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千秋的功过(1 / 1)
知县府书房内,姬芙等人迎来了乌古斯和上官玲等人,在知道了两方人的来意下,三方开展了一番唇枪舌剑的争论。倒不是说为了谁向谁朝贡,谁向谁割地赔款的,只是在国家交往时总是要争出个大义凛然来,于是三国间从前的一些大小摩擦全被搬上了书桌上,翻来覆去地争论个不休。
最终还是耐不住性子的突厥梅录阿史那思云开口道:“大周皇帝陛下,你们大汉有句古话说得好,‘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这句话就是说身为上位者就应该端正自身,品行高洁,否则就没有人会听从她发号施令。可我怎么听说了你们大周先皇的一桩丑闻呢!哎,只是涉及了我们突厥的某位上位者,我在此就不便说出来了!”阿史那思云意有所指道,嘴角挂着恶劣的讥笑。
“你!”姬芙气结,可又不可以在三国高层面前曝光先皇被突厥大萨满戴绿帽子的丑事,指着阿史那思云的手颤抖着。
阿史那思云却无视姬芙的愤怒又道:“而且,今天大周皇帝陛下您陷入危机中,要不是我们突厥王来了,给了三国一个和谈的机会,恐怕您现在的处境会更凄惨呢!大周陛下如此慷慨仁慈,看在我们突厥牧民忍饥挨饿的份上,还是多多施恩才对!否则我突厥百万牧民受不了这冬雪寒冷吃食短缺,忍不住南下骚扰贵国,伤了两国和气就不好了!”阿史那思云威胁道。
“哈哈,多谢突厥梅录为我大周担心了,不过想来有老妇和我大周百万雄师在,就不劳梅录你担心了!”正当阿史那思云说完,从书房门外传来一声爽朗地大笑声,随着而来的是一个妇人的话语声。
“母亲!”舒妃蒋舒听到话语眼睛一脸,激动地喊道。
果然来人正是大周的威武将军蒋怡,也就是蒋舒的母亲。只见她威风凛凛地进了书房,对姬芙行了礼,对蒋舒笑了笑,就如铁塔般屹立在两人身后,像一尊怒目金刚般震慑着不安好心的阿史那思云这类人。
阿史那思云撇了撇嘴,还待再说,却被阿史德骨吐禄打断道:“呵呵,威武将军说得是,大周人强马壮,还有您这等善战老将在,我突厥是断不会随意出兵的,只是阿史那思云梅录说得也是有些道理的。常言有云,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如果一位上位者连行得正坐得端都做不到,还遗留了丑闻出来,那必将会贻笑千里的!更何况大周还有史官吧,要是被这么春秋笔法一番,那可真是糟糕呀!”
蒋舒看到姬芙又被气到了,忙伸手拍了拍姬芙的手,说道:“那也要看是什么丑闻!是自作孽呢,还是受到了欺瞒,受害的那方!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是不会受无耻小人诱骗的!再说千秋功过盖棺定论,史书怎么写,是否属实正确,自有后人来评说!”
“是呀,千秋功过留待后人评说,我们今人就不必再为此伤神了!更何况,国与国之间的博弈总是这般将个人扯进来很是不妥吧,毕竟个人不代替国家,只是代表而已,一切还是要从国家来说的!”钟芸也在一旁开口道,她是一直在书房中的,在姬芙等人来了后一直随奉着,见蒋舒开口便也出言道。
“说得好,这位想必是云城知县钟芸钟大人吧,你这一番国家论真是精湛!确实,既然是国家之间的事,些许小卒就莫要开口插言了,听见了吗,阿史那思云、阿史德骨吐禄!你们可都不是国呀,更别说是可以代表国家的帝王了!”乌古斯一直静静听着几人争论,见站立在姬芙蒋舒身后的一俊逸女子,而身边的姬落秋的眼神就一直黏在她身上,就猜出了此人的身份,现在见她开口便揽过姬落秋的腰,笑着说道,看似是在敲打阿史那思云和阿史德骨吐禄,其实又何尝不是在嘲讽钟芸不自量力。
“毗伽可汗说得有理,不过,钟大人说得也并非绝对了,有些时候一些小卒的行为还是会影响两国的交往的,就像不久前我们大周还抓获了一伙劫匪,这些劫匪胆大包天,居然敢闯进皇宫去劫持了我大周的太妃娘娘,真是罪该万死,而令我不解的是,这些劫匪居然是突厥人,也不知可汗您对此有何解说呢?!”蒋舒笑意绵绵地说道。
“舒妃娘娘想必也是了解的,家大业大难免会出几个不听使唤的下人,更何况突厥这个大国呢,对此事孤无话可说,倒是那些突厥人虽然误闯了大周的后皇宫,可是念着她们也没有乱开杀戒,而韩太妃娘娘也没受到什么损失,贵国还是将她们转交给我们突厥吧,孤一定会好好询问惩戒的!”乌古斯也笑着回答着,却是要混淆那些劫匪的罪名,救下她的臣民。
蒋舒却没这么好糊弄:“呵呵,这是否是误闯还是真有人支使还是两说的,不过若是毗伽可汗执意要这些人的话也并非不可,何况我大周和突厥已经是和亲联盟在先了,万事都好说!”话里话外提醒着乌古斯大周和突厥早已和亲联盟了,乌古斯再来纠缠就有失诚信了。
“哦,那可就谢过舒妃娘娘了,哈哈,大周真是人杰地灵呀,不仅有钟芸钟大人这样为舒妃娘娘着想的大臣,还有舒妃娘娘这么关心朝廷大事的娘娘,真是大周之福呀!大周皇帝陛下您真是好福气!”乌古斯说笑着向姬芙投去讥笑的一眼。
姬芙闻言却没有生气反倒是懒懒地靠在蒋舒的身上说道:“乌古斯你要是羡慕朕你也去寻一个像朕的舒儿一样的呀,何必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呵呵,陛下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孤要是去找个这样的,那孤的颛渠阏氏不就要生气了,是吧,秋儿!”乌古斯说着问着姬落秋,却没得到任何回复,“不过孤倒是忘记了,秋儿虽说是在大周长大的,可却是我们突厥的人呢,也难怪陛下不待见秋儿了。您说是吧,韩太妃!”
