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莫虑(1 / 1)
若是存心不想被发现,玉谪羽自信无人能发现他的行踪,故而被几人警惕对待,玉谪羽视若无物。视线微微一扫,玉谪羽粗略打量了一番这些守卫,样貌不错,单单外门守卫就是如此,看来传闻还颇有些真实,落雪殿算得上“美人窝”之称,从他们对事的反应度来看,训练有素,又不咄咄逼人。但玉谪羽是何人,他从不在乎世间礼法,这种做派在他看来,就是惺惺作态。
“我找莫虑。”懒懒地开了口,玉谪羽连客气也懒得做。
“落雪殿殿主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这位侠士若是有事,烦请相告,我们也好通报。”守卫的人见玉谪羽没有要走的意思,还直接开口要找殿主,但训练有素的他们还算客气,落雪殿待人之道一向以理服人。
“嗤!”玉谪羽轻嗤,果然来这里就是麻烦,从怀里掏出信物,扔了过去。
“接着!”
为首的守卫伸手接过,是落雪殿的墨玉令牌,上面有一字——医。
落雪殿的令牌分系别,青玉、红玉、黄玉、白玉这四等最为常见,分属四个不同堂,所做的事情也有分工。但这墨玉,却只有一块,落雪殿上下皆知,却不知它具体功用。
但不知功用却不妨碍守卫确认来人的重要性,只见他立刻比之前更认真起来,说话也带着恭敬:“烦请侠士稍等,我们先去通报一声,会有专人来接您进去。”
玉谪羽不置可否,立在原地不动。
半晌,从里面走出一位年轻男子,墨蓝色衣袍绣着精致暗纹,衬得他身形修长器宇不凡,男子容貌也十分出色,剑眉星目,步履稳健,玉谪羽能够感受其武功修为不弱。男子快步走至玉谪羽身前,双手抱拳行礼,姿态十分恭敬,谦和一笑说道:“不知先生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玉谪羽心中皱眉,落雪殿这种作态是要给谁看,但面上不显,只勾起一边嘴角,邪肆道:“不必多礼!”
姿态却维持双手抱于胸前的姿势,下巴微扬,狂妄之极。
男子当做没有看见,笑容依旧谦和,“我叫雪樾,是落雪殿听风堂堂主,今日我当值,殿主已经差人去通报,还请先生随我来。”
说罢,就转身右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动作,玉谪羽抬了抬眼,也不刁难,随他进了落雪殿内。
穿过落雪殿外院,雪樾领着玉谪羽走过长长回廊,最后到了一间屋内,玉谪羽环视一周,看样子似乎是间待客的屋子。玉谪羽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机灵的侍女早就紧随其后泡好一杯茶放到了,也为坐到一旁的雪樾也添了一杯,那侍女样子也不过十六七岁模样,容貌秀丽,很是讨喜,放好茶就立刻退了下去。
“这是落雪殿的偏殿,先生可以稍作休息,殿主片刻就能赶到。”说完这话,雪樾又从怀里掏出那枚令牌,双手送到玉谪羽面前,说道:“墨玉令牌物归原主。”
墨玉令牌的用处落雪殿多数人都不知,但这些人中不包括雪樾,作为落雪殿掌管信息道的堂主,雪樾一早就知晓墨玉令牌的存在,故而对面前这位狂傲的白衣男子如此恭敬。
落雪殿四位堂主皆在上位之初就接到命令,若有朝一日见到手持墨玉令牌的人,一定要礼数周到,因为这关系到殿主的性命。
落雪殿殿主的诅咒,从落雪殿开创之初就存在,每一代殿主,岁数都不超过四十,年过三十时就缠绵病榻,直至死去。落雪殿使用了各种方法,其下医者毕生钻研,却收效甚微。雪樾知道墨玉令牌并非一开始就有,存在年数却不清楚,只知这枚令牌的持有者是名神医,因此雪樾才会称面前素未相识的男子为先生。若光凭长相,这男子与“先生”二字相去甚远,医者多半气质温润,举手投足间有文人书生的书卷气,就算并非如此,也不会如眼前这位那样。男子容貌极好,即使是在这容貌出众人数众多的落雪殿,雪樾心想也只有殿主能与之相较。但外貌却是其次,这人最令人诧异的是他浑身散发的压迫,虽身穿白色衣着,却一点也无医者的飘逸感,身材颀长挺拔,极强的男人野性压迫感狂乱不已,五官棱角深邃,与其气质相得益彰,英俊狂野。
