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二日（1 / 1）
比武大会进行到第二日，参加之人只剩下一半。
莫虑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今日落雨为他准备了一件蓝色的袍子，如同这三月中的雨后水洗般的晴蓝，衣服上的刺绣却是冬日里飘落的雪花，袖口处银色细碎红色梅花点缀，让人看了似乎闻到了一股从雪中飘来的梅香。
莫虑今日仍旧戴着那张面具，这是落雨的要求，自家殿主与之前的殿主不同，他比他们更加没有自觉，为免麻烦，还是戴上面具为好。落雨还有些私心，不愿他人看见殿主容貌，从而用一种异样眼光看他，许多异样中，还有一些不堪的心思，令人作呕，她家殿主岂是那些人能玷污的！
莫虑对自己婢女要求并未有意义，于他而言，容貌不过皮囊而已，又有谁能保住自己一直容颜不老。
今日雅间内可比昨日热络得多，许多之前端着身家的人今日也主动与莫虑攀谈起来。倒是昨日第一个与莫虑说话的木擎选择沉默，他心思豁达，也看不起见风使舵的，昨日他的确为莫虑的武功震撼了，只因四十多年前和二十多年前的比武大会他都来过，他亲眼见证了莫功湐和莫茧萱这两任落雪殿殿主的风姿。
莫功湐当时武功的确厉害，那时木擎也不过而立之年，陪同友人前来，主要还是想见识见识传说中落雪殿殿主的武功。那时的震撼他至今记忆犹新，他至今都勤钻武学，就是受了那次激励，三十岁时他无缘与莫功湐一战，也深知自己并非他的对手。
然二十多年后，莫茧萱前来，他以武林前辈身份参加，本以为他能与莫茧萱分个高下，却发现当年莫功湐所展现的并非全部，当时一位武功资历武功皆比他高的前辈邀战莫茧萱，却是输了。他才知晓五十多岁的自己依然无法战胜当时才十五岁的莫茧萱，最后他也未能与落雪殿殿主比试。
好在他活得够久，又等了二十多年，等来了第三位殿主，但昨日莫虑一出手，他便发觉，莫虑的武功要比前两位还要高！木擎叹落雪殿惊世奇才，不过昨晚回去他想了想也就看开了，他都七十多岁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比不过便比不过吧，但他四十多年的心愿还是要了却的，今年不论成败，他都要与莫虑比试一场！
至于巴结，木擎心中冷哼，落雪殿从不插手江湖之事，与江湖门派也没什么私交，他们难道以为上去恭维几句就能结上什么友谊不成，笑话！木擎看了看，发现去攀谈的都是一些江湖中爱见风使舵的门派，打着名门正派的幌子，做的事却不敢恭维。心中虽不齿却也欣慰不少，幸好，那些他欣赏的门派都未过多奉承，看来他看人的眼光还不算差。
莫虑既不善应付这种多人恭维的场面，同时却又算得上善于应付，只看他人怎么想。莫虑懂人性的贪婪，但他生性淡然，事事都看得很淡，也就不善与这些能言善辩的人交谈。但正应为莫虑淡然，话自然也少，太过冷静就显得冷然了，他这面无表情，说话毫无起伏的模样，也着实吓退了几位，就怕惹了这位殿主生气。玉谪羽在一旁看得有趣，莫虑这性情居然还能有这功效，真是有趣极了！
单泽钰作为武林盟主和这次比武大会举办门派掌门，早早站在了公正席上主持比武大会第二日的比试。
也不知说那位穆子轩少年幸运的好还是倒霉的好，他今日抽取的居然又是一字，自然第一位上台。今日他的对手可未有昨日的安盛华好对付，他今日对手是在昨日也有出色表现的凤涅派的林锦渝，此人正是木擎的嫡系徒孙。林锦渝今年年岁也不大，才十九岁，但那套掌法却已学得极好，穆子轩就觉得他使出的剑似乎总是被一团火烧灼，那热度都快传到他的剑柄那，手心都冒出了不少汗来。穆子轩心知再与之纠缠自己肯定讨不得什么好处，林锦渝使掌法，他的手掌便是他的兵器，但他的剑要比手臂长许多，近身战不行，那就远身。穆子轩急退数步，长剑使出剑花，迫使林锦渝不能近身。剑使得越来越快，林锦渝掌法也越来越快，现在就是看谁比谁更快。最终，穆子轩剑快一筹，他用剑挑开林锦渝掌风的破绽，侧身一剑抵到林锦渝的心口处。
穆子轩抿嘴一笑，笑容还有些腼腆，收了剑，拱手道：“承让了！”
林锦渝也如他那掌法一般，如火一般热情，豪爽得很，也收了掌力，笑道：“你小子行啊，连闯两场，我本想赢了这场明日就约战落雪殿殿主试试，看是他的极寒内力厉害，还是我这凤涅掌的火力能融化了他的冰寒，可惜没机会了，”林锦渝热络地揽住穆子轩的肩膀，“明日你有机会定要与莫虑一战，好歹让我看看我与他还差多少！”
