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反常(1 / 1)
轩王府的下人最经常看到的一幕便是,王爷在坐在古琴旁抚琴,而慕小姐在一边托着腮仔细听着,常常是没有任何的话,就只有琴音缓缓流淌。
萧翊刚把一首曲子给弹奏完,转身问忆萱道:“阿萱,会唱歌么?”
“会的。”
“那你唱一首,我帮你和。”
忆萱犹豫了一瞬,抬头道,“我只会唱一首歌,但是现在有点不太想唱那首歌,不如你帮我重新作一首吧。”
她会的那一首除了师父师娘,唯一听过的人便是叶漓,而今她到底该以什么情绪来唱,她知道她已经无法唱好那首歌了。
萧翊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去取一本书来,翻到什么便是什么。”
忆萱说:“这样,不太好吧。”
萧翊默然一笑,轻碰琴弦,“你那只会的一首歌唱给了别人?”
“我……”,忆萱搬起凳子坐得离他更近了几分,几乎都要贴到他身上,“我还会背一首诗,我试着唱出来,那首歌,我真的不想唱,既是因为他,也是,也是,我也不知道也是什么了。”
萧翊失笑,忆萱说完这一番话,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像是看一个刚出土的古董一样新奇而疑惑,“你刚刚是吃醋了么?”
萧翊没回答她,“背诗吧。”
忆萱看了她一眼,自知理亏,正欲把凳子往后拉一些,萧翊抬手阻止她,“就在这里。”
忆萱凳子是往后拉一些,身子却还没有来得及跟上就被萧翊给拦住了,凳子慢慢往后倒,忆萱越来越坐不上,就要往下滑去,还是愣愣地把他看着,萧翊看到了,俯下身子将凳子给拉了回来,忆萱却还是呈半悬空状,踟蹰了很久才说出来:“可是这样,离你太近,我会紧张。”
萧翊轻微挑眉,“那我抱着你,是不是要好一点?”
忆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下,却只是挪了一下,实际的距离根本没有变化,“不,不用了,这样刚好。”
今夕何夕兮,中搴洲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羞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忆萱用着几乎是念出来的方式把一首诗给唱了出来,萧翊那已入化境的琴艺被她活活拖到人世间折磨了一番。
萧翊说:“阿萱,不用太过婉转轻和,试着换一种方式,我以琴先起,你试着跟上来。”
萧翊再次弹起的曲子,已经多有他惯有之曲风,虽是峰回路转般的流泻,却仿若重点是其中有一朵花在绽放的柔和,忆萱试图进了几次都失败了,萧翊的琴声一直没有停。
直到一瞬,她突然感觉萧翊曲中之花怦然绽放,无意识地就站了起来,诗的第一句像是清风拂过花朵一般极其自然进入。
花开后,主体变成了这风,风吹动云,云带着雨,雨汇聚而下,落至山川,途径险峰陡崖,歌谣也会变化一些,最后以涓涓之流汇入海洋。
后来,他们给这首歌谣取名叫做如歌,因为这曲子本讲的是越女悦君君不知,但是放在他们身上就有些不合时宜了,而且忆萱唱出来完全就不是凄婉婉转的调子,由于萧翊琴音的影响,她唱的格外大气些,而且萧翊说这首曲子是他在钰川是作的,那时的那片江山记忆犹新。
而这支曲子叫做江山,因为曲中确是抒山川河流之意,其实歌谣也有随便命名来凑数之嫌,是因为有了曲子才生成的歌谣。这也方便了她把两者一起念出来,萧翊忙于公事的时候,忆萱就想心中所想的曲中意境给画下来,但是总是难以画出那一份真正的意境,画到中途就把画给毁了,萧翊知道后,遂提笔帮她画了一幅。
这段日子忆萱凭借她强有力的亲和力,和府里的人处得都不错,大家也都认定了她就是未来的王妃,起初对她都是恭恭敬敬,可是忆萱总是逼着他们别把对萧翊的态度来对她,经常想闲着无聊时指点侍卫们几招功夫。
一个女子会功夫已经是不容易了,偏偏还是可以轻松就把他们一群人给撂倒的功夫,后来侍卫简直像师傅一样对待他。
忆萱总是嬉皮笑脸,完全没个主子的样子,而在薛涵来考查他们练武情况的时候,总能顺利过关,即使有人过不了,忆萱在场也绝不会有什么厉害的惩罚,是以,他们觉得有这样一个女主人很幸运。
而那另一半闲暇的时间,她就贡献到了厨房,而每次做出了的东西都是大家都可以随意品尝的,虽然她要留一份最好的给萧翊,然而那其余的还是大饱了众人口福。
不过后来很多人发现,他们的准王妃做菜的手艺虽然不错,却常常失手。
忆萱经常因为为了发明新的菜式做毁了食材,就比如昨天还吃到了一道堪比宫中最好御厨的菜肴,今天做出的就难以下咽,调味方面为了力求标新,常失了准头,只能凭借多做几次来练手。
王府下人这才明白,敢情这都是在为王爷试菜,
忆萱在一次逛街的时候买了很多的珠钗首饰,全部分给了府里的丫鬟,萧翊知道后,无奈地笑笑:“还是这么大方,这样收买人心的方法着实有点浪费。”
忆萱笑嘻嘻地说:“反正拿的是你的钱,也是赏赐给了你府里的人,要是嫌浪费了以后克扣一些就可以了,只要我的人情做够了就行。”
但是有时候她却又莫名的出神,其间碰巧有个小丫鬟看到她对着莲花池的空池发呆,有些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有对着那些听不懂又讲不出话的莲花池说,她依旧带着笑容,可神色却分明见几分郁郁。
她的目光在澄澈的水中游离,对着空池说着一直憋在心里的话:“爹怎样才会答应呢?要是我回去在爹的门外跪个两天,他是不是心肠一软就答应了呢?萧翊这段时间好像有很多的烦心事,这件事还是要等一段时间说,可是到底该怎么说呢?”
