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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解铃还须系铃人】
严安的公司出了事,卢征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听他这么说顿时皱眉,“很严重?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可以,拿几千万来填补一下我们的流动资金。”
卢征:“……”
严安失笑,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一边伸手去拉保险带,“行了,好意我心领了,可这事我们谁都没办法,除非……时间可以倒流。”
卢征又想去摸烟了,可伸手才发现烟盒被卢宁刚才顺走了。
他手指在牛仔裤缝上蹭了蹭,啧了一声,“那你打算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只要我还能帮上忙我义不容辞,如果实在撑不下去……干脆回来和你一起开网咖吧。”
“行啊。”卢征大大方方道:“这网咖你也是股东之一,想回来随时回来,我还愁人手不够呢。”
“就你那么个破网咖……”严安讥嘲两句,听到卢征笑起来,也跟着笑道:“行了不说了,你好好冷静冷静,多大的人了都,又不是以前上学的年纪想起一出是一出,好了我挂了啊。”
挂了电话,卢征迟疑片刻又打了高牧的电话。
电话那头响了好几声,才慢吞吞地被人接了起来。
“……喂。”声音朦朦胧胧的,像是没睡醒。
“这么早就睡了?”卢征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差二十分钟十二点。
“恩……不小心睡着了……”高牧声音带了点鼻音,嗓子有些哑。
卢征想起现实里高牧傻乎乎的样子,突然觉得心脏有点像受了会心一击,他清了清嗓子,手指在桌边划来划去,“清醒了没?诶你听出我是谁了么?赶紧清醒一下,我有话问你。”
这次还真被卢征说对了。
高牧哭到半路就睡了过去,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脑子一片混沌。接电话也是下意识行为,压根没发现是谁在跟自己说话。
他茫然地睁开眼,在漆黑的屋里瞪视了片刻,然后瞬间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脚扫到床头柜,砰地一声。高牧嗷地低叫了一声,手里电话落在床上,他抱着脚丫子打了半天滚,客厅外头传来说话声。
“宝贝儿?怎么了?”高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门,顺手按亮了灯,刹那间高牧觉得自己好像快瞎了一样。
屏幕还显示正在通话,可高牧却没顾上接听。
他发现自己穿着睡衣,睡裤也好好地套在身上,换下的衣服挂在椅背上,自己身上盖着被子。
“???”高牧一脸惊愕,“谁给我换的衣服???”
高妈妈翻个白眼,“除了你老娘还有谁?你爸今儿个应酬又醉得不省人事了,这会儿还在隔壁扯呼呢,你听。”
高妈妈把门推开了一些,老爸整耳欲聋的呼噜声顿时清晰地传了过来。
高牧一头黑线,“妈你……你为什么给我换衣服?”
“我回来叫你也不答应,一推门好家伙,我还以为我儿子用枕头闭气自杀呢。”高妈妈没好气道:“谁教你脸朝下睡觉了恩?这要真是窒息了怎么办?多危险呐!”
高牧:“……那你把我翻个面不就完了吗?”
高妈妈:“你当我煎饼子呢?煎完这面儿煎那面儿?”高妈妈几步走过来,一屁股差点坐在手机上,她伸手揉了揉宝贝儿子的眼角,“诶,怎么还红着呢?”
高牧反应过来,赶忙伸手捂脸,高妈妈反应却更快,拉住他的手腕说,“遇到什么事了?又是游戏里的事?是上回你给妈妈说的那件事吗?”
高牧摇头,半响又点头,片刻又摇头。
高妈妈叹气,“你啊……真不知道你像谁。”
高牧抿了抿唇瓣,高妈妈也不多问。儿子大了,慢慢许多事就不愿往外说了,也罢,总得学着自己经历一些事情,自己判断一些事情,自己决定一些事情才能学会独立啊。
高妈妈揉了一下儿子的小脑瓜子,“宝贝儿,你从小到大没让我们操心过,虽然妈妈很欣慰,但……大人的话有时候也不一定是完全正确的,大人也是人,爸爸妈妈也会做错事,也不是万能的,谁也不能预知未来,更无法改变过去,只要你觉得是对的,是应该去做的事,你就大胆地去做,就算做错了也没关系,还有爸爸妈妈在这儿呢。”
高牧眼睛又一红,忍了半天好不容易忍住了,默默点了点头。
“其实也……没什么事。”高牧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就是朋友间的小矛盾而已。”
“朋友啊。”高妈妈笑起来,捏了一把高牧的脸,“有朋友很好,对不对?”
“恩。”高牧用力点头。
“和朋友吵架,也是难得的宝贵经历。”高妈妈起身,刚才还微笑的脸又肃穆起来,“男子汉大丈夫,轻易不落泪,遇到事就去解决,哭有屁用,懂了吗?”
“懂了。”高牧撇了一眼依然显示在通话中的电话,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会好好解决的。”
等高妈妈离开,屋子重新安静下来。
头顶的灯光似乎不如之前那么亮了,高牧摸过电话,抱着枕头靠在床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结果妈妈还是没回答为什么要给自己换衣服啊!
他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能私自给自己脱衣服呢!这叫什么事儿啊!
