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第二天晓娅就听说公司的规划部开展对骆驼岭竹林开发的可行性研究。。
一周后行政部接到一道指令:坚决拿下骆驼岭竹林的经营权。大家被路鸥的指令搞得有点发蒙,滨江新城刚开始动工,怎么又对骆驼岭感兴趣了,难道还想开个造纸厂?待大家明白事情的原由后都大赞路鸥独到的眼光和超人的智慧。晓娅心里是暗自高兴。行政部又开始忙碌起来,跑林业局、土地局、规划局、计划局。当然这回不需要跑银行了,正如晓娅所预料的那样,开发成本低廉,宏远集团随便挤挤就有了。
市里对宏远集团提出的旅游开发方案也觉得耳目一新。建什么竹林博物馆,这事倒是新鲜。况且这个项目每年收取的税费远超以前平江纸业所上交的。尽管与另一家打算经营骆驼岭竹林的公司所提供的报价相差无几,但最重要的是一家是砍伐竹林,一家却是保护竹林,这笔账傻子也知道怎么算。
就这样,骆驼岭竹林的经营权毫无悬念地掌握在路鸥的手里。
这天,晓娅正在写一份材料,罗素素走过来对晓娅说路总找你。晓娅问是什么事,罗素素说不清楚,你去了就知道。说完还诡异笑着拍了拍晓娅的肩膀。
晓娅思量着,路鸥找自己会是什么事呢?还有罗素素的态度怎么变得那么奇怪。以前她可不这样,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对她从来没像今天这样亲近。
晓娅走进路鸥的办公室,一下就感觉到房间与平时不太一样。再一看,是多了一张椅子,就摆在路鸥的办公桌前。路鸥的办公室里唯一的一张椅子是自己坐的,公司各部门的经理找路鸥汇报工作时都是站着说话。有客人来时,路鸥会请他们到隔壁的会客室会面。今天出了什么事?晓娅琢磨着。
路鸥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晓娅犹豫地坐下了,心里忐忑不安。这种待遇以前没有过,不用说她,公司的其他部门经理也不曾享有。她只会习惯接受她认为是应得的东西,享受与自己身份并不协调的奖赏那也会浑身不适。
如你所愿,骆驼岭现在在我们的手里,待晓娅坐下后,路鸥说。还算顺利。
嗯,比预想得要快。
前面的路走完了,下一步就面临着经营的问题,你对这个有什么想法?
经营?这个我没想过,这好像不是行政部的业务范围吧?晓娅答。自己况且还只是行政部的一个职员,怎么问这个?晓娅心想。
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在我这个位置上,你对此有什么设想?
晓娅明白了,路鸥想征询她对开发竹林的经营策略。按说这种经营管理的事与她八竿子也打不着,之所以有这一幕是源于之前她对骆驼岭出的点子。她体味到路鸥对她的信任,心里不由得一阵激动。
我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如果由宏远集团来直接运作似乎不妥,集团总部主要是决策,有很多的事务需要处理,按照惯例应该成立一家公司专门负责其经营管理。
路鸥点点头,表示对该观点的认同。又问,如果要成立专门的公司那应该是什么性质的比较好?
集团旗下的公司无非就两种,子公司和分公司。两种公司各有优势,如果集团对这个项目的发展前景并不明朗,不妨采用分公司的模式,实行集权控制,提高效率。将来如果分公司经营不善产生亏损,在税收上也可以冲减集团的利润,少缴所得税。如果集团对这个项目有信心,我觉得设立独立法人资格的子公司比较好,让它放开手脚去经营,便于日后的发展壮大。
路鸥盯着晓娅,不动声色道,如果让你经营这个项目,你有信心吗?