小丫鬟很少看到这个样子的慕小姐,但又不好上前询问,于是把这事禀给了萧翊,萧翊来到池边之时,忆萱已经离莲花池好远了,也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小丫鬟忙道:“奴婢确实看到慕小姐对着池塘自言自语,好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萧翊只是轻微颔首,没有说什么。
这件事也只是一件小事,萧翊没有多问,忆萱也从未提及,如果是她不想说的事,他从来不会逼她。
忆萱没有赖床的习惯,但是现在也不能起得像在怀水山那般早了,在她朦胧睡意之时,紫芙把她给唤醒了。
说是萧翊找她有什么事,萧翊还从来不会这么早就找她,忆萱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顺了顺头发到勉强可以见人的样子,一路半梦半醒地摸到印月居去了。
萧翊见她这个样子,不禁失笑,忆萱抬眼看了他一下,懒懒地坐在他旁边,撑着头又闭眼睛养神去了,开口问道:“这么早什么事?”
萧翊说:“我等会儿要进宫。”
“哦。”
“可能很晚才能回来。”
“哦。”
“那我走了。”
“哦……哎,等一下,现在还这么早。”忆萱一下子睁开眼睛欲将他拉住,可是他压根儿没有要走的意思。
萧翊含笑将她看着:“还以为你就要睡下去了。”
忆萱立马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站了起来:“不会,我醒了。”
紫芙端了水过来,忆萱极快速洗漱了一下,洗完之后,萧翊淡笑将她打量着;“过来,我帮你梳头发。”
忆萱愣了一下:“你会么?”
萧翊复笑:“我试试。”
忆萱的头发生得极好,但是萧翊的手确实有些笨,挽了好几次都不太成功,这样子反而更像是在玩弄她的头发,但是又看萧翊是一副看公文书卷的神情,忍了忍反手帮他:“这样不对,是这样,别松手,拿根簪子固发,对对对,别,轻一点。”
一个简单的法式,萧翊梳了半个时辰,忆萱愁眉苦脸看着铜镜里同样愁眉苦脸的萧翊,叹了口气:“以后多练练。”
又转头过来看了看萧翊:“还好,头发已经束好了,下次吧。”
萧翊微微思索:“不如你再帮我束一次。”
萧翊估计了一下时辰,果断坐了下来,要她把头发重新束一次,忆萱一点点地撤掉已经束好的发,仔细地记住他所束的样式,再一点点地重新束起来,萧翊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不错,手不笨。”
从早晨出去到霞光初映,萧翊都没有回来,忆萱忍不住去问紫芙,问他是不是经常会留在皇宫。
紫芙说王爷虽常进宫,但很少有留在宫中的情况,不过很少有这么晚都不归府的现象。紫芙说可能皇上还有事相商,王爷就留得晚一些,让她不要等了,万一王爷宿在皇宫也不一定,忆萱不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他说过的。
府门外是空荡荡的街道,与无边无际的银白,守门的侍卫劝了她很久,她也不愿回去,依稀有车轮声,忆萱偏头去看,马车停在了府门口。
薛涵掀起帘子,萧翊下了马车,玄色的袍子衣领处滚金边刺绣,玉冠束发,天家风范尽显无疑。
忆萱有些愣神,莫名有些不太习惯,都忘记今晨是她给他束的发,他已经走近她,牵起她冻得冰凉的手,想来温热她,可是他的手更加冰凉,几乎都没有什么温度,温声道:“怎么站在这冷风口里。”
忆萱微笑:“我在等你。”他的眼睛掀起波澜泛出光彩,神情仍旧沉静无痕,片刻后,蓦然放开她的手,转首对薛涵道:“送她回去吧。”
忆萱不答应,轻轻笑道:“萧翊,你送我回去吧。”
萧翊还未回答,薛涵上前一步代答:“王爷还有些事,属下送慕小姐回去。”
忆萱微微颔首,却是无法掩饰的失望,转瞬又笑容明媚道:“我给你做了晚饭,本来想我们一起吃的……不过也没什么,我给你送到书房吧。”
萧翊顿了一顿,道:“你吃吧,我在宫中用过了。”
忆萱的笑容凝住,低下头看自己的裙子,低声道:“皇上召你,既然有闲情留下用膳,那么现在你也不必急着去书房。”
萧翊目光放在了外面的街道,淡淡道:“母后留我,我无法推辞。”
半晌。
忆萱才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萧翊没再说什么,一个人去了书房,薛涵送她到了霁月轩,忆萱一路心不在焉,明显地感觉到了萧翊今日的反常,终于按捺不住问薛涵皇上到底找他什么事。
薛涵思虑了一阵,说是朝堂的事,王爷的性子本就是这样,不必放在心上,忆萱只是稍稍点头,但是同时又否定了他的说法。萧翊的性情虽然经常都是淡漠的,但是今晚他好像是刻意地疏离,不过朝中的事风云变幻,也或许真是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