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皇帝的伤痛(1 / 1)
这日一到申时,方怀远和雷通几人落实了一遍来自己府上吃晚饭的事,便匆忙回府准备。早上走的时候就对吕明月"告了假",说晚上在自己府上请客,晚饭不用等了。
楚楚正在厨房里忙着揉面,一见方怀远进来便笑着道:"方大哥,今天做春饼,既是家常小吃又体面,请客正合适!"
方怀远看看灶台上摆得整整齐齐已经装盘的各式蔬菜,又看看脸上沾了些许面粉仍不失如花笑靥的楚楚,心情大好,也笑着道:"你张罗就行了,我只是打打下手,也趁机学两招!"
楚楚嘟着小嘴道:"学这些有什么用?难道方大人还用得着自己下厨么?"
"也是啊,有你在,我只有张嘴吃的份,真是难得的福气。"方怀远就着话头说,一面偷看楚楚。
"贫嘴,"楚楚故意瞪了他一眼,"偏不让你得逞,快动手干活,把剩下的菜切了,切细一点!"
"麻六呢?"左右一看,厨房倒是规整,却不见麻六。
"我一来,麻大叔就出去找朋友喝酒了,说一会方大哥回来肯定也要在厨房忙活,三个人太挤。"楚楚说着,脸上微微红了。
麻六还挺会做人,方怀远心下满意,也不再问,挽起袖子切菜。
"咦?方大哥,你还会切菜?"楚楚看着案板上一丝一丝宽窄均匀的萝卜,惊喜地问道。
方怀远得意地一笑:"小时候嘴馋,没事就往厨房跑,难免耳熏目染学了点本事,让你见笑了!"
"公子,酒来了!"方全满面春风地进来,左右手各提着几瓶酒。
早上方怀远出门的时候就吩咐过,让方全到自己做了老板的酒坊挑几瓶够年头的下午送来。
方怀远忽然觉得有点温馨的气氛,自己和楚楚在厨房里做着宴客的饭菜,好酒也备齐了,就像夫妻二人在准备款待宾客一样。
"公子,我就不回去了吧?万一公子喝多了,我还能扶一扶。"方全放下酒,看着灶台上的菜嘿嘿笑道。
"行了,把酒拿到外面去,摆好桌子,再沏壶好茶!"方怀远笑着吩咐。
"遵命!"方全旋风似的跑了出去。
还没切多少菜,雷通三人到了。
"怀远,去招呼客人吧,这里有我就行了!"楚楚正烙着一张张薄饼,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被炉火烘出的汗珠。
"楚楚,将来我们在一起,你就不要下厨了,我一定安排十个八个丫鬟侍候你!"方怀远动情地道。
"等真有那天再说吧!"楚楚低头娇嗔一句。
"方大人,这是。。。"
雷通指着地上一摞食盒,正待介绍。
盒子上都是京城名店的印记。
"雷大人,几位大人,小看方某了吧?来吃饭还要带菜?"方怀远故作不满。
"哪里哪里,锦上添花嘛,锦上添花!"雷通满面笑容。
"这是什么味道?"张洪凭着对食物的敏感度耸了耸鼻子。
空气中传来扑鼻的香气。
"刚烙好的薄饼上涂抹了酱料,味道跟着薄饼的热气散发出来,唔。。。看来方大人请了个高明的厨子。"杜崇德笑道。
"杜夫人定是常年下厨,杜大人也熏陶出经验了,不过今晚可没有什么厨子,我和殷姑娘随便做做,几位大人也就随便吃吃。"方怀远笑笑。
"原来是殷大小姐的手艺?难得难得,必须好好品尝!"雷通几人的笑容立马端正起来,连坐姿也调整得直了。
"几位大人不必客气!小女子手拙,在几位大人面前班门弄斧,倒让人见笑了!"楚楚一阵风似地从后面出来,在桌上迅速摆下两大盘薄饼,方全端着漆盘,盘里数碟各色菜肴五颜六色,楚楚笑着一一取出放在桌上。
薄饼薄如翅翼,切细的菜肴色彩斑斓,摆盘讲究,雷通笑道:"这一桌哪里是饭菜,简直就是一幅画,怕是谁也不忍下箸了!"
方怀远心下得意,给众人一一斟了酒,才道:"即便是世间美食,也得品尝过后才知道箇中滋味,只看不吃,岂不是暴敛了天物?"
