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四十一章(1 / 1)
屋外面王新国与戒正在说话,他们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到山行走了出来,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山行对着两人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对王新国说,“伯父,其实你不用来的,这里山路险阻,你的腿也不好。”
王新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我知道是这种结果,一定不会按照那个约定去做的。”
“这是命定之数,你不做有人也要做,谁都逃不过命运的推手。”山行没有责怪王新国。
说来让山行与景泽来巴蜀一探古画究竟的人是王新国,如果他不提出这个请求,那么两人说不定就不会遇到山魈白雾,不会回到前世,景泽不会灵魂重创,他们不能找到梵火所在。
但是这一切都是天意,谁也摆脱不了。从最初之时,山行与景泽被选中的时候,他们的未来就已经注定了。
王新国很想要说点什么,“当年我与你父亲在云滇遇到了奇物派的墓穴,差点就死在了那里。却因为你的父亲有了一线生机,上面说如有一日见到那样一幅白雾之画,一定要铜钱所有之人前去一探究竟。原来以为我这辈子也不会有见到此画的这一天,没有想到临老了,却真的遇到了。”
“我说了,这是命,我不怪谁。如果你们当年没有拿到铜钱,我估计也活不了多久,王伯父想开一些吧。”山行没有与王新国再多说,她只有三天的时间,还有一些事情要做,看向戒真,“大师,不知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戒真点点头,与山行一起往山林里走去。
山行直接对戒真说,“大师,等我去后,希望你能收景泽为徒,照拂他一二。景泽本来不是修行中人,对鬼神之事也一知半解,如果他日真的开启问天之路,能不能帮他一把。”
戒真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山施主,你的愿望,贫僧只能答应一半。你们两人是奇物派的传人,没有改投他派的道理。贫僧修佛,与你们的道统不一。不过日后对于景施主,我定会照拂。”
山行不在意地摇头,“虽然说我们是奇物派选定的人,按照戒真大师打听到的消息,当初我们也是心甘情愿地以身祭道,只是这些事情我们都不记得了。也别说如何踏上修炼的道路,这些景泽根本摸不到方向。”
“此言差矣。”戒真知道山行满心都在担心景泽的以后,但是修炼不是按照常理算的,“梵火不能按照常理推论,按照玉简记载,它有轮回净化的作用,其实它更加厉害的地方是能帮助人摆脱了肉体凡胎,只要一朝得到净化,便能立地得道。也就是说景施主以后的修行都不是问题。
山施主以为为什么得到梵火有那样艰难的条件,都不用过五关斩六将,却一定要等待命定之人,为的就是不能落到小人的手里。也是你们用宿世的情缘才换来了一线天机,开启问天之路。天路从来都很艰难,这些山施主在看了那些书简之后,应该有所感悟。”
山行沉默了,她确实在这一个多月里面看了很多典籍,说的都是当年修行界离开地球前后的事情。留在此界的修者都已经不能飞升,没有一个不再为了重开问天之路而努力。三味灵火却是最后的钥匙,是许多人的希望。
正是因为沉重的希望,才有了万千年前三大派的推算与布局。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当年的自己应该也是心甘情愿地做了命定之人。
**
无论心中有多少的不甘,时间总是不急不缓地走着。
景泽也能体会到为什么说他的灵魂出现了大问题,如果出了这片竹林农舍他就会马上心悸不能呼吸,戒真说这里布下了固魂阵,才能勉强维持他灵魂七七四十九天的稳定,也是为什么他在溺水之后不在医院,反而在农舍的缘故。
这三天的时候,景泽无时不粘着山行,两人好像要把二十多的记忆都与对方分享了。最后的一晚,山行与景泽在一起做孔明灯。传说当初诸葛亮被困在平阳,算准风向制做了纸灯,在上面挂了求救讯息的绢布,待它飘往目标的方向,求助援兵。之后,便有了后来的孔明灯。
景泽从背后抱住了山行,一边握住了她的手,两人一起在灯笼上写下了心愿,可是他们都明白,就是天灯飘到九天之上,那里早就没有能帮助他们的神明。‘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只能是一个奢望。