晓娅心中一动,似乎预感到什么,态度也随之严肃。想了想说,如果是我经营,我不敢保证能赚多少钱,但我可以保证让平江地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宏远集团有个竹林博物馆。
路鸥拿起电话叫罗素素进来。晓娅站了起来,毕竟在上级面前坐着确实不合适。路鸥拿起笔在桌上的一份文件签上名字,然后交给罗素素说,下发任命吧。罗素素随即转向晓娅说道,乔经理,祝贺你。晓娅呆住了。
路鸥站起来,伸出手握住晓娅的手说,乔经理,你现在是骆驼岭开发有限公司的总经理了,骆驼岭就交给你了。为了解除你的后顾之忧,公司采用子公司的模式,集团总部对你的日常经营管理不予干预,你就放开手脚大胆干吧。
刚才她有隐隐的预感,路鸥可能会叫她参与这个项目。她想最多也不过是协助而已,根本不敢想会叫她独挡一面。
晓娅百感交集,像做梦似的。想着半年前自己还是一个濒临破产的企业的一名员工,随后阴差阳错地走进宏远集团来到路鸥的身边,这对她来说已是上天的眷顾了,怎么也不敢想会坐到公司经理的位置上。
当晓娅返回行政部时,行政部的职员在罗素素带领下全体起立,鼓起掌来对晓娅的升迁表示祝贺。
晓娅的鼻腔阵阵发酸,她强忍泪水。这并不是因为对命运的眷顾而激动,而是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难过。上中学时离开南岭,上大学时离开平江,毕业时又离开大学。每一次离别都伴随着一次心痛,每一次离别时她都意识到亲情的宝贵和友情的珍重。
罗素素走上前说,我知道行政部是藏龙卧虎之地,迟早有人会走出行政部。但我没想到这么快,更没想到是你。
晓娅对手头的工作做了交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由罗素素陪同着离开行政部。在门口晓娅转过身朝着与她相处半年的同事们深深鞠了一躬。
晓娅正式走马上任了。在开始行使骆驼岭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的职权时她才知道原来经营管理并非想像中那么容易。她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只有她一人的空壳子公司,除了一本营业执照和公司账面上的一百万元启动资金外,就是集团总部为其在骆驼岭山脚下租赁的一幢两层楼办公用房,其他真是一无所有。晓娅心想我这个总经理当得够狼狈了,就我一个光杆司令,难不成自己使唤自己。
看来第一步就是要招兵买马了,建立公司的组织机构。她设立了行政部、财务部、市场部和保安部,这是她认为为了保证公司正常运转所必需的四个部门。接着她就开始招聘各个部门的负责人,等四个部门的经理到位后她已经是精疲力竭了。公司员工的招聘她是直接甩给行政部和各个职能部门的经理了。
现在晓娅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骆驼岭规划与设计上。按她的设想,竹林被划分四十二个竹园,每个竹园都是由同一品种的竹子构成。竹园之间有游览小径连接,小径上每隔一段距离都修了竹亭和竹台。每个竹园外修建一座茶室,供游客品茶纳凉。整个竹林的设计重点突出其竹文化内涵,商业意味被她最大程度地淡化了。
说干就干,接下来就要请工程公司施工了。晓娅本想请本集团属下的工程队施工,一想现在集团的工程队分身乏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管她这档闲事,就另请了一个工程队前来施工。接着又是通电又是通水。晓娅是跑上又跑下,忙得是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没有。这下她倒是怀念起在集团总部的日子,比这总经理要休闲多了。可现在不能打退堂鼓,自己已在路鸥面前夸下海口了,前面就是刀山火海那也要先闯闯再说啊。就算没有她在路鸥面前的表态,就凭她要强的性格岂会半道退缩,她丢不起这个人。
