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四十八章 爷爷辞世（1 / 1）
路长鸿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求见陆晋南。
陆晋南陪着颜兮在医院一直守到天亮，一夜未睡，听到老爷子召见自己，拿水随便洗一下脸，就急忙进了病房。
“爷爷。”
“坐吧。”氧气罩里传来他气若游丝的声音，“我听文生说小兮昨晚发了高烧，现在怎么样？”
“刚刚睡过去。”他老实答道，昨晚颜兮发烧39度，烧得迷迷糊糊，不肯休息，死活要守在老爷子病房外，嘴里还不停念叨着，爷爷对不起。
“那就好……”偏头看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深秋的天，暖洋洋的照得人心里舒服，这样的天，也适合回忆，“颜兮的外公啊，呵，我都忘了叫啥名，因为排行第九，我们叫他颜老九。”
“老九这人，简直就是个土匪，别个家的媳妇都是说亲说媒娶回来的，他呢，偏不，瞅上人林桦，二话不说，带着人冲进林桦她家，直接抢了回来……”
陆晋南没有打断老人的回忆，仔细的听着。颜兮的外婆，林桦，他知道，上世纪著名的明星，事业巅峰时突然消失，杳无音讯，原来是被颜兮的外公给抢走了。
老人说了很多话，讲了很多他与颜家的故事，与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不同，他说时，让人感到满目的苍凉，以及深深的后悔。
“他走时，把颜家的玉佩递给我，说，哥，你把这个给林桦，告诉她，下辈子我颜九还要抢她当媳妇儿！”老人红了眼睛，声音颤抖，“可惜，当时怀着孕的林桦收到噩耗意外早产，生下筱芸便大出血离世了。他把妻儿托付于我，我却没有护他们周全。”
路长鸿替老友抚养七岁的儿子和刚出生的女儿，自作主张将颜筱芸许配给自己的儿子路建安。不想路建安并不喜欢青梅竹马的颜筱芸，有闲暇时间宁愿出去鬼混也不想回家面对新婚妻子，直到他遇见何佳慧，那个像火一样的女子，点燃他的爱情。
“可是我没想到啊，何佳慧怀了他的孩子，他趁着我南下，把人接回家，等我接到云婶的电话赶回去的时候，筱芸已经走了，我派了很多人去找都没有找到。他们颜家为了我们路家，家破人亡，家不像家，留着一栋空房子在那，却没有一个人。”
“这说到底，终究是我们路家欠了他们，欠了小兮。”路长鸿长吁一声，“所以，找到小兮的时候，我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摆在她面前。”所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颜兮，纵容她把仇恨放大，过得不开心。
“你~妈在我接回小兮的第二天就要求把小兮嫁给你，但是，老头子我已经错过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没有答应。”
陆晋南微微一愣，他知道陆路两家有婚约，以前还以为是和路瑶，没想到，却是借了颜阿姨的光，她们年轻时就约好了要做儿女亲家。
难怪母亲会那么偏爱颜兮，还背着他常常登门求亲，那时他以为母亲喜欢颜兮而不喜欢他，几次和母亲因为她偏爱颜兮而吵架。难怪母亲会以死相逼，不顾他的意愿。
“那年，小兮刚刚高考结束，你~妈又来提亲，以前我拿小兮还是个孩子给搪塞过去，没想到你~妈妈这次还把小兮也叫来了，说孩子长大了，要听听孩子的想法。那时你来家里只是为了瑶瑶，来找颜兮的多数是贺卿和东衡，我以为小兮会喜欢贺卿或者东衡……”
剩下的路爷爷不说，他大致也能猜到，但他不知道颜兮当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爷爷，我想嫁给陆晋南，很想很想。
“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对小兮好一点，如果不能好好待她，就让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她本来可以过得很开心的。”
“我知道。”陆晋南握住老人的手，像是拟定契约，湛蓝的眸子从未如此坚定，“爷爷，我向你保证，我会让她幸福。”
“保证不是说出来的，是要靠做。”回握年轻有力的手，他相信他的小兮会幸福，经历过苦难的孩子，终会守到雨后彩虹。
“瑶瑶的那个孩子……是谁的？”昨天房里发生的一切他看得清清楚楚，虽然怒火攻心，但活了那么久，基本的判断力，他还是有的。如果路瑶的孩子是陆晋南的，她不会不说，相反还会向颜兮炫耀。
他有些为难：“爷爷。”
“你不说，就有人会一直误会下去。”陆晋南知道老人意有所指，“老头子是个将死之人，你总得让我死得明明白白吧？”
心里挣扎一番，陆晋南终于将事情始末和盘托出。路瑶刚回来就把爷爷气进医院，她心里害怕就跑去喝酒，结果被人下了药，失了清白。第二天给他打电话，到底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玩伴，她发生这种事，他若是不管不问，他良心过不去。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他给路瑶处理了后续事宜，叮嘱她一定要吃药，只是没想到，不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听完，路长鸿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既无奈又痛心。
陆晋南从里面出来，门口站着颜兮，她脸色苍白、虚弱的靠在墙上，衣服单薄得可怜，他轻声责备：“怎么不多穿些？”伸手探她额头的温度，被她偏头躲过。
