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好个钱穆希(1 / 1)
“哈哈,嫂子,那金芝露也太惨了吧,竟被锦城百姓这么追赶着赶出了锦城!啧啧,可见她多么不得人待见!”李霞玉哈哈大笑道。
“是呀,平时不修身,哪来好名誉,百姓的眼睛总是雪亮的,我不觉得那金芝露可怜,反倒是她即将要掌管的靖远县的百姓恐怕要遭殃了,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呀!”云娘感慨道。
云娘身边的一个路人听了云娘的话不禁惊为天人,敬服地对云娘道:“这位娘子说的有理,这锦城学院派、王爷党和蒋派在朝堂上斗得刀光剑影的,还以这金芝露这厮作伐子,也是靖远县百姓倒霉,那厮就被派到了她们县了。这位娘子你看,那不就是来围观的学院派和王爷党了,恐怕都是不怀好意来看蒋派的笑话的呢!”
那个同样感慨良多的路人说罢伸手一指,云娘和李霞玉好奇地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然见到南门的百姓外围三三两两地站着两堆同样也是看热闹的人,只是这些人看起来就是衣着富贵气势威严的身处高位之人。这些人虽然三两成群地站着,却鲜明地分成了泾渭分明地两派,一派明显年纪大些沉稳些,一派却是年轻些拘谨些,两派隐隐有对峙之势。
云娘等人站着的地方离那两伙人,那路人竟然还硬是拉着云娘就把几人带到了那群人的周边。那路人嘘了一声,喊停恼怒的李霞玉道:“咱们来偷偷听听她们两派说些什么吧!”挤眉弄眼的样子甚是可笑。云娘倒是笑了,对李霞玉点了点头示意她顺从了路人的安排。
而正当三人悄悄来到了两派人附近,一伙峨冠博带似是学富五车的朽朽老矣的老学究中有人开口指桑骂槐道:“那金芝露却是可笑,可还有人比她更可笑。金芝露在考中榜眼后哪怕在自大也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懂得尊重前辈长者,可有人却只会夜郎自大,还过河拆桥,在学了老妇们的学说后就大举反对的旗帜,自高自大,翻脸不认人,这般人比那金芝露更是可耻,更该受着菜叶鸡蛋的丢掷!”
“是呀,是呀,那人忒无耻了,老妇刚学会了一句话,叫做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用在那人身上真是再适合不过了。”另一老者颔首附和。
两人的话让另一侧的人听了不禁怒目相视,更有年轻小女子忍不住跳了出来道:“我们的老师,钱穆希钱大儒也是你们这些嫉妒老师才学的老腐朽们可以说的!”那人说着还边掀起了袖子,似是想对这些老妇人动起手脚来。
这个年轻人的话更是将老妇人们气的不轻,当下就有愤慨的老妇人不管不顾地大喊道:“怎么的,天子脚下,你们还敢打人不成!”竟是直愣愣地站着就等着挨打似的。
年轻人被这么一激将,果然还待上前动手,便被一声温言喊下:“退下!岂可对国子监大儒们如此无礼!”说话的却正是姬蓉蓉王爷。
姬蓉喝退了仍是愤愤不平的小年轻,微笑着向老妇人们拱手道歉道:“呵呵,大人们见谅了,孩子们都是钱大人一手教导出来的,免不了对钱大人尊崇万分,大人们倒是有这个资格这么呵斥钱大儒的,可孩子们听了难免怒极攻心言语不当的,大人们就饶了无知的小女子吧,好歹也是顾国公的长女,也算是给顾国公一个面子,也给姬蓉我几分薄面,轻饶了这口不择言的小女子吧!”
“你姬蓉做事,天下交口称赞的,何须我辈给你脸面。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罢了,抬出顾国公的尊头来是想以势压人如何!”一老妇人哼声。
“是是是,小女的错,讷言了,大人们见笑!”姬蓉听了老妇人的话也不生气,仍是笑脸相陪,“只是小王一直不明白,钱大儒同大人们也算是同埋连枝,如出一辙的,大人们为何如此不待见钱大人?莫非只是因为钱大人多教了几个有权势的弟子不成,我想几位大人们可没有如此小气罢?!”姬蓉笑嘻嘻地眯着眼问道。
“无知小女,我们同钱穆希的恩怨你还是问那厮自己吧,她干了什么她自己最清楚!”