他们点燃了孔明灯,看它慢慢往天上飘上去,好像也带走了两人所有的希望。山行看到这个纸灯变成了光点再也不见,回头对景泽说,“我们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景泽不想要点头,但是他却完全不能做主。如果他们不去找梵火,他只能魂飞魄散。若他死了,就能让山行活着,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等死。但是他们的命数已经纠缠在一起,如果他死了,等着山行的结果也是命数已尽。他们唯一的出路,只有用梵火净化,让一切了断。
戒真把两人送到了阴河之谷的边上,就目前着他们进去了。他记得山行说起在得到古画后占卜的一卦,‘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上下皆是水,而成坎卦,两水相遇,重重困相。大凶之卦,在劫难逃,说的却不是原为的房维维冥婚一事,而是山行自己的难逃命数。
阴河之谷仍旧是那样的阴森,根本难以想到会有这样阴冷的地方,但是山谷却已经被劈成了两半,月光努地要从山缝中照下来。当年的剑修郁阳正是在山魈要杀二人之时,从外部劈开了阴河之谷,才能让他们当时逃过一劫。
山行与景泽走了进去的时候,还能从碎裂的岩壁中闻到一股熟悉的腥臭味,就是当初山魈身亡后留下来的味道。他们走到了景泽最后落水的地方,当年的河下石壁如今已经暴露在空气中,河水干涸了,但是石壁上的石刻依旧清晰。
这时,山行脖子上的铜钱猛然发热起来。
“就是这里了。”山行拿出了奇物派的掌教令,才看到原来掌教令背后的图形,与石壁上的图形一模一样,而石壁中央处有一处凹陷,正是放入掌教令的地方。
景泽握住山行的手,一起把掌教令放上去的瞬间,两人就凭空消失在了原地。他们发现自己进入了一处石室,石室四周密封无门,有一张石床,除此之外只能看到在它的正中间有一簇发光的金色火焰凭空悬着。
铜钱灼热得更加厉害了,山行取下了三枚铜钱,它们竟然飞到了梵火周围,围着它转了起来,像是要把这火吸纳进去一样。
“看来猜测是对的,三枚铜钱就是放置梵火的器物,我还在想要怎么才能拿到它呢。”山行说得轻松,下一步就想要去触摸铜钱,却被景泽拉住了,就看到他眼眶泛红。
一时之间,两人相顾无言,他们都知道山行触碰了铜钱,就是以身祭道的开始。最后,山行把伸出左手把景泽拉住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掰开,“都到了这个份上,还在犹豫什么呢。”
山行说完之后,就再也不等待,马上往前一步握住了铜钱。景泽只看到这个时候,金色的梵火窜入了铜钱的孔中,来回游走,而其后它就化作了一道金光从山行的天灵盖上刺了下去。
山行猛地一颤抖,她感到一种撕裂灵魂的痛苦,几乎就要跪下来,但是灵魂似乎脱离了肉体,让她根本不能动弹。梵火与山行的灵魂相容,而她曾经失去的那一魂中的一角也重新融入其中,许多的记忆蜂拥而至。
曾经这个世界有这种各样的修者,他们道统不一,却都心怀大道,他们飞天遁地,排山倒海,几乎无所不能。但是天地骤变,此间不能在容下修者,许多人想方法去更加广阔的天地,也有很多的人为了后人留下一线生机。所有的人都在努力,与天抗争。
三大派求得三味灵火,作为了万千年后末法时代的灵物钥匙,才不至于让后来的修者问天无路。
“为谋求天下大道,吾辈甘愿以身祭道。封存梵火,以待天机。奇物派第五十六代掌门人山固,奇物派太上长老景恒,谨以此立誓。”
山行看到了两个人影,在一个祭坛中发出心魔誓。他们从自己的灵魂中亲手割裂了一部分封存到了梵火之中,此后千万年两人命数相依,而有朝一日,机缘成熟之日,就能解开封印,重问天道。
山行觉得灵魂与梵火完全相互融合在了一起,三枚铜钱也都退去了古铜钱的样子,发出了金光灿灿,哪里还是铜钱,简直就是金钱。山行的灵魂就快要抽离出身体了,却在这个时候回光返照一样的恢复了正常,好不容易站稳了,面对景泽笑了起来,把铜钱交到了他的手里。
也就在这一瞬间,一道金光从景泽的掌心朝着心脏飞快地钻了过去,让他猛地一痛,但下一刻仿佛就被浸泡到了温暖的光中,他的那一魄也与灵魂融合在了一起,多年前的记忆猛然也都悉数回笼。
如今才知道原来在当年立下心魔誓,要等来日开启梵火封印的时候,奇物派长老景恒已经算到了后世轮回自己会经历的事情。景恒希望能带着梵火走的人是山固,所以把铜钱的归属给了山固,希望借此能让她活着,却没有想到命数难逃,到头来还是要山行祭身才能唤醒梵火的力量。