就这样她咬着牙坚持了一个多月,还好整个工程快要完工了,可以停下来喘口气了。这天晓娅就坐在新修建的茶室里休息,想起自己来到骆驼岭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路鸥了。他现在在干嘛呢?怎么也不来慰问慰问?他做起甩手掌柜来倒会享受,想想我晓娅每天从家里跑到公司,从公司跑到骆驼岭,就这样像牛马似的转个不停,何年是个头啊?要是能在这竹园安个家就好了,也不用每天这么辛苦了。想到这她灵光一闪,对啊,我真笨!何不在竹园内搭个竹楼当做自己的行宫,这样也省得来回跑。傣族人不也是住在竹楼里吗?那我就当平江市的第一个傣人。她为自己的创意感到兴奋。
于是,在骆驼岭工程接进尾声时,她请工程队在她最喜欢的凤尾竹的竹园外建了一座竹楼。竹楼有两层,底层地板与地面间为了防潮有隔空。竹楼的整体框架是用二十四根粗竹子支撑着,墙体是用竹篾编织的,但竹楼的地板却是用刨平的木板铺设的。晓娅喜欢光着脚踩在光滑的木板上的感觉。她把一楼做为会客厅,二楼则为自己的卧室。卧室旁还搭有一个竹台,天气热时可在竹台上乘风纳凉。在竹楼四周还扎了一圈竹篱环绕着。最后她又在竹楼的大门上挂了个匾额,上书三个大字:竹苑斋。就这样她又添置了必要的家具后就正式入住竹苑斋了。
就在工程完工的第二天,久未谋面的路鸥带罗素素来了,一见晓娅当头就问,我到公司找你,他们说你搬到这儿来了。难不成你要风餐露宿,体验一把原始人的生活?害得我们好找。
晓娅解嘲道,我再怎么厉害也逃不住您如来佛的手掌心,这不被您找着了。
罗素素在一旁微笑着,也不搭话。
听说你在这儿搭了个草棚,今天就是来见识见识。宏远集团公司的经理住在草棚里办公,这要传出去我这个老总的脸上挂不住啊。不是以为我路鸥虐待员工,就是以为宏远公司要破产了。
晓娅耸耸肩说,好吧,为了以正视听,我带你们去看看我住的那个草棚。
晓娅就带着俩人来到了竹苑斋,俩人一看就呆住了。一座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的竹楼隐蔽在绿荫丛中,那感觉像是来到了云南丽江少数民族聚居地。路鸥不由感叹道,要说宏远集团最会享受的人是谁?你晓娅无疑,真是工作生活两不误啊,罗经理,你说是吧?
乔经理不光会享受,她主意也多,要不是她的点子,这片竹林估计现在就没了。
原来罗素素也知道这其中的由来,这件事只有她和路鸥知道,看来是路鸥告诉她的。
三人就在二楼的竹台上坐下,晓娅为俩人沏上了茶。路鸥问晓娅,你一人住在这儿也不怕,特别是晚上?
晓娅呵呵笑道,我一没财,二没色,有什么好怕的。我从小就在南岭长大,出了门就是山,有时我一人上了狮子岭,天色晚了干脆就在山上过夜。刚开始爹娘也担心,后来我常上山他们也不管我了。再说等这儿正式营业人不就多起来了。
也是,对了,你怎么也不多搭几间竹楼?哪天我也到这儿来,也学学竹林七贤在此赏乐论画。路鸥调侃着。
别介,路总,我可没钱再搭竹楼了,您忘了我这个公司经济上可是独立核算的。
俩人在那是东拉西扯的,要不是罗素素提醒,路鸥还没有想走的意思。
在路鸥走开的片刻工夫,罗素素突然小声地对晓娅说,其实我挺嫉妒你的。见晓娅不解,又说,你有没发现路总跟我谈的都是公事,跟你谈的都是私事。叫你是晓娅,叫我是罗经理。和我谈的时候都是一本正经,和你谈的时候却是眉飞色舞,还有点那种……那种感觉。
晓娅心里一跳,佯装不知,问,什么感觉?
罗素素说,我要说了,你可不许翻脸。
我答应。你说。
有点打情骂俏的感觉。
晓娅脸胀得通红,狠狠掐了罗素素一下,胡说,我怎么没感觉到?