“哦,那钱大人,你可否为小王解解惑呢?”姬蓉说着望向了一旁的一位长者,在姬蓉这一侧,也就这位银发老妇人最是年高。
钱穆希听到了几人的争执,却是伸手对着前方百姓追赶金芝露的方向一指道:“《礼记乐记》有云: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可见存天理灭人性非吾一人之言。圣人有云,人之初性本善。又有另一圣人云,人之初性本恶。窃以为,人之初,本有善性,恶性,此为人性,然任由人性肆虐,则有才之人也会成为无德之人,若金芝露此等人可见一斑。然吾等劝学之人,即宣扬存善去恶者也,由是吾阅览经义,苟颜提出“存天理灭人性”之学说,乃归结圣人之言,劝教愚昧之众生也!”钱穆希深皱眉头的样子提出着高屋建瓴的言语,恍然如慈悲圣者下凡,她的身侧的一众弟子不禁躬身拜服异口同声道:“老师忧国忧民心怀远大,学生愧服!”
可另一侧的老妇人们侧耳倾听了钱穆希的话却没有被迷惑,反而有人发难道:“说的倒是比唱的好听,老妇承认,圣人却是说过这些话,可那又如何,四书五经,书本千千万万,可不是给你钱穆希这个蠹虫拼凑造声望的,你既然讲究存天理灭人性的,可你自己可能做到!感情家中儿郎受到指摘的不是你家的儿郎!你胡说八道地要求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可饮食男女衣食住行喜怒哀乐即是本性,有何可遏。你却偏偏要宣扬邪端异说,蒙骗愚昧大众!若是任由你之学说横行,大周几百年后堪忧也!”
钱穆希闻言却是铁骨铮铮地回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老妇我也是问心无愧!”
听了这话,立刻有附近偷听的百姓不禁出言道:“这几位大人,都别在问难钱大人了,钱大人也不容易。两袖清风,朝廷发放的银子都用在救济邻里和供奉忠义忠王祠了!你们看看,钱大人的袖口都是缝补的破破烂烂的!”
“不过是假慈悲,无愧于心,谁人不是无愧于心的,只是这心是谁的心,是自己的私心,还是为国为民之心,谁又能剖心可知!前朝忠王不行,她钱穆希就可以了吗!穿得破烂,假仁假义,谁不会!”又有老妇人不屑开口道。
围观的百姓很是无奈,指了指人群中的又一穿着破旧的男子带着一个总角小儿道:“那大人你再看,一人可作假,可两人呢?三人呢?那是钱大人的儿子和外孙子,钱大人自己以身作则勤俭朴素,连带家人也是吃苦,大人们看了那对父子,还对钱大人有何话说呀,我们百姓对钱大人就是敬服两个字呀!像钱大人这样体察民情爱民如子的官真是再怎么称赞都不为过的呀!”
那群怒气冲冲的老妇人们看到了被人指着脸有瑟瑟的消瘦父子,顿时哑然,心下倒是有些同情那对父子摊上了这样一个严苛的母亲,俱是面面相觑着,说不出话来。
倒是钱穆希听了百姓的感激之言,很是惭愧道:“老妇愧受大家的爱戴呀,老妇身为官员,就该这么做的,应该的,大家勿要如此称赞!”
而一周的百姓却因此更是交口称赞起了谦虚的钱穆希来,就在钱穆希被一众赞美声包围时,那钱穆希的外孙子似是不习惯众人的注视,瑟缩地逃到了爹爹身侧,催着爹爹快走,可他的爹爹也很是胆小,呆在原地不敢动弹。一旁有个青年女子见了小儿柔柔弱弱十分堪怜,就伸出手拉过小儿道:“来,姐姐带你出去,给你买身新衣如何?”
小孩儿弱弱发问:“新衣?那是什么?”
“就是漂亮的衣衫,是新的,五颜六色的,可好看了。”
小孩儿指了指附近的一个盛装的小男孩道:“可是那个哥哥身上的衣服?”
