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好奇心(1 / 1)
无尽的沉默,夜风中,只听到柴火燃烧的轻微的噼啪声响,直到玉谪羽耐心快要燃尽,莫虑终是不再沉默,摇头道:“一个人便是一个人,暂时的做另一个人也改不了他的本质,如此也未有什么分别。”
说道这类事的莫虑,总是固执的有些莫名。
玉谪羽有些气恼,却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他知道莫虑不好说通,偶尔说得他答应也不过是莫虑自认为无关紧要的缘故。认识也有几月,他自由一套对付莫虑的技巧,说道:“此话也就别讨论了,反正说来说去你既不会认同我,我亦然,那么我问你一些问题你来回答如何,想来我身为医治你的大夫,却还并不十分了解你的事情,这可是要影响到我对你的诊断的。”
莫虑这才有了正当回应,点点头,“可以。”
玉谪羽却不急着问,而是拿起烤好的鱼递了过去,“这里是山野,我们也不必讲什么规矩,边吃边聊就当打发时间了。”
莫虑接过串着烤鱼的木棍,道了声“多谢”,就打算伸手捻起一块,却被玉谪羽拦住。
“慢!”玉谪羽抓住莫虑手腕,无奈不已,深觉自己这番心血来潮带着莫虑两人出行,是在自找罪受,他在落雪殿内看得真切,落雨实则并未都照顾莫虑起居,可见他多半是亲力亲为的,怎的这人还是如此不懂照顾自己?
“这烤鱼是从火架上刚拿下的,你怎的不吹一吹就直接去碰,不知道很烫么?”
莫虑从玉谪羽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半天才有回应,“忘了。”
玉谪羽本就性子恶劣,这从出了临州城就不再如此并非他转性了,不过是没什么好说的罢了,如今莫虑居然自言忘了这种事,怎么不顺带戏谑几句,“想不到过目不忘的落雪殿殿主,连这种事都能忘了么?”
不过,玉谪羽挑衅到了莫虑这,十次有九次都是不成功的,果然,莫虑的回应只是沉默。
玉谪羽勾了勾嘴角,也不管莫虑有无回答,自己就找到乐趣。
莫虑性子虽纯然,但如若他不开口,多半无人猜测出他心中想法的。不过莫虑行事直白,玉谪羽也不必去猜,莫虑自己便会将事情说得清楚,有时太过自白还会引得他人不快。那日他二人游玩之时,莫虑几句话气得那玉器店掌柜脸色青白便可知晓。玉谪羽也不知怎的,怎么出了临州城,莫虑变得奇奇怪怪,他性子本就难猜,那双眼中总是难以看出情绪,也许是两人独处原因,就连他自己也受了莫虑影响,也变得不怎么正常了,怎么就任劳任怨的照顾起莫虑来。就算到了现在,玉谪羽也早已有了自己在照顾莫虑的意识,虽心中疑惑,却并非不喜。罢了,玉谪羽总是随性而为,不管做何事,只要他自己愿意便好。
想罢,玉谪羽便将另一只烤鱼放到面前吹了吹,连内力都使上了,总算将烤鱼弄到适合吃的热度,便从莫虑手中抽走之前的,将自己的塞了回去。
“吃这个,你不必怕被它烫到。”
莫虑拿着它,却半晌为食用,玉谪羽皱了皱眉,竟有些怀疑,难道他中午给莫虑吃错了药不成,怎的变得如此奇怪。
不过,奇怪归奇怪,他想问的话仍是要问的。
“你儿时是如何度过的,都是在落雪殿中么?”
莫虑终是有了反应,想了想,便回答道:“从我有记忆起,便是在落雪山顶,直到七岁之后才下山。”
玉谪羽讶然,“听闻落雪山顶终年冰雪,你一个小孩住那里做什么!”
莫虑却回答道:“这些都是不必问的,我爹如此安排,我便如此接受罢了。”
玉谪羽自是知道了,莫虑那奇异的性格到底是如何养成的,任谁从小便活在与世隔绝的山顶,极少与人接触,也都会与常人有许多不同。
玉谪羽又问道:“你住在落雪山顶,那是谁教导你的?”
“自然是我爹。”
玉谪羽心中不屑,有这种爹还不如没有来得强些,竟将自己孩儿教成如此性格,在那闵君傲眼里,恐怕也未有莫虑丝毫的地位。想到此,玉谪羽竟想起自己那奇异的身世来,师父不愿告诉他,他自己也是没有多少兴趣的,将他弄得那般田地,说是在乎他这个孩子他可是不信的。好在他玉谪羽宽宏大量,也不想去追究他们什么,免得他们还未死全平白引得他心烦。
若这样想来,他与莫虑倒是有几分同病相怜的味道。
玉谪羽想了想从他见莫虑第一眼起,将这些时日做了个连贯,便发现了一些端倪,好似莫虑从未主动问过他任何事,即便诊治吃药这类的莫虑也从未过问,就好像他从未在意。唯一一次疑问,还是那日在画舫之中,他的劝导才使莫虑开了口。
“你爹难道教了你不要问人任何事?”玉谪羽只能作此推断,如此习惯,显然是从小便养成的。
莫虑倒也没有隐瞒,回道:“并无,我爹不过要我不要有好奇心而已。”
玉谪羽挑眉,不要有好奇心,岂不是从一开始就泯灭一人天性,兴致忽然高了许多,问道:“你要如何不有好奇心?”
