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她把钱还给初零的时候,表情好像快要哭出来,初零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只好任由她把钱塞进外套口袋里:“好吧,再见。”
两人就在人鱼大道上分手,走的远了,初零还听见那个中年人在埋怨她“大家都很担心你”“吃了晚饭没有”“赶快给你母亲打个电话”
他总算是把她成功移交给她的亲人了,也许从此没有任何瓜葛。
他拿出缪司塞给他的地址——鲤鱼街三零七号楼902室——鲤鱼街,鲤鱼街在哪里?他看了看路边的图标,选定了方向走下去。
那个时候他和朴璧希都不知道,他们注定要殊途同归。
捶了半天门板,初零丝毫没有想过海缇不在家的可能性。
“喂,开门啦,我知道你肯定在家。”
没人回答。
“再不开门我就睡你门口。”
没人回答。
“拜托,我挂彩了。”
没人回答。
“大家快来看哪,《猎血家族》的烈小辛就住在这里……”
“陈嘉初你这个神经病。”
门终于打开了,一个裸着上身仅穿条拳击短裤的男孩子站在灯火通明的玄关里,他戴了一副黑框眼镜,使他那张脸平添了几分书卷气。
“我们从小就知道,为祖国保护视力,”初零脱了鞋才发现鞋架上面只有一双女式拖鞋,只好赤脚走进客厅,“在于你,要为全世界的观众保护好眼睛。否则缪老师也不会一直逼你做眼保健操。”
“你怎么知道我的地址,”海缇大剌剌地躺在沙发上,“这里可不好找。”
鲤鱼街这条理应在两年前就重修的老街,两边的违章建筑都快把天空给遮盖了,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门牌号,他真不了解为什么海缇要制止拆迁,还要把整条街都买下来。
“怎么会,天底下的贫民区都一样,我闭着眼睛都会走。”初零环顾四周,这位格陵历史上最年轻的最佳男主角的家居生活还真是简朴,“我还没有吃晚饭。”
“你脸怎么了?在渗血。”海缇把医药箱拿出来,“自己把伤口处理一下,我来煮面。”
初零打开医药箱,赫然发现里面用奇异笔画了无数繁复花纹,五颜六色光彩夺目,十分符合海缇闷骚的性格:“缪老师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回公司。”
海缇没有回答,初零走进厨房,看见他正在烧水,于是又问了一遍:“宣传期到了。”
“不告诉我具体时间让我如何配合?”海缇凉凉回了一句,“他只是想让我回去接工作。”
“总比你在人鱼岛醉生梦死好,喂,”初零劈手夺下海缇手里的杯面,“我是病人,你让我吃这个?”
“只有这个。”海缇很无奈地望望他,“要不然就出去吃。”
初零看看流理台,再看看储物柜,果然是只有矿泉水和方便面:“没有二十四小时外卖?”
“这里是人鱼岛,不是格陵城。”
于是海缇换衣服,带着初零出门,冰冷的天气,海浪拍岸的声音忽近忽远,道路两旁的商铺早早就关了门,两人只好一直走。
“你脸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初零便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那个小丑的事情我听过。”听完整件事情,海缇淡淡总结了一句,然后就奇怪地沉默着,或许是看出了初零的疑问,他又补充道,“不要问我,我不能说,但是又不想敷衍你。”
于是初零便不说话,良久,他才低低叹了一声:“我每次看着她的眼睛,都有一种很难过的感觉。”
“难过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很想去帮助她。”
“陈嘉初,假如我没有记错,你上个月刚刚结束一段铭心刻骨的恋情;是否现在准备投入新恋情,还是想要报复。”
初零眼望着黑夜在他们面前漫无目的地铺开,路灯昏暗,整片岛都睡了,听不见。
“你知道我有一个人渣亲戚。”他缓缓地说着,仿佛是不关自己的事情,“我从小被过继给他,他抽烟喝酒赌博,至于打老婆孩子那更是家常便饭。”
“有一次我放学回家,发现他的房间反锁了,里面传来咚咚的撞门声,还有小动物一样的哀叫,我从锁孔往里面看,看到的是一只绿色的瞳孔,我很害怕,但是他安慰我,说那是一只猫,因为闯进来把花瓶打碎了,所以他要教训它,他让我不要管。”
“我可怜那条小生命,但是不敢驳嘴;他虽然打不死我,但是会把气撒在妈妈身上;那天晚上我没回家,第二天猫不见了。”
“我对自己说,那只是一只猫而已,直到一年后,他被警察带走,没有多久就因为猥亵幼女的罪名被判刑,二十五年,妈妈一直哭,一直哭,说为什么会被判得那么重,那时新议案刚刚通过,他撞在了枪口上。”
“后来我就常常会想起那只眼睛,真的是一只猫,还是一个小女孩,如果是后者,那我……罪孽深重。”
“你那时的年纪又能做什么?”海缇断然道,“生活不是拍戏,容不得后悔。”
“但是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惊惶绝望。”初零只觉得整个心都在溃烂,“不管是救她还是自我救赎,我想我得做点事情。”
海缇暂时没接话,黑沉沉的夜色在冷笑着,到了人鱼岛上,反而看不见那温暖的灯塔。
“然后呢?”他慢声细语,“然后呢?如果她的救赎就是你,你能牺牲到什么地步?”
