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过年那天（1 / 1）
过年那天，颜兮和陆晋南早早的回了陆宅，和上次吃饭一样，他们又敬职敬业的演了一场恩爱戏。
今年过年陆家格外热闹，旁系的血亲从各个地方赶了回来，客厅里不仅有大人的谈话声，还有小孩的吵闹声。厨房里，女眷们纷纷秀出厨艺，一人做一道菜招待这么一大家子人都绰绰有余。颜兮没有下厨，只是在厨房给长辈们打下手，或是摘菜，或是洗菜。
“大嫂，有颜兮这么个儿媳妇，你可真享福！”
旁人羡煞道，陆母也不客气，把颜兮夸了个千百遍，然后拉着颜兮又去各大亲戚面前炫耀一番。既是巩固颜兮长媳的地位，也是要堵住那些拿颜兮当谈资的三姑六婆。
颜兮知道陆母的用意为何，她想拒绝，却不敢拂去陆母的好意。晚饭过后，得到陆老先生的首肯，颜兮独自去了爷爷家。
出门之前她稍微看了一下陆晋南，他正在和陆洵一他们聊天，他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从旁人的脸上，她知道他现在很开心。
如果说，颜兮曾是陆晋南不开心的源头，那么对于现在的颜兮来说，她只希望她可以离陆晋南远一些，让他少一些不开心。
相比陆家的人丁兴旺，路家就冷清许多，家里只有三个人，颜兮的爷爷，路家云婶以及路爷爷的秘书，文生。
“小兮来啦。”路长鸿拄着拐棍站起来，朝厨房喊，“云婶，小兮回来了，快收拾收拾，我们准备吃年夜饭。”
路长鸿招手让颜兮到他身边，看到她手背上的胶布，心疼道：“你这个丫头，一忙起来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怎么又瘦了一圈。”
“爷爷。”
颜兮扶住老人，这才半个月的光景，她感觉爷爷又老了，上次见他还有些许的黑头发，今天一见，一头银丝，就连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路长鸿拍拍她的手背，“陪爷爷吃年夜饭，我们家小兮啊，最乖！”
不知为何，听到爷爷这句话颜兮的鼻头一阵酸涩，这么多年，自从她来到这个家，每年过年都只有她和爷爷，后来她嫁给了陆晋南，她就再也没有陪爷爷正常的吃过年夜饭，为了配合她的时间，老人特意将年夜饭的时间挪后。
“我给你说啊，今天文生特意做了你爱吃的红豆羹，我刚刚尝了些，真的好吃，你一会记得多吃一些。”
路家的餐桌很小，六个人刚刚好，四个人还是有些空旷。颜兮曾想给爷爷换个大些的桌子方便他招待他的老伙计们，但是爷爷拒绝了，说，桌子再大，吃饭的就他一个老头，不用那么麻烦。
“云婶今天熬的汤特别好喝，味道比那些餐馆的好多了！”
这厢路爷爷说着云婶熬的汤，那厢云婶就把盛好的鸡汤端了出来。
“云婶别忙活了，坐下吃饭吧，都做了一天了。”
路长鸿招呼云婶坐下，在他这里，没有贵贱之分，比起路建安，他和云婶还要亲近些，已然将她当做自家人。
因为过年，路长鸿特意让文生将他珍藏多年的茅台拿了出来，破例让颜兮喝了一杯。
“老头子没有太多愿望，只希望来年你们都健健康康，新年快乐。”
说完，路长鸿一饮而尽。
颜兮不会喝酒，只是抿了一些就辣得喉管疼，连喝了好几口鸡汤，结果喝得太急，直接呛住了，眼泪都呛了出来。
眼泪汪汪的模样不仅没有得到几位长辈的怜惜，反倒是惹得他们哈哈大笑。
陆晋南不知道颜兮去了哪里，直到爷爷叫他进书房，他才知道颜兮回了路家。
“他们现在估计正在吃年夜饭，你可以过去陪陪你路爷爷喝几杯酒，毕竟你娶了颜兮，是他的外孙女婿，于情于理都应该过去看看他。”
说完，陆振川步履稳健的出了书房，该说的他之前都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至于听不听，全在陆晋南自己把握。
在书房做了片刻，陆晋南拿着外衣就去了路家，多年以后，当他想起这个夜晚，无比的庆幸此刻的决定。
来开门的是颜兮，她很意外陆晋南会突然过来，收起脸上的惊讶，她点了点头侧身让他进门。路长鸿也没想到陆晋南会过来，热情的招呼他坐在身边陪自己喝酒。
颜兮没有刻意掩饰她和陆晋南关系，两人相敬如宾，没有任何逾越之举，看得路长鸿既欣慰又担心。与颜兮的沉默相反，陆晋南倒是和路长鸿聊了许多东西，从家事到国事，从工作到生活，唯一没有聊的就是感情。