罗素素咯咯笑道,这才叫当局者谜,旁观者清呢。
正说着路鸥回来了,见俩人低头窃窃私语,问,聊什么呢?
罗素素笑答,不许打听,女人的秘密。
下山时路鸥说,等博物馆开业那天,我来为你剪彩。
竹林博物馆开业典礼那天,原定前来主持剪彩仪式的集团老总路鸥没有到场。罗素素只说路总有事,由她代表集团主持仪式。随后仪式就在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中按部就班地进行。
没有路鸥到场的仪式确实冷清了不少,晓娅心里有点失望,但也没多想。毕竟剪彩只是个形式,重要的是公司往后的经营。
晓娅为了提高竹林博物馆的知名度,开始在平江电视台,平江日报等新闻媒体做起了广告,承诺博物馆开业的头一个月向平江全体市民免费开放。这下骆驼岭的山道上每天都能看到平江的市民携幼扶老地前来参观,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晓娅心里是一阵高兴,若是按照这样的客流量计算,不出一年公司就能收回成本,往后就是进入盈利的阶段了。
令晓娅始料未及的是第二个月开始客流量一下子陡降下来,原先拥挤的山道变得冷冷清清,一天下来进山的游客还不到一百来人。这下把晓娅给急坏了,要是都这样,公司别说什么盈利了,维持正常运转都困难。晓娅是一筹莫展,摸不透其中的原因。原来是天天盼着路鸥来看看她的业绩,而现在是天天怕着他来。他来了该如何交待啊!这下把晓娅搞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人也憔悴了许多。
俗话说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出了这种事在晓娅看来就是亏心了,她觉得对不起宏远集团对不起路鸥。既然亏心了,那鬼自然就会来敲门了。
这天晚上,晓娅正坐在竹苑斋中发愁时,突然传来砰砰的敲门声,这声音真的把晓娅惊得跳起来。这里可从来没人在晚上来拜访她,再说如果真有人来,那在山上值勤的保安定会来通知她。连保安都没发觉,那会是什么,难道是……晓娅全身的毛孔都竖起来,战战兢兢地问,谁?是谁?
是我,路鸥,开门。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路鸥,难怪保安没把他拦下来,宏远集团的老总来这儿,谁敢不让他进来。晓娅提起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晓娅刚一开门便发出一声尖叫,鬼啊!救命啊!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长头发,满脸拉碴胡子的人。是一个从未谋面的人,哪是路鸥?
喊什么呢?真是见鬼了!来者朝晓娅劈头喝道。
晓娅定晴一看,果真是路鸥。只是一个月不见怎么像换了一个人,脸色腊黄面容憔悴两颊凹陷。难道这一个月发生什么重大变故不成。
怎么,你就准备叫我在外面过夜?路鸥说。
哦,请进,你怎么……
先不说我,公司营业情况如何?
晓娅一听路鸥问这,还没开口眼泪就扑簌扑簌地往下流,带着哭腔说,路总,我对不起您,您的钱看来要泡汤了。接着晓娅就把这一个月来的事原原本本地说给路鸥。
是这样,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把你堂堂的乔经理急成这样。快擦擦,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路鸥拿了一块毛巾递给晓娅。
找到原因了吗?路鸥问。
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才着急嘛。
先不说这个,先给我弄点吃的,我刚从省城回来,饿坏了。
晓娅难为情地说,这几天我也没心思吃饭,就吃这个,如果您不介意……。她指了指桌上的方便面。
又是方便面,你……行行。只是不要放辣椒,上回吃过后整得我是两天腹泻。
晓娅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就去煮面。一会儿端出面条,还是两碗面,还是搁两个荷苞蛋。
路鸥接过一碗,看晓娅的那碗里也没放辣椒,问,你也不吃辣椒了?
