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改不掉的习惯(1 / 1)
许浅胡乱侃了几句就下线了,沈黎川对她而言太过遥远,与其白日做梦,杞人忧天,还不如好好考虑下自己手头上的工作。下个月是言西的生日,她还等着用这笔稿费买礼物。
“咦?你还一个字没动啊?”李暮凑了过来,甩了许浅一脸的水。
“你能擦干净了再出来吗?我还以为我的屋子漏雨呢!”许浅往后躲了躲,连抽了三张纸擦电脑屏幕,里头都是她的心血,万一电脑坏了她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李暮讪讪地退回到了床上,二郎腿一翘,“自然风干懂不懂,你以为姐的发质为什么这么好!”为了验证自己的话,李暮还配合着“飘柔,就是这么自信的架势”甩了甩头发,然后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床上,发出了一声被枪毙了似的叫喊。
“行行行,你说得有道理”,许浅爬上了床,给李暮盖好了被子,调暗了床头灯,而后小声地回到了电脑前。李暮向来是个沾床就能睡着的主,还是雷打不动型,就一个转身的功夫,眼皮子已经撑不住了,翻个身便睡着了。
许浅回头望了望自己被占掉了三分之二的床,眼里浮起阵阵暖意,一种重新回到宿舍的日子感觉似乎也不赖。
李暮是她的上铺,她上床的动静大,浅眠的她十次有八次会被李暮吵醒,身下的床在晃动,耳边是李暮对班主任的抱怨。四年,当一个人用四年去熟悉一种规律之后,突然的消失反而代表了不习惯。
当年的许浅并没有打算进大学,一则异性太多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二则,她对宿舍生活没什么信心。强硬的许弋还是将她的行李打包好,亲自押送她进了女生宿舍,那是许弋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违背许浅的意愿。
之后在治疗的过程中,她的心理医生还安慰道:“许浅,生活中不是女人就是男人,你避不掉的。但你需要朋友,许弋不能陪你一辈子,而且我很担心你们彼此之间会产生不正常的依恋关系。”
医生的一番话,许浅乖乖住进了宿舍,她决定给许弋一点私人空间。
在后来的那些磨合的日子里,她感觉感觉那些个有朋友陪伴的夜晚似乎格外的安心,连那些噩梦也不再缠着她。
等许浅结束工作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床上的李暮已经与周公下了三盘棋。
李暮的睡姿不太好,整条被子被她压在了身下,两条大白腿晃悠悠。磨牙、打呼,突如其来的拳头,当许浅重新看见这些宿舍的日常戏码后用旁边的手机给她露了个象,脸上是得逞的笑容。
跟李暮待得久了,她也耳濡目染了些坏习惯。
许浅打了个哈欠,摘了眼镜按了一会儿酸涩的眼睛,起身去厨房。冰箱中的光亮扫过她白皙的脸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避开了她最爱的果汁,鬼使神差地拿出了牛奶。
家里的牛奶是许成武买的,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断过,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已经记不清了。
许浅将牛奶倒进了玻璃杯中,那一点点被填满的感觉让她有些莫名的排斥,她不爱喝牛奶,许弋也不爱喝,许成武更是对牛奶过敏,但它就是会神奇的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触手可及,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许浅小时候的记忆很零散,连着发生那场事故前后三年的记忆她几乎都记得不真切。都说人会选择遗忘最痛苦的那部分记忆,也许这就是许浅记不得的原因。
人的大脑其实很神奇,它可以记住碰到的所有事,而之所以遗忘会产生,只是人们不会将事件在大脑中整合分类罢了。
成年之后的许浅曾想过通过催眠唤醒自己那段缺失的过去,却遭到了许成武与许弋的反对,这件事曾一度成为他们的禁忌,最后只得不欢而散。
或许是在一次谢师宴上吧,一向量浅的许成武喝醉了酒,被送回来的时候嘴里念叨着“小敏,小敏”,怀里揣着几罐子牛奶,硬是谁也没办法拿走。
大概也是从那天开始,许浅明白了这世上是没有田螺姑娘的,买牛奶的是父亲,他固执地认为这样的举动可以唤回些什么,但更多的时候那些牛奶只能让他触景生情,在一次一次的失望和痛苦中挣扎沉沦。
从那天起许浅知道了爱喝牛奶的是个女人,许弋与许浅该唤做母亲的女人:何敏。
虽然她几乎没有任何关于母亲的记忆。
据许弋说,当年的父亲与母亲是在学校的舞会上认识的,和所有烂俗的言情剧一样,阳光帅气的父亲与美丽可人的母亲一见钟情,坠入情网。当时母亲是有钱人家的小姐,父亲只是个贫农的儿子,身份的巨大差异给这段美丽的爱情添上了一层凄美的色彩。
戏本里讲的故事就这样发生了,碍于家里反对的年轻男女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私奔出逃。当母亲被家里人找到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有了许弋。