第二天很早的时候,凛冽而带着咸味的海风呼呼地灌进衣领里,这个时候在海岸线上闲逛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不过和他一样无聊的还有一只巨大的企鹅,摇摇晃晃地在沙滩上行走。
狂风大作中想要赶上前面的人,的确有点难,等初零搭上那人的肩膀,她警觉地回过头来:“陈嘉初?”
“我还以为,”初零把手帕放进口袋,“会看见短喙和花纹前额。”
“日光岛。那是日光岛。”她闷闷地回答,“轩辕的空中领地。二零零零年升空,已经创造了连续二十年不降落的世界纪录。” 她鼓足勇气打电话给小璃子,因为大概小璃子这个书蠹会知道。
“十分感谢,我整晚整晚地睡不着,就是在想这个问题。”
“你夸张。”朴璧希毫无隔阂地笑,臃肿的衣服被风扯来扯去。
“是否介意我问一个问题?”
“怎么会。”
“如何让一支冰淇淋消失?”
“我是小丑诶。”她从沙滩上抓了一把沙,“魔术就是障眼法。”
她手心朝下抖了一抖,再拢起来:“送给你。”
一枚海螺转移到他手里:“嘿,这可不是魔术。”
“那看这个。”她爱现的本性又被激发,弹弹他的肩膀,“注意。”
初零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兴致这么高,于是端详她的脸。
她兴致勃勃眨了下右眼,眼睛变成绿色;再眨一下又变成黑色。她眨来眨去,瞳孔的颜色也变来变去。
“厉不厉害?厉害了吧?唉呀,”她捂住眼睛,“眼镜要掉了。”
“让我看一下,”初零掰开她的手,“把隐形摘掉。”
朴璧希把快滑到眼球后面的彩片摘下来,眼泪一点点溢出眼眶:“这个魔术果然不能随便玩。”
她裸着绿色的瞳孔,自嘲地笑;冷风寒气化成千万利刃将往事一一挑出初零的胸腔。
“我回家去了,拜拜。”
“等一下,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真的不想说诶。”
“知道了。”
“……你不用跟着我了。”
“知道了。”
“……那就一起吃早饭好了。我家里有面包,还有牛奶,方便面,矿泉水。”
“好!”
人鱼岛上还风平浪静的时候,初零遇袭事件被爆上互联网。
绘声绘色的描述再加上医院里的照片,各大娱乐记者蠢蠢欲动,TC的公关电话几乎要被打爆。
“您好,Tyche事务所……对不起,无可奉告。”
“您好,Tyche事务所……对不起,无可奉告。”
“您好,Tyche事务所……对不起,无可奉告。”
“这样瞒不了多久。”话务室外的缪司掏出烟盒,“在歌迷的揣测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我们得拿出一个体面又能让人信服的解释。”
“我有证据证明行凶者是朴议员的女儿。你可敢把她抖出来。”
“哈,这样初零就和最新的政坛丑闻扯上关系了,还是牺牲者的形象,”站在话务室外的缪司狠狠吸着烟,“你猜新单曲能卖多少。”
“没有这么简单。”金珊夜道,“初零的身家背景你知我知。再挖下去只怕……”
“你看住那个时达就行,”缪司冷笑一声,掐灭了烟蒂,“听说他还要去探监。”
“一个十年没有被假释过的犯人,怎么可能轻易被他看到。”金珊夜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他最爱乱猜,然后写一篇纯属胡扯,这样我们反驳也有力。”
缪司又抽出一根烟:“金珊夜,你知道我最欣赏你哪一点么?”
“哪一点?”
“懂得适可而止。”他笑着,经常抽烟牙齿却还是洁白,“心里想着的永远都是艺人的利益,其他的事,你不好奇。”
“那你还不给我加薪?买件上千的衣服我要想半天。”
“哪一件?我送给你。”
“何必要你送。”
“你似乎没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