不,这回两碗都是你的。
路鸥也下客气,接过两碗蛋汤面就开吃。晓娅也不做声,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路鸥吃完后把碗一推筷子一撂,问,想明白问题出在哪儿吗?
晓娅摇了摇头。
你当做生意这么容易,随便请几个人,礼炮一响,广告一登就万事大吉了,就等着钞票自己跑到你的口袋里?晓娅被路鸥抢白了几句,眼泪又开始溢出。
路鸥一拍桌子喝道,别哭了,我要是像你这样当初我都不知该跳几回楼了!
晓娅被路鸥的气势震得一跳,边抹泪边说,我又没投一分钱,人家还不是心疼……心疼你……你的钱。
晓娅这娇撒得真是时候,噎得路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路鸥才缓缓道,其实办公司哪有都一帆风顺。我一贯主张只要你能承受最坏的结果,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最坏的结果会是怎样?
公司注销。
那我可接受不了,晓娅紧接道。
所以啊,我这不就来了,帮你分析问题。你当我这大半夜跑来就是为了吃碗蛋汤面。要不是接下来几天有重要的事情,我也不会黑灯瞎火地摸上山来,还被你鬼叫了一下。
晓娅想着刚才开门的那一幕,不觉笑出声来,也就渐渐放松下来。
不过,路鸥弹了弹桌上的空碗说,这是我吃过的最贵的面了。两碗面换来公司的新生,你说这面贵不贵?
晓娅听着路鸥话里有话,精神随之一振,忙问,你找到原因了?
路鸥说,其实以你的聪明不会想不到是什么问题。只是你过分追求预想中的结果,而一旦无法实现就紧张就发怒,按佛家的说法是犯了嗔戒,也是俗家所说的一叶障目。头个月那么火爆,是因为大家都有一个心理:图新鲜,好稀奇。但这不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在于……
路鸥似乎要故意造个悬念,又像是为了突出重点,停了一会儿说,在于你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晓娅确实想不起来自己说过的什么话与此有关。
你说平江是个盛产竹子的地方,只不过骆驼岭的竹林最大最完整,但本质上还是竹子,与其他地方的无异。既然都一样,那何必要花钱来观赏在他们的房前屋后到处都能看到的竹子?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啊!竹子对平江的市民没有吸引力,就像百花园对花农没有吸引力,动物园对动物学家没有吸引力一样,都是一个道理。人们对发生在身边的司空见惯的事物是不会产生什么兴趣的,至少是不会产生精神上的向往的。这么简单的道理却想不到,真如路鸥所说的那样,自己是太嗔了。
那该怎么办呢?晓娅问。
怎么办?凉拌!路鸥冷冷道。我来是帮你分析问题的,不是帮你解决问题。怎么办你自己想办法,要不我请你当经理干嘛,自己当不就行了。
路鸥最后的一番话,又激起晓娅久违的要强。
行,晓娅似从牙缝里挤出来。要是我解决不了,不要你说,我自己先辞职。你换其他人来当。
瞧瞧,这才像你晓娅。路鸥的脸上瞬间堆起了笑容。
好了,太晚了,你该休息了,我走了。路鸥说。
路总,这么晚了,您……?晓娅欲言又止。是啊,这么晚下山确是不方便,但要留下来孤男寡女的更不方便。路鸥当然可以在楼下的沙发上将就一晚,但毕竟还是在一个竹楼内。楼上与楼下物质空间的跨度也许能将双方的身体隔开适当的距离,但是否有能力将双方的心理感受拉到一个合适位置上,路鸥不知道,晓娅更不知道。
路鸥似乎另有所指,说,看来你真得再搭个竹楼了。说完就推门离去。
后来晓娅才知道路鸥先去了省城,又去了北京,在北京呆了近一个月。回到平江就听说了骆驼岭出问题了,家里也没回就先上了骆驼岭。
由于路鸥的提醒,晓娅找到了症结所在,接下来就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了。晓娅想既然竹林博物馆对平江的市民没有吸引力,那么谁会对此感兴趣呢?自然是平时不容易见到竹子的人,是哪些人呢?平江周边地区的人。这竹子是平江的特产,在平江是漫山遍野的,但出了平江却难见踪迹。看来得把目标锁定在他们身上,如何让他们知道平江有个竹林博物馆?看来还得做广告。不过这回不是在平江登广告,得出平江,去省城,让全省的百姓都知道平江有个竹林博物馆。要在省级的传媒上登广告,其费用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可不比在平江。公司账面上的流动资金所剩无几了,若是都咂进去,结果并非自己所预料的那样,那时候再想翻身就不太可能了。