高牧哭笑不得,吸了吸鼻子道:“喂……师父?还在吗?”
“我在。”卢征顿了顿,不可思议道:“你们家真有趣。”
高牧揉了揉额头,“让你见笑了。”
“哪有。”卢征很想揉一把高牧的小脑袋,“这样通情达理的妈妈,别人家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恩……”高牧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才好,只好顺着他的话说:“我爸爸妈妈都很好的。”
“听得出来。”卢征咳嗽了一声,“你爸爸……恩,肺活量很足。”
高牧笑起来,目光飘忽地落在对面窗台上,外头万家灯火都已熄灭,只余那么几盏灯还亮着。
夜空如幕布,徐徐拉开白日不曾被人们发现的秘密,这个时间,总是让人想找个地方,好好倾吐自己的心声,似乎不带半点瑕疵的夜色,比白日更加温柔而包容。
两人一时都沉静下来,片刻后,高牧鼓起勇气,“师父,我……”
“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要老实回答我。”卢征也看着窗外街道上的路灯,飞蛾使劲扑扇着翅膀,一下一下撞着滚烫的灯管,“一定要,老实地回答我。”
高牧不由紧张起来,“好……你说。”
“牧声远14,在现实世界里,是不是叫高牧。”卢征问完这句就闭上了眼,侧耳听着话筒那头陡然停止了的呼吸。
高牧第一反应是否认,否认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却又被自己给吞了回去。
“……如果我说,是呢?”高牧捏紧了被角,睡乱的头发搭在额头让他看上去有些脆弱。
卢征安静了片刻,叹了口气。
高牧一下紧张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张,可他就是紧张,又紧张又难受,心里像被大塞子给塞住了,呼吸都有些跟不上趟。
“对不起。”他抬高音量,半响却又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三秒后话音没底气地落了下去,弱弱道:“……对不起,我,我也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因为你说你不擅长应付我这样的人。”
说到这里,高牧心里满是委屈,听别人说自己很难应付就算了,自己还得重复一遍,每一次开口都成了伤害。
“你那样说,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了,我……”高牧不会推卸责任,也不会把错怪到别人身上,每次出了什么事,他总会第一个检讨自己,可这一次他又委屈又难过又生气,话就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你甚至都不了解我,凭什么这样评价我!”
卢征在电话那头愣住了。
高牧明显带起的鼻音,发颤的声线,都让他心里像被小丫头的手指掐着薄皮不轻不重那么一揪。
又痛又痒,又酥麻。
自己是不是变-态啊?卢征莫名其妙地想。
“我的错。”卢征开口道:“这次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说你。”
说着说着,卢征又觉得好笑得很,之前自己被隐瞒,被欺骗的愤怒好像被施了什么魔术一样全然不见了,自己居然还得跟这个小家伙道歉?
“不哭了,乖。”卢征放缓了声音,听着那头一抽一抽的呼吸,眼里带了些笑意,“生我的气了?”
“没有。”高牧带着重重的鼻音道。
“明天有训练吗?我来接你,我们去吃好吃的?”卢征没察觉,自己说话像是在哄小屁孩儿。
高牧却很领这一套,“你,你要来接我吗?你……不生气吗?”
卢征像是才想起来这茬一样,“一开始是很生气的。”
高牧心里咯噔一下,“那,那现在呢?你……你怎么发现我是高牧的?”
“太多的巧合,必然不是巧合。”卢征摇头,“再说你的声音其实也挺好分辨的。”
小心翼翼的,谨慎的,不注意听还以为是女孩子在说话。
声音很软,很温柔,好似带着全天下最好的脾气,好似任何人都可以在他面前随意放肆。
卢征道:“现在不气了,你说得也有道理,是我的话造成了之后的结果,恩……还难为你伤心一场。”
高牧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本来隐瞒就是自己不对,虽然是因为卢征的话让自己不敢继续说下去……但自己还是有不对的地方的。可现在卢征轻而易举赦免了自己,卢征……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自己喜欢上的这个人,很好,很好。可他注定了不属于自己。
高牧了结了一桩心事,可又紧接着悲从中来。
他闭着眼,摇着头道:“我不去,我不跟你一起吃饭。”
这回换卢征傻眼了,“为什么?诶等等,你妈刚才说你在哭?发生什么事了吗?朋友之间的矛盾是指什么?公会里有人欺负你了?”
高牧死活不说,声音听起来似乎也更难过了,这让卢征愈发摸不着方向。
高牧不愿再说下去,擅自跟卢征说了拜拜就挂了电话,卢征再打,居然关机了。
“嘿,这小子翅膀长硬了嘿!”卢征不敢置信地瞪着电话,一脸的莫名其妙。
所以他就说,他不擅长应付这类小孩儿,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又不敢说,小心翼翼地活像别人要吃了他。擅自将自己定位在“不受欢迎”“冷场王”“交不到朋友”“不被人喜欢”的位置上,固执地认为这就是真相,不愿意自己走出蜗牛门,还怪别人不向他伸出手。
啧。
卢征深吸一口气,一屁股坐回了椅子里。
自己这是摊上了怎么样的大-麻烦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