八年后,许浅出生。
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然后呢?生活不是故事,它不会定格,而是向着平淡无味发展。
八年,足够一个女人厌倦老实巴交毫无激情的男人,足够她厌倦清贫的生活,厌倦不断老去的容颜。争吵开始在这个小小家庭里升级,最后到达了一个无法挽回的趋势。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女人和一个舞蹈学校的老师私奔到国外去了。
许弋虽然不太会将故事,到这也算是个有始有终,他那种故作轻松的口气落在许浅心里是满满的心疼。
因为不记得母亲的样子,许浅曾问过许弋家里是否还留着,当时的他只是摇了摇头,笑着说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省得以后见着心烦。
从那天起,许浅再没有在许弋的面前提起有关母亲的任何事情。
许弋的话还在耳边,许浅眼里的寒意渐渐加深,她的食指在牛奶里晃了两圈,而后嫌弃得倒进了水池里,她向来喜恶分明,最讨厌喝得就是牛奶。
许浅有些心烦意乱,胡乱擦了擦手,向着浴室走去。
浴室还残留着水汽,镜子里模糊一片,许浅打开了水龙头,一阵凉意让她不禁哆嗦了一把,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开热水。
很快,浴室里的水汽渐渐聚集了起来,水珠顺着许浅的脖颈向下滑,滑过她身上那道浅粉色的痕迹。
洗过一个澡之后的许浅觉得精神好了些,她钻进了被窝,李暮睡得很沉,丝毫没发现她的动静。
“晚安”,许浅对着李暮小声说了句,随手关上了床前灯。
等许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那个该死的闹钟硬是从七点叫到了现在。她像是想把那个哆啦A梦的脑袋拧下来一样,狠狠地关上了闹铃,将它随手丢到了沙发上
许浅睡眼惺忪,头发因为昨天没有吹干而四处乱翘,她摸了摸旁边空空的位置,下了床。
许浅闭着眼睛踏进了卫生间,在看见镜子的0.01秒后她差点将手上的牙膏全挤出来。李暮,那个该死的女人在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给她扎了两个辫子,并在她脸上画了猴子屁股似的腮红。
许浅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挤眉弄眼了一番,终于认定了这不是自己的错觉,这种诡异的装扮让她想起了穿着花棉袄,操着东北口音,在红高粱地里穿梭的傻妞。
“喂?我不在!”许浅歪着头夹着手机,一边用卸妆棉擦着脸,她怀疑自己这一张皮估计是要赔在这上面。
“亲爱的,今天有空吗?”
电话那头的是许浅的编辑,Miss黄,一个最近在寻找最佳精子的女强人。说起Miss黄,许浅就觉得恐怖,美丽的女人不可怕,美丽且聪明的女人最可怕。在她手下的作者,大多都经受过她的摧残,不榨干你最后一点血,她就不姓黄。
记得有一次排骨开了空窗,Miss黄带了一帮打手到他们家,二话不说套上麻袋就把还在梦里的排骨带到了一个废弃的工厂,在经过了三天三夜惨无人道的“教育之后”,排骨愣是将他之后好几个月的稿子保质保量的完成了,并且再也不敢造次,一战成名的Miss黄从此成为了众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Miss黄还有一个习惯,当她需要你做事的时候会非常温柔,那句“亲爱的”,作用和催命符差不多。
许浅在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像是听到到了指甲在黑板上刮动额声音,浑身难受,细想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表现,应该没有什么错处才是。
她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在群里讨论的事,心想,世上应该没有那么巧的事。
“有空有空,什么事啊?”许浅乐呵呵的答应着,伸手不打笑脸人,从古至今的真理都告诉我们,拍马屁,戴高帽绝对不会错。
“你可是走运了,沈黎川想见你。”对话那头的Miss黄翘着二郎腿,修剪着精致的指甲,时不时观察下外面人的动作。
此时办公室的外面已经炸开了锅,本来因为沈黎川的新书发表会已经够忙了,谁想那大人还想出了合作这一出戏。公司上上下下的人不得不为了这个动作再次忙碌起来。Miss黄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黑眼圈就快挂到下巴。
还真是沈黎川?许浅的脑子一下子有些转不过来,昨天还调侃着的话题人物今天就让自己碰上了?这种好比中了五百万的几率就这么发生了?
“她想见我?没搞错吧?”
Miss黄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没错,就是你。这也是我们今早才讨论出来的结果,不过最后敲定权还在沈黎川的手上,一切等你见了她之后再说。”
电话那头的许浅沉默了良久,想着老天真会开玩笑,她耳边也似乎听见了墙壁崩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