玉谪羽无视雪樾的审视,只端起茶杯品茗,双眼观赏屋内摆设,华而不奢,所有建造与陈设都恰到好处,稳固繁华,却一点也无炫耀富庶的存在,玉谪羽见到这些,才把一直以来对落雪殿的不屑消了略微一点。
这也不怪他玉谪羽,他生来就性格狂妄,最听不得别人命令自己一定要遵守某一件事,偏偏这命令自己的还是无法拒绝的师父。玉谪羽从小就听师父唠叨落雪殿的一切,同时言辞极重的告诫自己莫要贪图落雪殿的一草一木。师父当他玉谪羽是什么人,会稀罕用如此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去谋得什么?他有的是能力,不依靠落雪殿任何事物,就能打造属于自己的地位!玉谪羽不像许多人那样,越是不屑某一样事物就越是忍不住要知晓,既然他不想知晓落雪殿的一切,那么除了师父告诉他的关于莫氏一族的病症要深刻研究,其他的他一概不想知晓。因此才会这么些年,玉谪羽从未踏入此地一步,对落雪殿的一切都不甚清楚。
“对了,还未请教先生大名?”雪樾本想等殿主来亲自询问,不过见白衣男子有些不耐,便找个话题来。
玉谪羽皱眉,终于受不了别人如此称呼他,“玉谪羽,先生这个称呼不要再用来叫我。”
“如此,那我便称您为玉神医了。”雪樾曾听闻,江湖上十年前出现了一位少年神医,样子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医术却十分精湛,但无人知晓他的真实样貌,那位神医经常易容成各种样貌,若不是神医年岁较小,身体还在成长,恐怕也无人推算出来这些易容后的人都是同一人。但即使如此,关于这位神医的背景众人还是知之甚少,甚至连神医姓甚名谁也无人知晓,只好称其为“千面神医”。雪樾看玉谪羽样貌推算其年岁,十年前他也差不多那个年纪,既然能手持墨玉令牌,那医术一定出神入化,雪樾猜想,玉谪羽应该就是那位千面神医,只是不知这玉神医如今的样貌是否是他自己的。
玉神医?玉谪羽手中动作一顿,随即放下茶杯,想来他还从未听过别人如此称呼他,倒也新鲜,便开口道:“客气!”
算是承认了这个叫法。
“贵客到来,有失远迎,久等了!”
会客厅内,玉谪羽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内设,随口与雪樾聊几句,就听门口传来一个清冽的声音,玉谪羽想道,这人便是落雪殿殿主莫虑了。
入门之时身影遮挡了刹那光线,背光之下玉谪羽只能看清来人的身形,瘦长体型,看似太过瘦削了些。待人走近,玉谪羽才得以打量来人的样貌,适才感觉的瘦削依旧,却不显瘦弱,浅青色的衣袍,衣料一眼便知珍贵,繁复精致的刺绣锦上添花却不显扎眼。玉谪羽懒懒抬眼,暗暗惊叹,纵使他再不喜莫虑,阅人无数,也要感叹一句,此人容貌之绝尘!墨黑的眼若浩瀚星辰,漆黑而闪亮,嘴唇呈粉色,皮肤晶白,被他身后这阳光一照,恍若透明,那一头墨发如瀑如绸,挽起一缕由精致玉冠固定。然,这些形容都仿若苍白了些,玉谪羽发现,他想了如此之久,竟无从用精准言词去描述。可叹,如此容貌,难怪出门必带面具,实在是太过惊人了些。
倒是玉谪羽自己也忘了,他的那张脸也半斤八两,只不过样貌类型有所不同而已,否则他出门也不必总是易容了事。
“殿主!”雪樾起身恭敬行礼,介绍道:“这位是玉谪羽玉神医,玉神医,这位便是我们殿主。”
说罢,默默退至一旁。
虽说震惊于莫虑容貌,玉谪羽也无改变初衷想法,依旧坐在座位上,身体靠至一边扶手,双手随意拱手以礼,姿态狂妄语气懒散,“莫殿主,久仰!”
莫虑仿若没有看见玉谪羽无理,拱手行礼,礼仪周到,声音丝毫不见起伏,“多谢玉神医前来相助。”
玉谪羽有些恼火,这人说话就如同受了蛊毒变为无神智的药人,声音本身是好听的,清澈清亮,但说话却毫无起伏,仿佛没有生气,有些人生性冷漠,说话也带着冷漠,然而冷漠也是一种情绪,玉谪羽听莫虑的声音,听不见半点情绪。
莫虑拱手行礼那一霎那,繁复刺绣的袖口微微滑落,抱拳的那一双手白皙纤长好看至极,玉谪羽心中摇头,胸中恼意渐消,也难怪他不喜,这人虽生得好看,全身上下都似上天给的最好,却像一座万年不化的完美冰雕,空有外表至美,却无鲜活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