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1 / 1）
到了地方，开了房让她休息，我直接去了工地，跟公司的人接上了头，我一边勘察实地一边梳理资料，就这么一刻不停地忙到了夜晚，回到酒店见唐小蕊呆呆地躺在床上，看到我回来了，她这才翻了一个身，道：“好无聊喔……电视都看不懂，没有中文台，手机的充电器也忘记带了……”
我将外套挂在衣架上，笑道：“过来就是躲清净的，没手机也好。有手机做什么？刷朋友圈？你看得进去么？”
唐小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唉，也是。”
我看着她百无聊赖的样子，心下不禁一阵安心。
她如今算是完完全全被掌控在我手里了，她除了一本护照，没有任何能证明她身份并向外联络的工具。她不懂这里的语言，吃饭直接从房号扣款，她也没有现金，就连回去的机票她都订不到。这里也不是中资方常驻酒店，而是离工地较远的一个高档酒店，里面没有项目相关人员入住。
我洗了澡，披了浴巾，见她坐在床上发呆，我凑了上去。唐小蕊看了我一眼，忽然没头没尾地道：“……你好像男人……”
“……怎么啦？”我有些不自然地问道。
“你上床的姿势太粗鲁了……像男生一样。”
我放下心笑出声来：“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是美女啊。”
她撅起嘴：“而且头发这么短……看起来简直跟男人差不多……你骨架也比我大……”
“你要是高中好好锻炼，你也会跟我一样的。”
“是么？”
我给她拢了拢被角：“是啊，睡吧。”
“我都睡了一天啦！”
“多睡你脸上的伤才能好得快。”
我每天早上出门，她在发呆；我忙到下午有时能抽空来看她一眼，她在发呆；晚上回去给她带一些当地的小礼物，她还是在发呆。
“……在想什么呢？”
“什么都没想……”
“是么？不无聊了？”
“……什么都不想……不想过去的事，也不想未来会怎样，脑袋里空空的，才轻松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唐小蕊如适应了这种生活般，闲适地安排起了自己的日常。她有时候去酒店边的海崖看海，有时候坐在露台上数云。她的确是个不适合工作的女人，她坐在露台上，可以半睡半醒地迷迷糊糊一整天……直到我每天回来的时候，她的脸上才会出现被牵动的表情。
“……好像笼中鸟啊！”有一天我刚进门，唐小蕊正晃荡着秋千，她穿着我送给她热带海岛特有鲜艳的裙子，那长摆飘逸地随着空气轻轻地荡着，就好像骚着我的心扉，看见我推门，她就感叹般地对我说道。
我算了算，她来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
“……是么？那你喜欢这个笼子么？”我意有所指地问着。
她似乎没有听懂我的话外之言，只是在微风中眯起了眼睛，“……我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其实也蛮舒服的，这里好多水果我都没见过，可好吃了，果汁也好喝，我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果汁……”
“这里是热带嘛！”
她笑起来，长发随着微风轻轻拂起，惬意的表情弥漫在她渐渐康复的容颜上……她忽然看着我：“……陆颖啊，你要是男人就好了……你要是男人，你一定能真心爱我，也能真心待我的，这样的话，我嫁给你就美满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笑看着她，把在集市上买的手绘土著面具作为小礼物，放在小案台上。
她叹了口气：“没什么，只是这么觉得。你对我好包容，没有一个男生对我这么包容过，所以我好希望你变成男生来喜欢我呢……这样我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那我去做变性手术吧？”
“……”她呆了一会儿。
“你怎么了……”我在想我是不是刺激到她了。
“我在想你做了变性手术以后是什么样子……”
“想到了么，是什么样子？”
“……但是好想又不能接受的样子，想到你长胡子，感觉有点恶心呢。”她耸了耸肩。
“男人不就该长胡子嘛！”
“可是你是你啊……你不长胡子的。”
“你不是说我像男人么？”
“可你不是啊，你在我心里是……是……”她似乎在寻找措辞。