她抿唇不说话，他把手收回来，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爷爷怎么样？”对上他的眼，清冷的眸子没有一丝涟漪。
“路瑶的孩子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她不说，他也知道她这颗小脑袋瓜子在想什么，加上她昨天就开始排斥他的接触，要是连这个他都想不明白，真可以从这楼上跳下去得了。
“关我什么事？”
把人推开，他岂容她现在跑掉，孔武有力的手臂箍~住她的腰，右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以暧昧的姿势在她耳边把所有的事情都讲了出来。爷爷说得对，有些事情，他不说，她就会一直误会。
但是说完之后，颜兮的目光依旧冰冷，“哦，知道了。”她的转身没有一丝留恋，将身上的外衣递回他手里。
陆晋南知道，这次颜兮是真的冷漠了。
颜兮是爷爷最后一个召见的人，她穿着单薄的外套坐在床边，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后说出来的只有五个字：“爷爷，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爷爷。”路长鸿拍拍她的手背，慈爱的看着她，文生都给他说了，她从昨天一直自责到现在，“如果不是爷爷当年让你母亲嫁过来，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不仅委屈了她，也委屈了你。”
“不，我不委屈，妈妈也从来没有怪过爷爷。”
“可是爷爷责怪自己。”这么多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自责，他的一意孤行、自作主张，让颜筱芸受尽委屈，也让颜兮牵扯其中，一直活在仇恨里。
“小兮，爷爷知道这个请求也许有些过分，但是请你看在爷爷的份上，别为难路瑶了，她……”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孩子自相残杀，是他种下的因，他不责怪他们，只是责怪自己。
“我知道，爷爷你放心，我不会再动她，绝对不会。”动路瑶的代价太大，为了一己私欲，伤害最爱的亲人，她再也不敢，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想守护的不过是那一两人，只要他们能够安好，她什么都愿意。
路长鸿有些动容，眼中有泪花闪烁，他知道小兮这次是被吓坏了，她本来是个敏感的孩子，做错事会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从来不让人操心，却一直让人心疼。
颜兮不知道这会不会是爷爷最后一次给她说大道理、和她聊天，他说的，她全部记得，他的请求，她全部答应，只求老天爷能让她多陪陪爷爷，把以前错过的时光全部补回来，哪怕是一小会，她就已经知足。
“路家，毕竟是一家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让仇恨蒙了眼睛，这样活得很累。爷爷现在别无所求，只是希望你这一生喜乐安康。”
“我知道，爷爷。”颜兮眼含泪水，哽咽的回答。
爷爷走的那天，天格外晴朗，蓝天白云，蓝得纯粹，白得干净。他躺在病床~上，嘴角含笑，走得很安详，想必没有任何苦痛。
病房里哭声一片，路家子孙哭得肝肠寸断，陆晋南站在一旁，担忧的看着颜兮，从她得知爷爷过世的那一刻起，她的表情就凝固了，没有哭没有闹，眼睛红得像兔子却没有一滴眼泪，她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收拾爷爷的东西、冷静的处理爷爷的后事。
下午陶思妍来看颜兮，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尤其是颜兮憔悴的模样，她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陶陶，你别哭。”颜兮给陶思妍擦眼泪，“你一哭，我就想哭了，可是，我不想哭啊。”
“对不起对不起。”陶思妍一时间语无伦次，她不是故意要惹颜兮的，她只是心疼她，“哭出来会好一些，兮宝，想哭就哭吧。”
“我不！”颜兮固执的望着她，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布满血丝，像个拒绝让出玩具的小孩，眼红得更加厉害。
忽然，一只大手捂住她的眼，有人抱着她她，柔声安抚：“思妍只是担心你。”她这几天就是只炸毛的小动物，时常扎伤别人而自己不知道。
颜兮推开陆晋南，转身就走。
“休息一会，好不好？”陆晋南拦下颜兮，她已经几天没有合眼了，每天就像上了发条，把所有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刻也没有闲置。
摇头。她不想休息，一停下来，她就不由自主的想到爷爷，一想就疼得厉害。
“兮宝，你这么累，爷爷会心疼。”我也会心疼。
这才几天的光景，她的下巴就瘦成尖，他变着法的想让她多吃些东西，担心她身体熬不住会垮掉，但不管怎样，她吃的东西都少得可怜，有时候吃进去还吐出来。
“明天我就见不到爷爷了。”她抱住他，那么用力，用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再也看不到了。”
轻抚怀里小猫的脊背，她的悲恸，他懂，她需要一个怀抱，他随时都在。只是他不懂，这个怀抱，不是依赖，只是向一个陌生人借借温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