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1)
“洛清小友,你这一首佛门诗赋又作何解?”
洛清闻言起身,亦是行礼,而后答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是说悟彻方寸自在本心,穷识源流方得大觉。看破三千世界,惊醒一夕清梦,然后遗忘,便是一切。”
“还请小友细细解说。”白安正色道。
“依晚辈之见,这四幅画中前三幅当是前辈十年前所绘,第一幅又是两幅图所组合而成,松下童子戏松子,茅屋农家乐耕织;第二幅则是描绘山水风光,虽不见水,却有悠悠绿草,可见周围一定有水源,至于这人影或是点缀,或是游于山水间,有山有水有人,组成一幅山水本是旧相识;第三幅则是描写都城繁荣,而这豪宅则更显百姓安居乐业,生活无虞,实乃一幅车水马龙城不息。”洛清缓缓答道,随即顿了一下,又说道:
“至于这第四幅图嘛,恕晚辈冒昧,应当是前辈前几日仓促之笔,且于整幅图中犹如乱棋,无甚关联。虽说前辈当年画这几幅图时,并无将之缀连成故事之意,但将它们放在一起却在不经意间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正如齐羽兄与香寒小姐所言,晚辈亦是理解为童子入世打拼出人头地之意。若是第三幅图与第四幅图之间再添一幅泽可知他是因遭逢变故后看破一切回归质朴,还是晚年自己看破名利欲求清净回归大山。此处晚辈亦有不解之处,望前辈见谅。总之,到最后一切回归本质才是真。”
白安闻言,竟然大笑,连连点头,这后生分析得头头是道,句句是理,与他的本意不谋而合,而那香寒小姐说的话也是在情理之中,与洛清的分析不谋而合,虽有些许差异,仍是大同小异。
“不错不错,诸位都分析的有理。只是还有一位小友,不知你的答卷又作何解?”说话间,将目光投向了始终不曾抬起头来的花月夜。
厢房中日潮、月潮二人见白安如此模样,心中为花月夜焦急,便向他看去,谁知他竟然镇定自若,纹丝不动,竟似睡着了的模样。
倒是香寒小姐见花月夜情况不对,便出言提醒:“花公子,花公子,花月夜……”叫了几声,花月夜没有反应,只好纤指一弹,一道内劲使出,这才唤醒了睡梦中的花月夜。
花月夜本在睡梦中欣赏白衣仙子舞蹈,突然惊醒,以为是日潮打扰,正要发作,却见众人都以审视的目光盯着他,幡然醒悟,干咳了两声,小声问道:“香寒小姐——”
香寒小姐是个聪明人,见他说话,便知他要问什么,立即回答道:“前辈教你解释一下你的答卷。”说完,不禁笑了笑,这花月夜真是有意思。
花月夜谢过之后也站起身来,行了个礼,说道:“前辈是否看过晚辈的答卷了?”
众人闻言,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花月夜便继续答道:“如前辈所感,晚辈的答案十分简单,就在答卷之上,以前辈与诸位评审的造诣应当不难理解才是——”
花月夜话未说完,便有人骂道:“这小子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竟然如此亵渎白前辈。”
“他不就是前些时候亵渎了香寒小姐与水雾仙子的花月夜么!真真是纨绔子弟!”又有人附和道。
“难怪了。”
花月夜看了看周围,心想我家老头子不知又该如何处罚我了!
白安见状,说道:“花小友但说无妨。”此话一出,周围又恢复了安静。
“晚辈的答案写在白纸之上,白纸之上,晚辈题一‘画’字,画加上纸便是答案!前辈教我们答出观画所感,晚辈眼拙,就只看到了一样东西,那便是一张纸,只不过纸上有画,仅此而已。”花月夜依旧神情自若,只不过再一次语出惊人。
“这小子竟然亵渎白前辈妙笔,说此画不过尔尔,实在可恨!”
“花月夜真是太过傲慢无礼!亏得白前辈依旧如此礼待!”
……
又是一阵热议,花月夜听在耳中,却毫不在意。而香寒小姐与洛清则玩味地看着,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世间百态,芸芸众生各有其解。我花家世代经商,也是书香门第,在下虽然不才不曾博闻强记,亦知这几幅画价值不菲,只是这幅画么——”花月夜顿了一下,俯身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又徐徐说道,“眼盲之人却是看不出画中精妙的,是以撇开此画的价值,它实际上也不过是一张纸罢了。对于万千大众,目不识丁之人数不胜数,在他们看来,这亦不过是纸上描了几笔,成了画,实质上还是一张纸,至多能认得这是一幅画。在下虽出身书香门第,亦自觉粗鄙,这尘世间若诸位前辈、香寒小姐、洛清公子这等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人实不多见,既然立身于红尘中,自当考量天下,而不仅仅只在画中。”
“前面诸位所言,在下认为尽皆有理。此画虽然精妙,却仍是一死物,百余人目不转睛审视许久,自然各有所得。是以,在下不仅觉得这仅仅是一张纸一幅画,更是以为以此考量众人在文学上的造诣不甚恰当。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说的是文人都爱自谦,但在下以为此话在理。观一幅画,表达内心所悟,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见解,而每一种见解都自有其独到之处,怎能妄自评断优劣!评断之人亦有自己的见解,自然是以与自己的见解契合为优,如此岂非有失公正!”
“其实人生在世,一切随心而行便可,何必在意世俗眼光,只要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做不得,又有什么说不得!无论这画中童子走的是哪一条路,只要他上不负皇天,下无愧后土,哪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晚辈料想,前辈当初画这几幅画时,也仅仅是自娱,并非借画传达诸多纷繁复杂的信息吧!总之,晚辈看这画时,它便只是画。”
花月夜说完,不等白安应声,便自己坐下,暗自忖道:“糟了,这次回府定然要被家法处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