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世事无常（1 / 1）
01
叶一璟做梦也没想过，在自己婚礼这天，对面站着的会是一个只见过一次的人。
平心而论，这是个漂亮的女人，金发碧眼，胸大腰细，是叶一璟看见了就会吹口哨的那种。
看来命运也不是特别惨。
他说：“Yes，I do.”并给美丽的新娘带上了戒指。
这个叫Ashlyn Johnson的女人比叶一璟小一岁，是某黑手党组织的千金。叶一璟的父亲想稳定在美帝的地位，所以筹划了这场联姻。
叶一璟没有表现出反抗情绪，他也不敢有情绪，因为现在他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苏煜的安危。
结婚后的生活也没什么新鲜的，对叶一璟来说，无非就是多了个固定床伴而已。
倒是他的新婚妻子先对这个东方男人产生了兴趣，自从叶一璟治好她家小狗的胃病以后。
她知道了叶一璟以前在中国大陆当黑市医生，并且把自己家改造成了医疗基地。
叶一璟还带她看了自己的收藏品。
黑道千金可跟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她觉得那些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人体器官简直酷毙了。
她觉得这桩婚姻还不算太差，也开始主动了解叶一璟。
正巧这时候苏煜的新电影在北美上映，Ashlyn听说这是华人导演的作品，就约叶一璟一起去看。
正好叶一璟一直想去看，还在琢磨怎么瞒着他爹去。这下老婆主动邀约，倒了却了他一桩心愿。
西方人对中国武术抱着一种向往之情，在观影的时候，Ashlyn和其他老美一起为精彩的打戏连连惊呼。叶一璟认出女主角就是拍到一半被打破鼻子的姑娘，想起自己被叫去剧组江湖救急、还被苏煜暴打了一顿的经历，心中难免感慨。
苏煜的导演功力没有因为三年的休养而退化，而是精进了不少。电影的完成度极高，连挑刺挑惯了的叶一璟也很难找出哪里不好。
片尾曲响起时，叶一璟跟Ashlyn说他想留下来看彩蛋。
在几段搞笑的花絮过后，镜头终于对准了导演。
此时的苏煜因为连着熬了几天夜，胡子拉碴的，黑眼圈的尺寸都比得上熊猫了。
“导演说两句吧。”摄影师对苏煜说。
“说毛线啊，没看见本帅哥现在形象欠佳吗？不许拍了！”
叶一璟忍不住笑了出来。
“What a wonderful movie! I love it!”Ashlyn在看完电影很久后还沉浸其中。她问了叶一璟很多跟电影内容相关的中国文化问题，其实叶一璟也不是很了解，只好瞎编了一些，不过他脑洞大，编出来的故事比原本的典故还要精彩，听得Ashlyn连连惊叹，说有机会一定去中国生活几年。
叶一璟觉得这女人真是不错，好像可以一起生活一辈子。
反正，不是苏煜的话，跟谁都无所谓了。
02
叶氏集团在跟美国本土的组织联姻后，势力发展得如日中天。叶鲲一直掌握着东南亚地区的主要罂粟种植地，在牢牢掌握了内地市场后，又打开了美国的销售市场，在贩毒这个区域里颇有无人能敌的架势。
不过叶氏的扩张势必会损害到本土组织的利益，所以各种暗杀行动也展开了。这些暗杀多以失败告终，因为叶氏本就是强势的华人组织，联姻后的实力更是强大，保安系统几乎是密不透风的。
叶鲲有些得意忘形了。
在两家的复活节家宴上，某组织派来的杀手团体血洗了当场。
叶鲲在中了两枪后被手下救出，从密道里跑了。叶一璟一边掩护Ashlyn一边找射击手的位置，这时候的Ashlyn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在解决了两个主要的射击手后，叶一璟找出了一条安全通路后，把Ashlyn交给了一个信任的手下，让他带着她先走。自己则继续解决剩下的射击手。
可是没想到这次的杀手团体不仅仅是射击手，在几轮射击后，十来个黑衣人破窗而入，杀了里面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叶一璟眼看着自己这边的人越来越少，只好先行撤退了。
第二天，他得知了妻子的死讯。
这次的暗杀让叶氏集团元气大伤，Ashlyn的去世也让两个组织的联姻破灭了。叶鲲的重要脏器中了枪，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一夜之间，叶氏集团就从繁荣昌盛的状态转到了存亡边缘。
说真的，叶一璟觉得一点都不难过。人在道上混，总要有点觉悟的。他的母亲在他五岁的时候就死于帮派斗争，这些年来，不少兄弟也在他面前死去。一开始几次可能会痛得撕心裂肺，但是慢慢的就没有感觉了。
他给父亲患了纱布，观察了一下伤口的情况。一颗子弹从胃部穿过，另一颗打中了心脏旁的大动脉。光是动手术取出这两颗子弹就差不多要了叶鲲的命。
“你说吧，我还有多久？”叶鲲问叶一璟。
“一天？或许两天吧。”叶一璟摘下手套，坐在叶鲲床边。叶鲲已经年近六十了，本就不如年轻时凶狠，现在生命垂危，叶一璟竟然觉得这个让人闻之丧胆的大毒枭看起来有些温柔。
叶鲲伸出手，叶一璟凑过去说：“有什么要交代的？我听着呢。”
叶鲲把长满老茧的手放到叶一璟头上，轻轻地摸了摸。
“去干你想干的吧。”