晓娅是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有几次差点下山去找路鸥想让他给出出主意,但一想到那天晚上他的态度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是否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呢,既省钱又能在短期内达到预期目的?晓娅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第二种办法了。
无奈之下晓娅还是决定去一趟省城,现在看来只能把宝押在这条路上的,做最后一搏。俗话说尽人事听天命,从来不信命的晓娅现在也以天命来自我安慰了。晓娅心想以前总听人说什么做生意就像赌博,看来这句话并非夸夸其谈,晓娅现在是心有体味身有感触了。
几家报社跑了一趟还挺顺利,他们答应在近期会推出她的广告。只是在省电视台,她遇到难题了。
电视台的告诉她,现在电视台并不直接受理广告业务,台里的广告业务全部委托一家广告公司代理。晓娅问清了那家公司的地址,直奔那家公司去了。
在电视台附近,晓娅找到了那家公司,找到业务部的负责人。晓娅说明来意,原以为他会立马答应,没想到他却一口拒绝。他指了指桌上高高的一摞文件说,看到没有?和你一样,都是要做广告的。他又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桌子说,那些也是。晓娅看到那张桌子上堆满了文件,心冷了半截。负责人又说,这些要排到两个月以后,要不,你过两个月再来。
过两个月,黄花菜都凉了,晓娅想。
我可以加钱,你开个价。晓娅说。
负责人笑了,说,你以为加了钱就可以上?他们也都这么认为。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电视台还要考虑它的社会影响。如果有钱就可以上,那不乱套了?电视台那边还要最后审查呢。
那能不能往前挪挪,帮帮忙。
负责摇摇头说,除了公益广告可以提前,商业广告不行。你这可是商业广告。
晓娅走出广告公司时已心灰意冷了。她知道电视在百姓生活中的作用,如果电视台不能上她的广告,那光靠报纸不能根本解决问题。可事实的情形她也见到了,认识到电视广告的巨大效应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
就这么打道回府她有点不甘心,她还想再试一次,她想找公司的经理说说,也许还行。现在她对此并不抱多大的希望,只想做最后一次尝试,也算对得起她这几个月的努力。
她再次来到广告公司业务部。负责人见到她说,怎么又是你?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行就是不行。他的语气很坚定。
不,我想见见你们的经理。
负责人显得很意外,说,见经理也没用。
不管有没有用,让我见上一面。他要是说不行,我立马就走,不会再来了。拜托了。
负责人不情愿地站起来,说,算了,我带你去,也让你死了这心思。负责人将她带到另外一个房间,敲了门让她进去,他就退下了。
晓娅进去时见有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说着什么。一男一女,晓娅不知哪个才是公司的经理,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那个男的,男的四十出头的样子,中等身材,样貌普通。她又看了一眼那女的,眼睛不觉一亮,女子感觉三十左右的样子,或许还年青一点,眉目清明脱俗,晓娅不由地在心里赞叹。那女子朝她友好地笑了笑,晓娅不自觉地低下了头,竟忘了来此目的。
那中年男子开口说,你有什么事吗?