莫虑双手拿着玉谪羽给他的烤鱼,一口未动,黑色的双瞳内闪动火光,微微摇头,“不知,我也曾问过,我爹回答,从我问出这一问题,便是一种好奇心了,从此我也就不再去问,若有不懂,那便不懂就好,世间万物,哪里是每一件都能令人懂得的。”
玉谪羽戏谑道:“你这种想法倒是新颖了,世间的确未有一人能通晓世事,但不主动去求学,只被动吸取,未免窝囊了些。”
“窝囊与否我也不知,莫氏一族本就以守护落雪殿为己任,修生养性,定要找到医治这孱弱身体的方法。从小爹便是如此教导我的,我自是明白这些也便够了。”
或是打开了话匣子,莫虑话也多了起来,好似找到了一个玩伴,从小到大,他虽身边围绕许多人,却总是不同的,他甚至都不知玩伴应是什么模样,不过看见与自己如此不同的玉谪羽,莫虑心中的确是欢喜的,否则也不会事事由着他。
见莫虑未动一口烤鱼,玉谪羽手中的却早已吃完,想起之前常常给他夹菜,便从莫虑手中抽走了烤鱼,莫虑似是还未缓过神,人也呆呆的,玉谪羽看着有趣,就从烤鱼中撕下一块,细细看着有没有刺,剔除鱼刺之后便送到莫虑嘴边,命令道:“张口。”
莫虑居然真的乖乖张口,吃下了玉谪羽手中的鱼块!
玉谪羽目瞪口呆,这这这,太不寻常了些!
玉谪羽这才发现,他似乎有许多时日为给莫虑诊脉了,莫虑一直都按时服药,晚间他也为莫虑施针,莫虑身体的确有所好转。这些时日他光顾着看热闹,竟然忘了要时刻为莫虑诊脉!
这会儿哪里还考虑到喂他吃东西,伸手就搭上了莫虑手腕,随即就是一愣,这奇异脉象是怎么回事?
“你们莫氏一族最大禁忌是何物?”
玉谪羽只能猜测,雨月山庄内莫虑接触到了什么不该接触的事物。这一问题他该早就问出的,可是玉谪羽随性的很,他也不是个不尽心为莫虑治病,却总是下意识不想去接触落雪殿秘辛。玉谪羽懊恼不已,枉他医术赶超师父,这心性却是半点不长进,就算他不喜落雪殿,也不应将私人情感带到医治病患之中,到底还是他太自负,竟然以为凭脉象就能为莫虑医治。他也从未想过要为莫虑医好这病,如此病症,早已在他心中成为绝症了。这种种意识相加,竟叫他忽略了身为医者的本质!
莫虑清冽的声音将玉谪羽从思虑中唤醒,“有,家规第一条,凡莫氏一族,皆不可动情,无论何种情,都是莫氏一族禁忌。”
玉谪羽一愣,莫虑不可动情,怪不得他竟淡然到那种地步,如同一座冰雕。这么想来,灭去一人的好奇心,对任何事都没了期待,自然就不会有情了,玉谪羽轻笑,闵君傲真是下了一步好棋啊!
转而又想到,莫虑这种症状,正是服了他做的药物,又与身体有了冲撞才这么呆滞,这便是说,莫虑动情了?玉谪羽面色一寒,难道是那位在比武大会中硬要莫虑摘去面具的孙念蓉!那女人哪里能使莫虑看上眼了,容貌一般不说,心术不正!
抓住莫虑手腕,却下意识未用大力气,避免像上次那般在莫虑手腕上留下青痕,但玉谪羽说话的口气,却是恶狠狠的,“你动情了?”
莫虑症状越来越重,半晌才反应过来,心中却想道,动情是什么?微微摇头,回答:“并无。”
玉谪羽却不依不饶,只要一想到莫虑竟然为那种女人动情,他心中怒火便烧的旺盛,“那你怎的变得如此?”
莫虑却答道:“我不过是一直在想你的事而已。”
玉谪羽松开莫虑,怒火也被这清冽的声音浇熄,轻声问道:“我的何事?”
莫虑眼中迷蒙,似是看不起面前人的脸,人也昏昏沉沉,摇了摇混沌的头,“我也不知,你总是与他人不同,不知不觉便多看了你些,看你不透,却又不能问你,我似是要破了爹要我守的规矩,有了些许好奇心。”
说罢,竟然身体一歪,倒在了玉谪羽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