楚楚已经在方怀远旁边落了座,听完脸上一红,拿起张薄饼卷了些菜递给方怀远道:"方大哥,你就先吃为敬好了。"
方怀远明白,主人不动客人也不好意思动,于是拿起卷好的春饼大口咬下,用力咀嚼,一面道:"好吃,真的好吃!"
雷通几人这才动手卷饼。
菜蔬切得极细,又过了一道清油,滋味不同于普通的薄面饼裹生菜而是有了复杂的变化,薄得透光的面饼涂抹了酱料,一口咬下,甜咸皆具,几人吃着,一张又一张,根本停不下来。
"我说诸位,好吃归好吃,也得有喝酒的时间吧?这酒也不错。"方怀远看着雷通张洪二人风卷残云一般,无奈地举杯。
杜崇德的吃相比起那二人来要斯文许多,举起酒杯与方怀远干了,笑道:"去年中秋时皇宫设宴招待群臣,也上了一道卷饼,虽是御膳房的水准,可比起今日殷姑娘的手艺还是差了些。"
雷通也抓过酒杯一饮而尽:"御膳房做不了这些家常饭菜,要不是宁王喜欢,中秋时节怎么会吃春饼呢?"
"又是令兄那里来的消息?"张洪问道。
大概一提到宁王,雷通的话题就特别多,当然都是来自给宁王教书授课的雷述。
雷通点点头:"那孩子年纪虽小,也知道孝顺,拿了春饼不吃,说是要留给燕妃,还惹得皇上感慨了一番。"
方怀远好奇心大起:"宁王知道燕妃是他的母亲?"
"这一点上,皇上倒没有刻意隐瞒,每逢节庆还准许宁王去探望燕妃,只是宁王不知道自己的生父,还以为就是皇上。"雷通道。
"也不奇怪,要是宁王知道自己丝毫没有皇室血统,恐怕对谁都没有好处。"方怀远叹道。
这个"谁",不言而喻指的是燕妃,董承谦,皇上,和宁王。
雷通放下酒杯,犹疑了一下道:"方大人这话也不全对,要说皇室血统,宁王还是沾了些的。"
方怀远吓了一跳:"哦?此话怎讲?"
"方大人有所不知,燕妃是皇上的远房表妹,当年选妃的时候,为了笼络皇室之间的关系,几个妃子都是皇上的表亲。"张洪神秘地道。
"我怎么没听爹爹提过?那皇上自己无子,要立宁王做太子也不无道理了?"楚楚吃惊地问道。
"殷大人向来保守,当然不会议论这些,不过就凭这点血缘要立宁王,恐怕难如登天,毕竟董大人。。。"雷通摇头道。
谁都明白,哪怕燕妃是公主出身,可董承谦是个外人,出身也并不高贵,不行就是不行。
"让一堆表亲给皇上做妃子,这是谁安排的?先皇?"方怀远问道。
雷通摇摇头:"不是,是皇太后!"
"哪个?"
皇太后有两个,一个是先皇的皇后,一个昭翊的亲生母亲。
"皇上的生母在皇上登基两年后就殡天了,是当今太后的主意。"
"什么?"皇帝登基两年后方怀远应该在南阳,那个总是笑眯眯拿糖给自己吃的馨兰姑姑,昭翊的母亲,殡天了?昭翊怎么没提起过?
"皇上登基后,生母随之进宫照顾起居,可是与先皇的皇后总是处不到一起,没两年就郁郁而终,殡天没到一年,先皇的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一手安排了皇上选妃的事。"
昭翊自幼丧父,世袭了庆王,在封地南阳与母亲相依为命,丧母之痛自是难以名状,而且从雷通的话里隐隐透出一层意思——皇上的生母与当今太后处得不好,郁郁而终。
方怀远呆住了,他突然悟出了点端倪——昭翊变成了这样,不近妃嫔女色和董承谦走在一起,也许并不是秉承了之前几朝帝王嗜好男子的风气,而是对周围的女人失去信任做出的叛逆姿态!在南阳的时候自己常常去庆王府玩耍,与昭翊的母亲也时常见面,按情理说人不在了,昭翊应该告诉自己一声,可他一个字都没提过。他不想牵动的,也许是心底那片不堪回首的伤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