“我想其实没有什么遗憾的,这是我们早就准备好的。人之死固有重如泰山,也有轻如鸿毛,但我是死得其所。我可以感到天机发生了改变,问天之路的机缘已经到来了。”山行靠在了景泽怀里微笑着说着,“以后,你一个人也要好好走,这问天路还很长,应该代我看遍它的模样。”
景泽紧紧抱着山行,他不知道当初的自己是怎么狠下心来的,而如今的锥心之痛,已经不能用言语诉说。但是前因已定,后事难改,他们只有按照当年安排走下去。“我会的,好好代你看遍这大千世界。”
“我们既然是得偿所愿,你为什么不笑一下。我记得我们相遇的时候,你是笑着的。是笑的,对吧?”山行蹭了蹭景泽的脖子,吻上了景泽的眼睛,她希望看到景泽眼中的坚韧,而不是充满着悲伤。
景泽努力笑了起来,这一切来的太快太急,命运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如何能笑。不过,这是山行最后的愿望,他就会笑,笑得欢乐。
景泽对山行笑着,就贴近了山行,吻上了她的嘴唇,极尽温柔。两人躺倒了石床上,这一夜是他们的第一个晚上,却只能是最后一个晚上。他能感到从山行体内穿来的一股剧烈的灵气,传到了自己的体内,两个灵魂交融在了一起,翩然起舞,灼热地要燃烧所有的不安与黑暗。
梵火终于完全归属了景泽,他所受的暗伤都被一一治愈,三枚铜钱上竟然出现了两道红纹相互缠绕。景泽感到山行的气息已经愈发的微弱,她的灵魂正在消失。
山行坐了起来,勉强穿好了衣服,她把铜钱系到了景泽的脖子上面,“它们以后就代替我陪着你了。说不定哪一天,我们还有再见的可能。你知道梵火来历非凡,说不定会有什么机缘呢。”
景泽抱着山行,他不敢心有希望,但在最后的时刻,不想驳了山行的意思。“我都听你的,会带着它们好好修行,寻找一丝生机。”
“这样就好,我相信你。你能好好走,我也会慢慢等。”山行最后握紧了景泽的手,直到她的体温冰冷。
就在山行停止了呼吸之后,他们也从石室中消失,重新回到了阴河之谷的石壁旁。
景泽抱着山行,就用起了缩地成尺,朝着戒真和尚的等候处飞去。果然,就像戒真所言,在获得梵火之后,便可如醍醐灌顶,一日得道了。
**
“这以后你有何打算?”戒真在山行的墓边,看着变得很安静的景泽,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宽慰。一生一死,连魂魄都不存了,景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来。
景泽温柔地看着墓碑上山行的照片,他握住了脖子中的铜钱,它们如今始终带着暖暖的温度,就像是山行在他怀中的温度一样。
“我希望能拜在大师门下,做个记名弟子也好。此后,与众位道友一起,努力开启问天之道。不知大师以为如何?”
“拜师的事情真的算了吧。”戒真不介意帮着景泽一把,却抵不过他的执拗,就听景泽说,“大师,我是诚心诚意的,不能平白无故地受你恩惠。我们已经有了因果。奇物派从来不拘于门户之俗,而且梵火与佛修的道统更近,我也能更好的修行。”
戒真看着景泽,这人哪里是受他的恩惠之多,分明就是已经坚决要遁入空门了,以而逃避心中之苦。“你的红尘未断,怎么能入空门。”
“这重要吗?”景泽勾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即便是佛修,几人断尽红尘?”
戒真看着景泽坚持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他最后还是同意了为景泽剃度,也许他真的能慢慢放过自己,去除一切牵挂,脱离苦海。
此后,他法号行咸。
当初山泽相汇,就有了‘咸卦’,无心之恋,魂魄相依,至诚至真,至死方知。而今,形单影只,唯有他一人,却也要为了那一人好好活着。
“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行咸走在街上突然听到了这句歌词。
他摸着温热的铜钱,知道里面有着山行的灵魂,那人只是睡着了,等到自己修为大成的时候,就能帮助她重新醒来再次相聚。
而渡过此劫,他们才能真的一直相伴下去。这天也许要等很久,但是他不会放弃。
行咸对着戒真大师说,“师傅,走吧。不是说今日要与郁阳见面吗?我还没有见过剑修呢。”
戒真点点头,听说郁阳与云子诺也寻得了冥火,三味灵火只缺最后的情火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