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年味（1 / 1）
黑夜深沉，愁绪也像这夜一样浓得化不开。
没有一丝声响的屋子里，呼吸被压抑得小心翼翼。周扬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眼瞪着一片黑暗。她知道叶新没有睡着，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有拥在怀里的温度熨烫着瑟瑟发抖的一颗心。脑海里一会是父母的疾言厉色，一会是和叶新的甜蜜，一会又是童年时的记忆，爱情与亲情的十字路口她到底要怎么选？
睁眼到天亮，周扬眨了眨泛酸肿痛的双眼，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锅里冒出了一股股香气，定时的闹钟惊醒了站在一旁发呆的人。周扬下意识地就用手去抬锅，却不想被狠狠地烫到了手。她龇牙咧嘴地把手放在水里泡着，心里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客房的门却在这时开了，周妈拖着个行李箱走了出来。
周扬听到声响，立马就走到了客厅，说：“妈，你怎么这么早，再睡一会吧。”
周妈横过一个冷眼，冷冷地开口：“你的行李呢？”
“妈！”周扬无奈地喊了一声，心里忐忑不安。
周妈不说话，拖着行李就往外走。周扬见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拽着周妈和她手里的行李箱，哀求道，“妈，你别这样，我难受。”
“我不是你妈！”周妈红着眼瞪着周扬，声音如铁般冷硬，“放手！”
周扬嘶哑着喊：“我不放！妈，妈，你别走。”
“啪！”一个耳光甩了过来，震呆了被打的人，也吓到了开门出来的叶新。周扬捂着脸，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周妈，周妈却紧抿着嘴角，扯过行李箱急步走出了房间。愣了一会儿，周扬才如梦初醒般追了出去，叶新害怕再出什么事也紧跟着下了楼。
终究是晚了一步，周扬追着远去的出租车边跑边喊。
天色还早，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也没有人看到一个女子站在街道中心默默流泪。
“难受就哭吧，有我呢，我在这。”叶新看着眼角挂泪的周扬，心里抽痛，她心疼地把周扬揽在怀里，轻声安慰着。
周扬环着叶新的腰，头抵在她的肩头，吸着鼻子断断续续地说：“我有准备，你，别担心，我只是有点难受。”
叶新摸着周扬柔顺的中长发，双眼锁在红肿的脸颊：“别怕，我们一起努力，总有一天他们会接受我们的。父母此时的为难只是担心我们不能面对以后的种种苦，我们好好生活，证明给他们看我们有获得幸福的能力。”
“你会陪着我吗？”闷闷的声音从叶新的肩窝处传来。
“我会陪着你，每分每秒，谁也别想赶我走。”叶新坚定地说道。
“我也会陪着你的。”周扬平复了起伏的思绪，眨巴着眼调皮地看着叶新，“我好不容易才追到你，怎么能放你走？”
叶新嗔了一眼周扬，知道怀里的人眼下没事了，可还是心疼地搂紧了她：“等会，记得打电话给家里，确定阿姨平安到家。”
“嗯”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相拥了一会儿，便牵着手上楼了。人生就是两难，你的选择决定了你以后走的路。周扬明白，若放弃了叶新，自己会痛苦一辈子，心里也始终会和父母有隔阂，不开心的是一家子。可若牵着叶新的手走下去，至少还有机会得到祝福。
转眼，一年过去了。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周扬先送走了叶新和乐乐，自己也拖着行李赶回家过年。尽管周家父母已经说了不认她这个女儿，但周扬还是要回去，因为父母也是需要哄的，父母也是需要陪伴的。
灰蒙蒙的天，透骨的冷风，周扬裹紧外衣，钻进了出租车。街边熟悉的风景一闪而过，明天就是除夕，街边的店铺大多关门歇业，但卖年货的摊子上却人满为患。
越来越接近家，周扬的心就越紧张。等到出租车停在了小区外，周扬的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汗。付了钱，周扬拖着行李一步一步向家走去，每一步就像走在沙漠里，扑面而来的恐慌炙烤着她的意志。
站在门前深呼吸了数十次，周扬还是没有勇气按下门铃。
“这不是扬扬吗？你妈不是说你今年不回来了吗？”一个女高音喊道。
“扬扬！”一个长发披肩，长相清秀的女孩高兴地喊道。
周扬转身看到自己二姑带着表妹从楼梯上来，忙扯出一个笑：“二姑，落落。”
“你来了咋不进去？”二姑把手里提着的菜交到女儿手上，上前就抱住了周扬。
因为周扬的爸爸是家里的大哥，所以每年都会在周扬家里过节，但由于周爸的几个兄弟姐妹分布在不同的地方，每年回来过年的人都不一样，只有在邻市的二姑每次都会回来聚一聚，因此，周扬也和二姑最亲。