“比这更好看。”那青年女子说罢就要带露出开怀笑容的小儿去成衣铺子时,却发现孩子的爹爹竟很是恐惧地低着头颤栗着。那女子不解,就感到身后有人走来,女子转过身来发现正是小儿的外婆婆,钱穆希钱大儒。
“钱大人?小女十分敬佩钱大人的所作所为,区区一件衣裳略表在下的存心,而且孩子也十分可爱!”那青年女子说着摸了摸小儿的脑袋。
小儿却是在见到钱穆希时苦着脸,“婆婆,城儿知错了!”泪水刷刷地往下流。
钱穆希见了却没有丝毫的怜惜之意,只见她板着脸一把从女子手中拽过小儿丢在一直低着头瑟缩颤栗的孩子的爹爹身边冷冷道:“你知道的,男子闺誉要紧,我钱家可不能出无德之人,你,带着城儿去跪祠堂吧,没我命令不得起身!”
“是,母亲!”那小儿的爹爹,钱穆希的儿子跪倒在地领命,低落地拉过大哭的小儿,似是想回家去执行母亲的惩罚。
可这一幕却让一旁围观的众人惊得目瞪口呆,知道钱穆希一直以来提倡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可她对自己的儿子孙子也太过严苛了吧!连百姓都觉得有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外婆婆这是件悲惨的事情。
连钱穆希的政敌,那伙老妇人们都有人不忍心可怜的娇弱的小儿去跪祠堂,谁知道以钱穆希那个拽劲,那父子两何时才会被饶了,更何况那父子两柔柔弱弱的,一个不小心风就吹倒的样子,万一跪出个什么事情来可怎么办才好,好歹两条人命呀!于是有人开口求饶道:“哎呀,好你个钱穆希钱大人!过了吧,就算要在我们面前装出大义凛凛的样子也不必如此!你也莫要罚他们父子了,否则你就是心虚的,要不然为什么平时不大义凛然的,偏偏要在我们面前如此一番的!”那老妇人开口求情了,却也是语中含刺地反激道。
百姓听了这话,还真有人信了,将信将疑地看了看钱穆希又看了看那对父子,弄得钱穆希面红耳赤,那父子好似明白了过来,拉过小儿跪地磕头求饶:“母亲,城儿懵懂不知事,都是孩子教导无方,孩儿知错了,城儿也知错了,请母亲念着城儿年纪小,就原谅了他吧,孩儿愿意替他跪祠堂!”说着啪啪用力磕头,额头都磕得流出了行血来。
“其情可悯!钱大人好自为之吧!”那老妇人中有人摇了摇头对气得脸红了又青了的钱穆希说了句话,便领着一众老妇人离开了。
钱穆希目送着老妇人们离开,又望了望四周窃窃私语面露不忍的百姓,冷冷对着那磕头的男子道:“起来吧,下不为例!”说罢就要离开。
正在这时,边上有一小厮匆匆赶来,上前便对钱穆希道:“钱大人,正找你呢,忠王祠派了人来说有要事相求。”
钱穆希左眉一抖,不动声色:“好,老妇知道了,这就去。”说罢,没在理会如逃出生天一般庆幸的儿子快步离开。钱穆希一走,余下的学生也纷纷无趣地散开。而姬蓉却是对着钱穆希离开的方向大皱眉头,又对身边的一个侍卫吩咐了几句后就也离开了。
而看了这么一出好戏的云娘和李霞玉两人更是面面相觑,不解这人人称赞的钱大儒为何如此泯灭人性,俱是感慨不已。而等要离开的云娘作别热心路人时,偶然回首向金芝露离开的方向一瞥,竟然震惊地呆立着,可等她定睛再一看,那绿油油的却是金芝露罢了。
云娘好笑地回头摇了摇头:“我真是想好好想的魔怔了,好好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锦城的。明儿就立马出发,回云城去!”这么想着云娘转身快步跟上了李霞玉离开。
离去的云娘却是没有发现狼狈的浅绿色官服的金芝露身侧一个身穿浅绿衣衫的男子抱着一个小男孩站了起来。有时候一步错步步错,错上加错,缘之一字,沿边而来,月老红线情牵两头,有缘千里来相聚,无缘对面不相识。错过了相聚,也便开启了另外的结局。缘之一字,曼妙无比,令人喟叹。岂不知,朝朝夕夕,叹缘若何,错开的两头可否有令人唏嘘的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