穆子轩有些无措，他境地不怎么好，家境也贫寒，练武也只靠一腔热情，拜了一个师父，师父也是个穷人，他来这里不知早了多少白眼。昨日他比试赢了一场，才使那些人对他客气了些，可也没见过如林锦渝这般热情的，顿时有些不知怎么接话。
林锦渝可不管这些，他生性豪爽，喜欢交友，这腼腆的少年颇得他眼缘，昨日就像结交了，今日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他不等单泽钰宣布结果，便拉着穆子轩下台，口中还念念有词，“穆兄弟，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单泽钰也是无奈，不过若武林之中都是林锦渝或穆子轩这般品行的，也是武林一大幸事。
“穆子轩获胜，请抽到二字的上来比试！”
这时，雅间中莫虑站了起来，缓步走到门口，一点脚尖，便以极快的速度落到了比武台上，虽已是第二次出现，场上依然是一片寂静。
正在这时，比武台上落上第二位比试者，那人一身黑衣，二十多岁，清俊的脸上面无表情，冷然道：“比武就比武，别弄些没用的，亮出你的兵器！”
莫虑依言解开雪缎，左手握住雪缎一端，内力倾出，原本柔软的雪白丝带便成了一柄剑。
那黑衣青年见莫虑这一连串动作又是引得底下一片热论声，心中冷哼，光出个兵器都如此花哨，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显然他已忘记了昨日他看见莫虑出手之后的震惊之情，只听他低声喝道：“那便开始罢！”
单泽钰看向那已冲上去的黑衣青年，忍不住将头撇了过去不看，他这不省心的小儿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就他那两下子还要莫虑亮兵器，那是他能对付得了的！
那黑衣青年，赫然就是单泽钰那武痴小儿子单澜钧！
这次莫虑却并未一招制敌，而是收了大半的内力，左手使剑，就与单澜钧对峙起来。
台下观看众人皆是一愣，难不成莫虑武功并未有那么厉害？还是说那单澜钧武功已经能与莫虑相较一二的地步？不过数招之后，明眼人皆看出，莫虑并未使出全力，他这是在公然羞辱他黑衣青年不成？那黑衣青年可是武林盟主的小儿子啊，这不是公然向雨月山庄挑衅吗！
其实那些人想得太多了，莫虑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因为答应了玉谪羽而已。昨晚用饭玉谪羽向莫虑抱怨，未见莫虑使出雪缎，明明说好要使用雪缎给他看的。莫虑吃着玉谪羽为他夹的肉片，默默点头，似乎那日在画舫，他的确说过类似的话，既然答应了别人自然要做到，于是便有了今日莫虑收了内力与单澜钧对打的场面。
单澜钧可不会想到莫虑的想法就是如此简单，他心中恼火，恶狠狠地瞪着还在与他过招的绝世男子，是的，虽不愿承认，这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不论做何事都是一种绝世，尤其他们还离得如此近。他能清楚感觉到他左手挥动那柄奇怪的剑所留下的残影，连同他蓝色袖口处那艳红色的梅花，使出的动作与画面如行云流水般美妙。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该如此羞辱于他，他纵是败了，也不愿有人相让他，难不成他是武林盟主之子就要受这等照顾不成！
单澜钧突地一个急停，故意不挡莫虑攻来的右手所含的极寒掌风，势必要以自损的方式拿下这一成！
单泽钰看得心惊肉跳，果然他所担忧的情况发生了，这哪里是停住的时机啊，这傻子也不挑个好的，那莫虑的掌力即使收了力道，那也是威力无穷的，况且他的极寒内力还如此奇异！在这空档他竟像雅间那看了一眼，希望玉神医能看上他这点薄面，救他小儿子一救。
电光火石间，众人皆未看清两人短兵相接时所发生的一切，只是待莫虑人眼只能看到一片蓝影的速度退到了比武台最边上，单澜钧愣愣站在原地，身上并无什么损伤，也未有昨日那种冰霜，毫发无损。
单澜钧的确没有被定住，只是在他准备受莫虑那一掌然后抓住他，再以另一只手点住莫虑的穴道。只可惜莫虑武功高他太多，也早已洞悉他的想法，在别人看来极快的时间内，莫虑做了许多事。
莫虑收回了手中的力道，连同左手的雪缎也因没了极寒内力变回那丝滑的带子，单澜钧还未来得及出手，耳畔便起了一个极清冽的声音，毫无起伏却很是好听。
“你已有好长时间内力未有进境。”
笃定，而不是疑问。
单澜钧呆愣看向立在比武台一边的绝世之人，讶然道：“你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