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1)
我们生活在这个世间,对于与时间相关的东西,总是显得无能为力,漫漫人生数十载,风雨兼程,一晃悄悄便白了头。
日子在无声无息中,急剧的流逝,满院子的狼藉,枯败的树枝被厚厚的积雪压着,树下,一个身影独自站在院中,蓝色的及膝羽绒服,厚厚的黑色毛线帽子,黑色的大围脖,黑色的雪地靴将整个人严严实实的围起来,一双熠熠生辉的大眼与远处的雪地一样明亮绚烂,只是脸色却是格外的苍白。她站在树下,呆呆的望着远方,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好像是被定格在一副苍白的画面中。远处走来一个男孩儿,俊逸的五官,同样蓝色羽绒服,黑色围巾帽子,黑色皮靴,手上黑色皮手套,整个人包裹在温暖之中,只露出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盯着远处静静伫立的某人。
男孩儿走到树下,看着女孩儿冻得通红的手,责怪道:“逸康难道从来不会懂得照顾自己么?”说完,将自己的手套取下套在逸康的手上。
逸康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来人,笑道:“我知道逸尘会来啊。”
“你啊你,看什么啊?”说完,顺着逸康的目光看向远处,说道:“逸康现在起床越来越早了,是有什么心事而睡不着么?”
逸康摇摇头,嘴角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她能怎么告诉他,一闭上眼总是无尽的黑暗,只要每次醒来脑子都格外混乱,以前经过的事遇到的人就像是没有被塑封的相片,越来越模糊。
“逸尘啊,你看,天快要亮了,你看那边的雪是不是很漂亮,会发光的啊,还是淡淡的蓝色。”她转换掉话题,笑着问身边人。
“每天早上起来就是为了看这个么?你知不知道你身体状况很不好,这个冬天从一开始降温就不断地徘徊在感冒发烧之间?脸色越来越苍白,这样很令人心疼。”他转过身,看着眼前人,不过他说的这些好像她都不在意,每次他或者爷爷、父亲一提起这个事,她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或者笑着看着你,暖暖的笑恨不得融掉这满地冰雪。他无奈的叹一口气,替她整理了一下松掉的围脖,牵起她的手劝说道:“呆一会儿就回去好么?”
“嗯。”她笑着回答他,却不去看他。他的目光太过于温柔,太过于温暖,她怕那一天来临自己会舍不得。所以,她也记不起,到底有多长时间没有真正意义上去好好看看他们。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逸尘总是这样得不到答案就不肯罢休么?”
“是。”他坚定不移的回答道。可是,又有谁知道,只有对于她,他才总是这样想知道事情的始末根本。
“因为冷空气可以让人真正的苏醒啊,毕竟我总是相信,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事情,总会像这满地积雪,待到它化开之时,那时便是万物复苏之日。”
……
两人沉浸在无声的雪舞之中,直到天越来越亮,他才牵着她回到屋子。细心地替她解掉厚重的围脖,摘下帽子。去到厨房,热了牛奶给她暖身子,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自然。
“吃早点吧,待会儿还要上学啊!”逸尘提醒道。
“这么厚的积雪不是该停课么?”她睁着大眼望着他。
“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新闻上啊。”
“可是和我们上学有什么关系啊!”他反问道。
“不是说只要积雪过深就不用上学么?”
“现在还好,交通都没问题,不会发生你所担心的事情,不过,尹逸康,你是不是操心的事有点不在你的范围之类啊。”
“我就瞎问问,你别在意这些细节。”她嘿嘿的对着他傻笑。
他被她的样子逗笑。
一如往常,大家在小区门口集合,不过自从到了冬天,两人总是最早到这个地方的,她总是将整个人蜷缩在他的怀里躲风,逸康总是说:“逸尘啊,你就是我的避风港。”而他,也明显感觉到她对他的依恋越来越深。
“哟,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不听话的小孩儿早恋啊!”吉羽打趣道。
逸康从逸尘的怀里探出头,吸着冻得红通通的鼻头问道:“能不能换一句台词,这句话你都说了一个冬天了。”
吉羽尴尬的笑笑,不说话,陪着温莞走在最前面,他们依旧很少说话。
“逸康,怎么最近你的脸色看起来越来越不好了?”司其走在旁边,看着逸康问道。
逸康揉揉脸,狐疑的问道:“有吗?”
