坷心里头那个凄凉啊,堪比《白毛女》里头的那个戏词: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重色轻兄呀!
舒澄吃完,准备起身,放桌上的手机就闹腾起来。
她滑屏接听,甜甜叫了一声:梵硕。渐渐地越往下听,脸色越来越暗,越来越沉,犹如黑云袭日,暴雨将临。
安坷看她神色不对,心里头也不禁暗暗担心起来。
只见舒澄神色凝重对着手机道:“好,我准备一下,在家里等你。”
等舒澄挂断电话,安坷终于问道:“澄澄发生什么事呢?”
舒澄起身边往楼上跑边说:“弘毅大厦发生了案子,我得赶紧去一趟。”
——
十分钟后,一排警车开道,车队最后跟着一辆悍马,浩浩荡荡地到达弘毅大厦楼下。此时,这里已经围满了围观的人群,不少人纷纷拿出手机对准了楼顶津津有味地狂拍着。
车上的人纷纷下来,一部分警员在疏散群众,一部分警员正在拉警戒线。
舒澄的目光朝楼顶望去,阴暗的天幕下,一男一女双手合十跪在顶层的阳台边上。他们表情木讷目光呆滞的望着天空,仿佛在虔诚的祈祷,而对于楼下发生的事恍若不觉一般。
即使隔了个百米多的距离,舒澄还是看清楚了,那两人的脖子上像项圈般带着的,红光一闪一闪欢快跳跃着的是□□,而爆炸时间……
就在这瞬,红色的字眼骤然停止了跳动,震耳欲聋“轰”的一声,一股热浪袭来,尖叫声不绝于耳。
舒澄只觉得那一刻,有人将她往怀中一拉,然后被人护在了身下。过了一会儿,她慢慢抬头,正好对上季梵硕尽是担忧的眸子,“澄澄,没事吧?”
舒澄焦急的望着他,“我没事,你怎么样?”
季梵硕松开怀抱,“炸弹的威力并不太大,我也没什么事。”
两人同时望向人群,那些隔着大厦最近还未来得及疏散的人,身上纷纷溅满了血滴肉沫,所有人都像无头苍蝇般惊恐乱窜,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死者的血。
舒澄看着这幕有些糟心,现场在被这样踩踏下去,收集尸体将会变得极为困难。
她抬步准备朝警车走去,身边的季梵硕已经快她一步,走近一辆警车拿出扩音器喊道:“所有人停在原地,禁止踩踏。”
在这种时刻,那些不知所措的人,听到季梵硕的声音仿佛是在黑暗中找到了引路的光芒。毕竟他是警察,说的一定没错。众人抱着这种想法,躁动的人群渐渐冷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季梵硕,静待他第二步指令。
“警戒线扩宽二十米,闲杂人等一律沿一条血迹较少的路排队出来,如有受伤者主动和医护人员说明情况。”
几分钟过后,现场终于是清静了。经过小邓确认,没有一个受伤人员。
这时,葛云忽然惊呼道:“警监、陈队,你们快看楼顶。”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移向楼顶,在刚刚那对男女跪拜的阳台墙面上,三个发着蓝色荧光的数字如幽灵一般赫然入眼。
小邓背脊一阵发凉,“105,这是什么鬼?”