他没有提及路瑶，老人也没有过问，一度让他以为在老人的眼里只有颜兮一个孙女。
大约是察觉冷落到了颜兮，老人提出让颜兮陪他下一局象棋。别人家的三十夜不是看春晚就是一家人打牌聊天，而在路家，过三十夜就是下棋。
因为，家里人太少。
客厅里文生已经摆好了象棋，云婶送上茶水瓜果后便去收拾厨房，颜兮与爷爷相对而坐，两个人都穿着厚厚的家居服。
陆晋南是第一次见颜兮这么随意的样子，头发胡乱的扎在脑后，裹着完全看不出身材的冬衣像一只发福的白猫，只是这只猫的眼睛没有那么慵懒，沉静的眸子印着棋局的变化，每次下手看似无意实则步步为营。
下棋，最能看清楚一个人的内心。
颜兮下棋不急不慢，没有年轻人的心急浮躁，她就静静的坐在那里，等待对手进攻，前期以守为主，待时机成熟布局完善，她才会全面反击。
陆晋南记得颜兮初来那会，整个人看起来跟颗豆芽一样，又小又瘦，像个从乡下来的小村姑。作为横空出世的路家大小姐，她的出现一度引起轰动，比起大人们的猜疑与八卦，小孩们只是单纯的把她当做玩伴。但她不爱跑不爱跳，对于孩子喜欢的东西，她很少表现出该有的热情，慢慢的孩子们便不怎么和她玩。加上她颇得长辈们欢心，总是拿她来做比较，孩子们就更不喜欢她了。
那时候，不管是多大的孩子都最怕家里人拿颜兮来做比较。久而久之，她就成了同龄人眼中的异类。
第一次见她，他刚从德国过完暑假回来，路爷爷带颜兮来家里做客，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马尾，规规矩矩的坐在路爷爷身边，她的皮肤很白，五官极其精致，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只是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沉静。
她叫他“哥哥”，不像路瑶叫得那么欢快甜腻，也不想严清梧叫得那么尊敬崇拜。她的声音不卑不亢，礼貌而又疏远。
“一会我要出去玩，去吗？”
他双手插在兜里酷酷的问，如果不是爷爷硬让他带颜兮玩，他并不想搭理她，少年老成，一点都没有孩子的活力。
“不去。”她摇头，回答得很直接，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见底。
碍于两家的面子，他没有丢下颜兮不管，而是拿出鲜少的耐心把各种孩子喜欢的游戏问了个便，结果她都是摇头。
“那你会什么。”
“象棋。”
她的眼在说到象棋时变得亮亮的，嘴角上扬，清秀的小~脸瞬间变得明媚。笑起来的两个小酒窝，好似灌满了西域的葡萄酒，让人不知不觉沉醉。如果说安静时她是一块璞玉，那笑起来便是世间最璀璨的钻石。
小小的他不知道怎么用语言来说清那时心里的震撼，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一句话来形容她，浅笑颜兮，倾国倾城。
那天，贺卿和严东衡听说他要陪个小姑娘下棋不出去玩，特意跑来他家看戏。作为院里的象棋高手，他并没有把颜兮这个小丫头放在眼里，只当她附庸风雅会些三脚猫功夫不足为惧。直到贺卿惊呼她只用一半的棋与他博弈，他才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不起眼的小女孩。
她安静的坐在对面，双手规矩的叠在膝前，小小的腰板挺得笔直，单从这个细节就可以知道她的家教很好，她的每一个动作流畅自然，落落大方，像一幅令人赏心悦目的山水画。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棋盘，全神贯注，不管他走哪一步，她稚~嫩的脸上一片宁和，不悲不喜，没有因为走错棋而懊恼，也没有因为吃了他的子而开心。
第一局，他输了，输在前期轻敌。
第二局，他输了，虽然迫使颜兮动用另一半的棋子，但他损失惨重。
第三局，他赢了，却是她让着他的，为的是不让他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
那一年，颜兮年仅十岁，让他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