“是什么……？”我问道。
她笑起来：“——是一个总是守护着我的大帅妞！”
我走到她身边，夕阳照耀在她脸上，给她柔美的面庞蒙上了一层轻纱般，似乎无声地诱惑着我。来到群岛以后，不仅仅是她，我自己也发生着内生的变化……
我每天一早就去工地，汗流浃背地一直工作到夜晚。那边条件很差，别说空调。连电风扇都难找出来一个，我呆着岛上这段时间，整个人被晒黑了许多，我每天工作十个小时以上，相比于国内，劳累非常，但我却感觉充实多了。
这里有一望无际的海滩，有看不见边的蓝色苍穹，有广阔的天空，能让任何巢中鸟学会展开翅膀。一开始，工地上的事我还老是打电话给爸爸汇报，但不久他就对我说：“你既然是工程负责人，事情你自己就看着办，以后这样的小事不要找我，我工作很忙的！”
于是我开始了如履薄冰的独挑大梁生涯，一开始出了不少错，项目就这么磕磕碰碰地进行了下去，好在我也在摸爬滚打中一点点成熟了。
“在想什么呢？”
这天夜里凌晨，我正在灯光下研究图纸得入神，就看见唐小蕊从床上迷迷糊糊地撑起身来，发鬓散乱地问我道。
我轻声道：“你先睡吧。”
“……我睡不踏实，你最近怎么老是半夜爬起来，是不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了？”
“……没事，”我揉了揉眼角，“我就是心里总想防患于未然，之前那些疏忽的教训我不能再犯了。”
唐小蕊穿着席地的长睡袍下了床，歪歪扭扭地走到我身边，打了个哈欠：“……那也不能不睡觉啊。事情总是做不完的嘛。”
我抬眼看着她，苦笑：“是啊，来了这儿，我才知道以前自己浪费了多少时间。”
唐小蕊歪着头，做出一副可爱的模样：“这么拼啊……”
“……打扰到你啦？抱歉……”
“也没啦，我每天又不干什么事……我就是怕你休息不好。”说着她别起长发，侧脸看着我：“其实你努力的样子挺帅的。”
我微微一怔，她又打了个哈欠，转身朝厨房走去：“我去给你弄点果汁……”
看着那随她的身影而一盏一盏亮起的灯光，我不禁低下头笑了。
其实来到这里以后，我自己也能感觉得到……从前在国内的时候，我似乎总是施展不开的样子。也许是父亲对我过度的保护，让我的表现欲和控制欲被压抑了，也许是我的生活太优渥，而让我丧失了进取的意志……
而如今，一切都不再一样。
我不仅到了这样一个能自己做主的岛屿上，日晒风熏下寻到了真的性情；而且我也不再是浑浑噩噩活着不知所谓，我现在敢于面对自己的感情，也树立了理想，并勇于尝试着将它实现了。
现在，我每天都干劲充足——工地上有等着我做决策的工人，这里，有等着我回房间的她。
“……其实我这样……每天也挺舒服的……”有一天，唐小蕊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对我说。
我难得假日陪她，为她在身旁撑起一把遮阳伞，“是嘛？”
“对呀，不用跟人攀比，也不担心箐姨会笑话我，也不用眼红那些长得没我正点，身材也没我好的女人钓到了金龟婿，也不用听我爸打电话一边表扬我弟弟一边骂我了……”
“离开了他们，你不会寂寞吗？”
“寂寞……是因为没有人爱我吧。”她缓缓地屈起纤白的小腿，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其实我每天一个人等你回来的时候，思考了很多问题呢！”
我笑起来：“……怎么，想当哲学家啊……”
她撅起嘴：“哼，你不相信……是真的啦……我虽然读书不行，可是我也是会思考的嘛……你以为我是什么，除了吃就是睡的猪么……”
“……那你跟我说，你思考什么了？”
她得意地道：“……我就想啊，我以前明明那么怕寂寞，可是来到这里以后，我却觉得很闲适……这不奇怪吗？后来我想通啦……我怕寂寞，是因为我希望有人爱我……我希望有人爱我，是因为周围的人总是伤害我。这里没有人伤害我，所以我就不寂寞……”
“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她疑惑地问道。
“你在这里不寂寞，是因为这里有我。”
“本来就是的呀，我刚才不是说了嘛……”
我认真地看着她：“你在这里不寂寞，是因为你喜欢我，你对我的喜欢，比你之前世界中所有的人加起来还要重要，因为你喜欢我，所以你不寂寞。”
“啊……”听到我的发言，她抬头呆呆地望着我，我站在遮阳伞下，不动声色地静静回望她。她的脸刷地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