逸尘牵着逸康,时不时的提醒让她注意脚下的积雪,别摔着。
“听说某人最近不好好睡觉,每天一大早就起来折腾,可真是心疼坏我们家逸尘了。”司煜笑笑,望着逸尘,而后者所有的目光都在逸康身上,难免让他觉得受伤挫败。只要有尹逸康在的地方,逸尘永远不会看到他,不过,就算没有尹逸康,他在逸尘心里永远只是无可取代的兄弟吧。
“逸康,别搭理他们,冷风进到肚子里,会着凉,你身体本来就比常人弱,尤其是在这个冬天,乖。”逸尘哄着逸康,将她的围脖向上提了提,遮住她大半张脸,只留下滴溜溜直转的大眼睛。
逸康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要不要这么矫情啊。”司其嘀咕道。
“你们两个同桌这么久,你没发现入冬以后她的精神格外不好么,每天回家都特别疲倦,反复的感冒发烧,也不愿意吃药,还说什么是药三分毒。”逸尘虽然嘴上是责怪,可是语气却是满满的关心和担忧。
司其看着逸尘,又看看逸康,可是她所有的表情都藏在巨大的围脖后面,让人看不真切,在他身边,她总是笑嘻嘻的和他开玩笑,他要是心情不好,她就各种哄他开心,最初上课那段时间,她总是有睡不完的觉,直到他上次无意中说上课看见她无精打采的弄得他都没心情学习的时候,她便开始每天陪着他上课认真的听讲,偶尔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可是,他从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逸康看见了吗?不要再死心塌地对某人好了,你那是对牛弹琴,你的琴弦都绷断了,别人也不在意。”逸尘看到司其迷茫的眼神,就知道,在他的心里,永远只有那个叫做景亦安的姑娘。
“可是我们是朋友啊。”逸康说道。
“我不是不让你说话么?”
“哦。”逸康闷闷的答应着。低下头,盯着脚下的路,数着在雪上印下的脚印数。
走到学校的时候,逸康觉得整个人都像是变成了大冰棍,哆哆嗦嗦的缩在自己位子上,不停的哈气使自己暖和。
“很冷么?”司其看着逸康问道。
“刚从室外进来有点不习惯吧。”
“是吗?”
“难道你不相信我?”逸康盯着司其的眼睛,想从里边寻找到一丝什么,可是让她很失望,他依旧如原来一样,波澜不惊。
沉默半晌,司其终还是将心中的疑问问出来:“逸康,你最近真的像是和逸尘说的一样么?”
“你知道,我们家逸尘就是太担心我了,所以总是小题大做。”她答道。
“可是你的脸色是真的很苍白。”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不是到了冬天,都会变白么?何况我是女生。”她笑着回他。
“你是不是总有一大堆敷衍我的理由。”
“我从来没有敷衍你。”她认真的看着他,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将视线转投到外边,窸窸窣窣的雪花又开始飘落,她说道:“半年前,自从景亦安的那封信之后,我很少再见到你笑,虽然我对你们的过去不了解,但是,你总不能一直为了一个不知道归期的人而折磨自己吧。转过头,你身边还有我们啊,而且你答应我会像逸尘一样,照顾我一辈子的。”你看,我都做到了,好好保护你,不是吗?这句话,逸康终将还是没有问出口。
“你想说什么?”司其的声音忽然变得冷冷的,这是他第一次和她这样说话。
她对着窗户扯出一抹笑,看着窗面上他模糊的倒影,反问道:“司其,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你没有如期归来,便是离别的意义’。”
“所以你将所有的生离死别都看的很透彻?”
“算是吧。”她笑着,垂着眼睑,遮住眼里无尽的悲哀。
“尹逸康,你没有真的去在乎过一个人,所以你大概永远不会知道那种爱别离的滋味吧。”他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应该吧,我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她小声呢喃道。不是她不想有牵挂的人,也不是她真的冷漠无情,只是,她始终相信,人在死后,留着回忆是极其痛苦的一件事,何况,本来她就是一个如此接近死亡的人。
“以后不要和我谈论亦安的问题,我不想说起她。”司其见逸康沉默不语说道。
逸康看着他,笑着点点头,答道:“嗯,知道了。”在他面前她总是很听话,不是么?
一个人到底是有多么在乎另一个人,才会如此恋恋不舍的将这个人挂在心尖,小心翼翼的珍藏起来,哪怕是别人无意中提起那个人都觉得心痛,都觉得是对她的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