晓娅醒悟过来,接口说,我是来办理广告的。
你去业务部,他们会接待你的。
去过了,他们说不行。我想找你们经理谈谈。不知……
晓娅不知道哪个才是经理,她看了中年男子,又看看女子,拿不定主意。
业务部说不行,那再找经理也没用。广告受理的规定都是一样的,你还是回去吧。中年男子说。
听口气他就是经理,晓娅想。她对中年男子说,我们真的很需要上这个广告,要不整个公司就要垮了……您看能不能考虑一下。
中年男子说,来这里的人都是急着要上广告的,可电视台的广告时间很有限,根本排不过来。你去过业务部,也看到我们的业务量。他们的情况都和你一样。我看你还是回去吧,过些时间再来看看。
可是我们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我们公司是旅游行业,刚开业没多久,前期工作都做了,就差电视广告了。现在公司都快撑不下去了,您再考虑考虑……
中年男子稍嫌不耐,他瞟了那女子一眼,站了起来。晓娅知道若不是碍于有客人在场,他定会发脾气的。
他接过晓娅手里的材料,象征性地翻了一下,说,要不你先把材料留下,我们再看看。
晓娅明白他这完全是客套话,等她一出这个门他就会把她的材料扔进垃圾桶内。她语气真切,带着恳请的口吻说道,请您一定要好好看看我的材料,无论如何给想想办法,我从平江来一趟不容易……
一直坐在沙发上没说话的女子突然插口道,你是平江来的?
哦,是。晓娅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这个。
那女子朝中年男子伸出手,说,材料给我看看。
中年男了把材料双手递给她,显得很恭敬。那女子还坐在沙发上,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中年男子就站在她身边。
女子翻看着,一会儿问道,是叫竹林博物馆?
对。晓娅心想,难道这女子才是公司的经理?可看着又不像。
是在骆驼岭?女子像是在询问又像在自言自语。
是。
那地方原来不是平江纸业的地盘吗?怎么……
您也知道平江纸业?晓娅说,她觉得有点奇怪。是,以前是属于平江纸业,后来平江纸业被我们集团兼并了,晓娅补充说。
沉默了一会儿,女子问晓娅,你想什么时候上这广告。
晓娅心里一喜,觉得有点希望。她想说半个月之内,又怕要得太急了反而不给办理。想了想,只说尽快吧。
女子合上材料,递给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说,给她安排一下,一周内上这广告。
中年男子面露难色说,可是合同都签了,这时候撤下来不好交待。
女子说,跟他们好好解释,道个歉,按原来定的违约金赔给他们。你再出面请他们,赔个不是。
好吧,中年男子无可奈何地说。
晓娅没想到这么一个大难题竟然被这个女子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她愣在当下,好半天没回过神来。直到那个中年男子叫来了业务部负责人交待一番,晓娅才相信这是真的,以至于她出去时都忘了向那女子道谢。还是那女子先问她,你叫什么?
我姓乔,叫晓娅。哦,对了,谢谢,真的太感谢您了。等公司发展起来一定请你到我们那儿去。谢谢,谢谢……
在业务部,那个负责人奇怪地问她,你认识我们的总裁?
什么总裁?不认识。哦,我正想问你,那两个哪一个是经理?
负责人纳闷地看了晓娅老半天,说,是男的。
晓娅啊地一声,又问,那个女的是谁?
她是我们万年青集团的总裁,这广告公司是集团下属公司。我不知道她在里面,要不我是不会让你去打扰她的。负责人摇摇头。又说,你这事是公司代理广告业务以来第一次,以前从来没有过。要说你不认识她,谁信?
是啊,没人相信,晓娅自己也不相信。在回平江的路上,她的脑里一直浮现着那个女子的形象。万年青……叶知秋,没想到她就是万年青的总裁叶知秋,更没想到居然这么年青。晓娅早知道万年青集团,知道它的经济规模,她有几个同学就在万年青集团。她看起来不过比晓娅略长几岁,就掌管着如此宠大的集团,而自己呢。想到这儿,晓娅心里不免有点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