韩太妃闻言面色一下苍白,却还是镇静地开口道:“养在我们大周十多年的了,那就是我们大周的人,他的血里也留着我们大周的血!”
姬落秋看到憔悴的父亲本就揪心不已,太多的话想说想问,可是时候不对,他不能给大周丢脸,可见着乌古斯步步紧逼他的父亲,姬落秋终于忍不住道:“毗伽可汗,我姬落秋生生世世都是大周的人,死也是大周的鬼!请您慎言!”
“好呀,我的秋儿就是有大周所谓的气节,您说对吗,大萨满,孤本来还想着在这书房中把一切都摊开来坦诚地讲出来的,可是好像我的秋儿很不乐意呀,这可怎么办?”乌古斯幸灾乐祸地笑问着身侧的纳都六。
纳都六面无表情,只是看向韩太妃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什么话适合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讲,我想我有教过大汗您的!”
“呵呵,开个玩笑罢了。好吧,咱们还是来讲正事吧,你说对吗,上官大祭司。”乌古斯笑着转身又向上官玲道,“对了,你们苗族也放心,就算你们的圣子没有再当上我的阏氏,和一个大周的山野匹妇私奔了,我们突厥也会遵守承诺,不会和你们苗族交恶的,倒是你们苗族和大周纠葛复杂,要好好和谈一番呀!”
上官玲凉凉地开口笑道:“我苗族和大周的事就不烦扰可汗您担心了,还要谢谢大汗您宽宏对待小儿了!”
乌古斯毫不客气地接受:“不必客气,上官大祭司,不过大家都没感觉很有缘吗,我们三国间联姻彼此,缘分匪浅呐!只是不知是良缘还是孽缘呀!”
“不管什么缘,有缘便好,我们三国代表还是先来谈谈联盟的事吧,这些缘呀人呀的事,只要三国联盟,什么都好说”蒋舒开口道。
“哦,到时候一切都好说,舒妃娘娘说得可算话!”乌古斯挑了挑眉看向姬芙。
姬芙回道:“当然,舒儿的话就是朕的话!”
“那孤也没意见,大萨满你们谈吧。孤倒是要和孤的秋儿探讨下缘的事了,真没想到,有人居然能如此不计前嫌的,孤很期待呢,或许你们谈好后真能有个完满结局呢!”乌古斯又显露出恶劣的笑,搂紧了怀中的姬落秋。
姬落秋却毫不在意,他听到了几人的对话,感激地望向姬芙,姬芙却转开了头,他又看向了同样欣喜震惊的韩太妃。
上官玲察觉出了突厥一方和大周的暗潮涌动,但又想到自己的儿子上官凤和赵石榴的事,还是没在探究,身为母亲的她头一次自私地希望儿子能幸福,一切能够顺利解决。
于是在三方各有退让的商讨下,大周的舒妃、突厥的大萨满和苗族的大祭司一同定下来联盟事宜,并约定了公布内容时日等一系列事宜后,天也暗了下来,上官玲作为苗族的大祭司还要去行宫那边劝解对峙着的苗族高手们,就没有留下来用晚膳了。而乌古斯也起身催促姬落秋离去。
可姬落秋却不舍地看向韩太妃,最终又哀求地看向姬芙:“皇帝姐姐!”
姬芙忍不住别过头,姬落秋眼眸一暗,随即又马上因为姬芙的话而亮了,“传朕口谕,韩氏韩康,先皇韩妃,卒于今日苗族大周械斗之役,着封贞武皇太后!”