“我这不是给爸妈一个惊喜嘛。”周扬挣脱二姑的怀抱，避重就轻。
“回来就好，我看这几天你不回来，你爸妈心情都不是很好。”二姑说话间已经开了门。
当再次看到父母的时候，周扬的心情很复杂，有怨，有念，有愧疚，有苦涩，最后都化成了一句话：“爸，妈，我回来了。”
周爸周妈显然没有料到周扬会回来，两人都愣了。
“别站着，坐啊！”二姑拍了拍周扬，指挥着落落进厨房安顿。
这一声总算是惊醒了三人，周爸脸色黑了下来，鼻子里冷哼一声，但碍于有外人在，有气不能发，只好拿起手边的报纸看了起来。周妈看着许久不见的女儿，心肠终究是软了一些，想要上前好好看看，却想到发生的事，冷冷地说：“你自己把行李放进屋吧。”
“扬扬，有没有什么好吃的？”落落只比周扬小几岁，刚工作不久，外表挺淑女，内里却是个没心没肺的女汉子。
周扬看着沉默不语的老爸，长舒了口气，没把她赶出去就行，慢慢磨吧。
“扬扬，落落，吃饭了。”二姑放下鸡汤，朝卧室喊。
落落放下手里的零食，从床上蹦了下来，拉着周扬就往厨房走去。
周爸放下报纸，沉着脸扫了一眼周扬才坐了下来。等大家都落了座，二姑的大嗓门也开腔了：“哎呦，瞧瞧我们扬扬都瘦了啊，来来，多吃点，这可都是你妈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周妈一听，冷着的脸有点紧张，有点羞恼，故作镇定地夹了一块鸡肉放到周扬碗里，说：“吃吧。”
周扬盯着碗里的鸡肉，眼眶发热，突然好想哭。她使劲把眼泪憋回去，分别夹了块排骨放到周妈和二姑的碗里，筷子顿了顿，还是夹了块放到周爸的碗里，笑着说：“你们辛苦了，多吃点。”
二姑眉开眼笑地点点头，转眼看到已经狼吞虎咽的落落，一掌拍过去：“看你扬扬姐，多懂事，学着点，你......”
“赶紧吃吧。”落落最害怕念叨，眼疾手快地夹了一筷子菜塞进了她妈的嘴里，堵住了二姑的唠叨。
“二姑夫怎么没来？”周扬吃了一口菜，疑惑地问道。
二姑撇撇嘴：“他帮一个朋友拉货去了，中午就回来。”
有了二姑和落落的说笑，这餐饭看上去吃得还开心。
吃完饭，刷完碗，周扬拿起手机就看到上面有叶新的一条短信：“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周扬无声地笑了，她自然是明白叶新的用心，笑着回到：“别担心，我很好，家里有亲戚来，吃饭也开心。你和乐乐开开心心地玩。”
“扬扬，你男朋友吧。”落落眼尖地凑了过来，八卦地问道。
“没有，一朋友发的搞笑祝福短信。”周扬一脸坦荡地看着落落，心里有个小人得意地说：姐没有男朋友，但姐有女朋友。
落落狐疑地看了周扬几秒钟，看周扬如此镇定，就打消了念头，转而又兴奋地说：“扬扬，我们今晚去广场放炮吧。”
“好啊。”周扬开心地点点头。
“妈，我和扬扬去买烟花。”落落冲着客厅嚷嚷，拽着周扬就走。
“小心点啊。”二姑的话还没有落，周扬和落落已经消失了。
等周扬和落落抱着满怀的烟花爆竹回来的时候，屋里有多了几个人。
“小姑，二姑夫。”周扬抱起小姑5岁的儿子，笑着打招呼。
坐在沙发上的漂亮女子盯着周扬说：“真是女大十八变，扬扬是越来越漂亮了。”
落落噌噌窜到沙发上，苦着脸说：“小姑居然没有注意到我，太伤心了。”
“你呀，还是这么皮，不过，我们落落是最漂亮的，走出去回头率百分百啊。”小姑捏了捏落落的脸颊，笑着说。
“这还差不多。”落落满意地点点头，又跑过去逗弄小孩了。
晚餐开场，周扬坐在小侄儿身边，一会擦嘴角，一会夹菜，忙得不亦乐乎。
“我说扬扬啊，你这么贤惠，又漂亮，有不少人追吧。”小姑的话打断了饭桌上的叽叽喳喳，周爸周妈的脸色瞬时就僵了，但由于众人的焦点在周扬身上，谁也没有注意。
周扬偷偷瞄了眼周爸周妈，说：“有喜欢的人了，但这不是还没通过考擦嘛，还没有定下来，定下来了我一定带给小姑过目。”
周扬话一出，除了周爸周妈和懵懵懂懂的小孩，其余几个大人顿时来了劲。
“那孩子性格怎么样，对你好不好？”二姑夫挺着啤酒肚，关心地问道。
二姑挥了挥手，让她别说话：“有没有照片，给姑看看，是个帅哥不？”
“你这老婆子，怎么能这么肤浅呢，看人当然是要看他的品性咯。”二姑夫拍拍肚子，说，“要找个像我这样一心对老婆好的。”
二姑翻了个白眼：“你这样的，拉倒吧。你别说话。”
“快，给姑看看他的照片。”
周妈咳了一下，不自然地打断：“咱们还是先吃饭，什么事吃完了再说。”
二姑笑着对周妈说：“大嫂，你还护起来了，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行，我吃完饭再审。”
周爸周妈暂时松了一口气，心却依然提着吊着。周扬看着周爸周妈避之不及的样子，心里不好受，她好想拉着叶新的手光明正大地说：这是我女朋友。但她不能说，甚至连名字都成了个忌讳。
这个年，百味掺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