季梵硕看着那三个字沉思片刻,“走,上楼去瞧瞧。”
季梵硕勘察现场的同时,舒澄则拿着一个塑料袋子收集死者的尸骨,现场一阵忙碌。
——
一个小时后,公安局刑侦大队办公室。
季梵硕站在白板前,而白板之上贴了两张照片。第一张是爆炸前男女双手合十向天祈祷的样子,第二张是爆炸之后阳台的墙面上出现的“105”三个数字。
指着照片,季梵硕说:“这两张照片传递了两个信息,第一个信息邪教、审判,第二个信息凶手不止一人。从照片中的两点可以看出凶手不止一人,一□□、二蓝色数字。
□□这种东西需要专业人士才能制作出来,而且这两枚炸弹的力度控制的极好,现场除了受害者再无一人伤亡,由此可见这个制作炸弹的人是个老手。
而蓝色数字在爆炸之后从墙面上显现出来,说明墙面上一开始就被人做了手脚。说明白点,就是有人在墙面上用某种物质写下了105三个字,在爆炸之后这些物质沾到血迹发生了某种化学反应,空白的墙面则出现了事先写好的数字。化学物品中遇血变蓝的只有一种物质—鲁米诺。鲁米诺没有成品不能直接购买,必须经过多种物质合成提炼,所以凶手之中有人是精通化学知识的。
既然说是邪教,那么这个凶手很可能是团伙作案,而他们选择受害者的目标,第一不愿加入邪教的人,第二虔诚的信徒。以受害者死之前的肢体状态,受害者很可能是不愿加入邪教的人,而凶手则以审判者的姿态出现,让受害者摆出向天、向众人忏悔的姿势,最后让受害者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死亡的审判。”
紧接着季梵硕的手指定在了第二张照片上,“关于‘105’这三个数字,既然是凶手留下的,那么就有可能是给特定的人看的,要么包含了某种召唤,要么意味着某种罪行。”
小邓插口问道:“季警监那我们要从哪里开始查起?是邪教还是数字?”
季梵硕利落道:“从死者开始查起。如果查邪教,单说国内大大小小的邪教数不胜数,有些甚至闻所未闻,根本无从得手。而数字,我们完全没有搞懂数字所可能代表的一些明确性的东西,查了也白查。
葛云再带人检查一遍现场,小邓带人检查弘毅大厦附近的摄像头。按平时到点下班,其余人该值班的继续值班,该休假的继续休假,但这三天之内不能出远门,随时在家待命。”
季梵硕声音落下,小邓弱弱问道:“季警监这样好吗?”
季梵硕看了他一眼,目光洒向所有人,“没有线索大家不必在这里耗费心神的干等,你们是社会安全第一道保障,必须以最坚固的姿态随时迎接挑战。我不希望,在最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一个个无精打采无心作战。”
这话说的有道理,众人无人反驳,所有人陆续散去,唯剩陈寒还坐在老位置上。
“陈叔你怎么不走?”
陈寒一脸忧心忡忡,“梵硕,虽然你破案能力众所周知,但是这毕竟是你上任以来的第一件案子,我不放心。”
季梵硕却是淡然笑笑,“陈叔,接任警监一职并不会使我的智商变低。您就放心回去吧。一旦有情况,我让子衿通知您。”
季梵硕好说歹说,终于是把陈寒给说回去歇着了。
此刻办公室里只有子衿一人,他交代了几句,直接往大楼后的尸检所走去。
由于还在假期中,孙桓正好带着家人去了韩国旅游,刘晓栋领着女友去老家探亲了,另外两个去学习的法医还有一个月才能回来,这会儿尸检所里仅有舒澄一人。
由于这次的尸体较为特殊,需要用到的尸检台也比和一般尸检台不同。这台尸检台的台面是平滑的单面磨砂玻璃,在玻璃下安装着两盏强光灯。
舒澄将袋子里焦黑的尸骨,一点点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放在尸检台的一角。由于受到爆炸中高温的炙烤,这些焦黑的尸骨堆在一起,就像一个小碳堆。
将尸骨全部拿出来之后,舒澄开始了漫长的拼凑过程。因为受害者有两名,而爆炸之后已经完全是分不清那是谁的骨头,这又是谁的焦肉,舒澄只能一股脑全部收集起来。这会想要拼凑这些尸体,第一件事就是必须将男性尸体女性尸体区分开。
舒澄加入FBI三年,这三年里解剖过不少死人,也曾被派往尸体农场进行过学习,这些年里积累下来的经验加上她超强记忆力,练就了她一手摸骨辨性别的好绝活。
再碎再复杂的骨头,只要经过她的指尖,凭着触感她就能辨别出这块骨头的主人是男是女。
季梵硕进来时,一眼就看见尸检室里埋头清理尸骨的舒澄。
听到门口细微的响动,舒澄抬起头,对上季梵硕的眸子,她微微一笑,嘴巴一张一合。
季梵硕坐在沙发上,看明白了她这唇语所表达的意思:工作量有点大,决定要等的话做好心理准备。
季梵硕报以微笑回应,舒澄看在眼里继续低头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