“贞武!行清白,执志固,坦然无私。刚无欲,强不屈,怀忠恕,正曲直。陛下过誉了,我担不起的!”闻言的韩太妃长叹息道。
韩太妃有些愧疚的话语却没得来姬芙的回话,纳都六拉过韩太妃韩康拱手对姬芙谢道:“从此这世上再无韩太妃,只有一名韩康的牧民,我们再也不会踏足大周的!还有,可汗,老妇答应你,再也不问突厥的事,只望你善待老妇的孩子和徒弟,也给萨满们一个容身之所!”纳都六向乌古斯道,看到了乌古斯的点头,便放心地带着有些伤神的韩康离去。
姬落秋看到父亲要走,开口道:“爹爹,等等我。”只是他刚提步走了几步,却又想起了纳都六的话,虽然不愿承认,但是纳都六确实是自己的生母,而他的母亲为了爹爹答应放下了权势,且从此不得再踏入大周,那也包括了他吧!他也再也不能踏入大周一步!姬落秋的泪水涌了上来,坠落。
姬落秋不顾乌古斯的呼唤,转身,毅然决然地跪拜倒在地上:“皇帝姐姐,请受弟弟一拜,拜谢您的宠爱,您的宽容,就算,您再也不再认,我这个弟弟,我,也都是您的弟弟,我,将永远维护大周和突厥的和平,尽我一生,最大的努力!”姬落秋哽咽着说完,起身,仿佛一下从那个王公子弟成长了,身上带着说不清的威势决心。
姬芙还是没有回头看看姬落秋,姬落秋苦笑,伸手拂去泪水,他对蒋舒点了点头:“舒姐夫,请好好照顾姐姐!还有她!”
“我会的,你放心,落秋!”蒋舒了然,点了点头答应下。
姬落秋含泪微笑,提步来到书房的书架上,在一座血玉如意下方,拾起一把破旧的纸伞,他抬头看向迷惑不解的钟芸:“钟大人,这伞送给我吧,也算物归原主!”
钟芸懦懦着看了看那柄血玉如意和纸伞,又看了看蒋舒,还是没有再出声。
姬落秋看着钟芸,看她看蒋舒,凄然一笑,转身,一步一步,迈向向自己伸出了手的乌古斯。只是,姬落秋握紧怀中的纸伞,凋谢破旧,泪水却再次回升眼中,视线一片朦胧,姬落秋看不见前方的路,耳边又是谁在清唱哀歌。
天苍苍,路漫漫,人在人海里流着浪
风在飞,心在盼,爱在爱情里靠个岸
夜夜夜里高唱,唱尽人情冷暖世事如霜
聚与散,悲与欢,如此纠缠
天在晃,路在转,心在心动时受了伤
风越穿,心越乱,梦在梦醒时转了弯
深深深情几许,如果一刀能够化作两段
就让一切在这地方松绑
峰已回,路已转,此情何苦枉断肠
爱是没有人能够解开的两难
了了断,圆了谎,莫道当时已惘然
就当你和我转个弯
当作生命里最美的转弯
姬落秋苦笑着,伸出手来,触到乌古斯那双长满厚茧的大手,立马被拉扯了过去。他酸涩地闭眼,泪珠滑落,人木然跟随,冲冲撞撞,被乌古斯一拉,鼻尖重重碰到了她厚实的背,他明明不痛,泪水却似断了线的珠串,一串串坠落。
乌古斯停步回身时看到的,就是一副梨花带雨的哀颜,她忽然觉得有什么揪住了自己的心,一下又一下,让她不得呼吸。乌古斯弯下身拦腰抱起姬落秋,任悲伤的他埋在自己的怀中,哭泣。“男人,你真麻烦!”乌古斯感受着自己胸口浸湿的衣衫,笑着说道,嘴角却怎么也牵不起来,变作了苦笑不得。乌古斯颓然,抱紧了怀中的他,举步,大跨步离去。
公元2836年,考古学家在古突厥遗址发现了突厥的一代国父姬落秋,也即当时突厥王毗伽可汗的颛渠阏氏的陵墓。当众考古学家打开陵墓后就发现这位深受大周突厥百姓爱戴,为两国和平建交做出了卓越贡献的国父的陵墓中质朴无华,倒是有着很多的失传久矣的史书、话本、医书、地理等书籍,为考古学家了解当时突厥和大周的历史提供了宝贵的资料。只可惜,由于考古学家们的保护措施做得不好,在打开国父的棺木时,一把放在了骨灰盒边的古旧的纸伞化作了尘屑灰飞而散。于是由那柄纸伞衍生出了许多个关于突厥一代国父的爱情故事在几千年后的后人中流传开来,并被誉为不弱于梁祝的古代凄婉爱情故事。只是真相究竟如何,俱已淹没在滚滚的历史车辙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