叶一璟吃惊地看着他，叶鲲把手缩了回去，露出了一个短暂的微笑。这个微笑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笑完后，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03
“全部资产和势力都在这里了？”
“是的，少爷。”
叶一璟看着手下整理的资料，拿着笔在纸上圈圈点点后，说：“把我们残留的黑道势力全部送给Johnson家族，就当是我给Ashlyn和我孩子的赔礼。”
“可是……”突如其来的重大决定让手下慌张了。
“你有意见？”
“不敢。”
把黑道资料放在一边后，叶一璟浏览起了叶氏在白道上的产业。
“洗钱的行当也不干了，把工厂洗白，正常使用。”
“是。”
“至于兄弟们，想留下的都给个好职位，想走的就多给点钱，你们现在自由了。”
“少爷……”
“好啦，现在你可以帮我订一张去北京的机票吗？”
04
“叶一璟的父亲去世了，你知道吗？”夏轩文的母亲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啊？”夏轩文好久没跟叶一璟联系了，对叶家发生的事完全不知情。
“大概一周前吧。”
“哦……”夏轩文点头，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
“听说叶一璟接手叶氏集团后，把黑道产业全部送给了亲家，只留下了白道的资产，现在整个叶氏都洗白了，安安心心做生意呢。”
“叶一璟真是有魄力啊。”夏轩文感叹。虽然他知道叶一璟一直不喜欢自己家的产业，但是没想到他一接手就把他父亲亲手打下的江山拱手送人了。
“可不是嘛，别看那孩子从小就吊儿郎当的，碰到大事的时候真是临危不乱。”
上流演艺圈本来就跟黑道有说不清的关系，夏家和叶家交情不浅，夏轩文和叶一璟从小就认识，算半个青梅竹马。
“也不知道叶一璟现在怎样了，我待会给他打个电话。”夏轩文说。
“好，替我安慰安慰他，你们小辈间好说话。”
“行。”
电话那头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有精神。
“喂？夏轩文？新年快乐！哈哈……我这边是不是太吵啦？你等等，我换个地方……喂！小心着点！那是我最喜欢的收藏品之一！真是的，搬个家都不省心……喂？你还在听吗？”
“在听。你搬家呢？”
“是啊。我现在在北京。还好以前的房子没卖掉，现在又可以住进去了。”
“我妈刚刚跟我说了一下叶氏的情况，还说让我来安慰安慰你，看样子你根本不需要啊。”
“替我谢谢阿姨的好意~你们完全不用担心我的，我现在恢复自由之身啦，快乐得很。”
“那就好。”
“你呢？最近过得怎么样？跟那小家伙挺好的吧？”
“嗯，挺好的。”
“唉，那边好像在叫我，我过去看看，忙完了再跟你联系！”
“行，你忙吧。”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刚刚失去了父亲、妻子和孩子的人，因为他实在元气过头了。
也许他是难过的，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但是家庭对他来说其实是种负担，从小就是。
他说他自由了。
05
夏家的除夕夜团圆饭可不像尹秋家那样热闹，夏轩文的不苟言笑完全是遗传他爸，父子俩单独相处的话就是冷脸相对，半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还好家里还有个话剧演员出身的母亲，性格开朗，能活跃一下气氛。
“今年公司的情况变好了吧？”母亲问。
“嗯，电视剧和综艺节目都做得挺好，几部电影成绩也不错，尤其是苏煜的回归作，票房破了二十亿。”
“不错，这里边肯定也有你的辛劳，儿子辛苦了，来，吃个鸡腿！”
“妈，我又不是小孩了。”夏轩文好笑地说。
“你在我面前永远是小孩！”
就在餐桌上的气氛开始慢慢变温馨的时候，一直闷不吭声的父亲开口了：“新签的那个小导演呢？今年票房怎么样？”
“他的新作是奇幻题材的，后期比较麻烦，估计要到明年五一档才上映。”
夏轩文的父亲夏泽涛是华耀传媒有限公司的创始人，也是出名的制片人。在他管理下的华耀成为了国内最大的传媒集团，业界老大的地位至今不能动摇。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很有魄力的人。
自从他把华耀的实权交给夏轩文后，自己就带着妻子来美国养老，很少过问公司的事情了。
这次他突然问起尹秋，一定有他的用意。
“那个小孩，究竟是你包装出来的花瓶，还是真的有才华？”
夏轩文觉得父亲的提问有些刺耳，有些不悦地说：“是真的有才华。”
“本来我是不想管这些事情的，但是最近我听说了一些有趣的传闻，我想问问你是不是真的。”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明白的，你聪明得很，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
餐桌上的气氛骤然凝结，母亲尴尬地说：“好啦，大过年的别把气氛搞得这么僵，我们吃饭吧……”
“让他说！”
夏轩文咬咬牙，说：“是真的。”
母亲对夏轩文和尹秋的事情也略有耳闻，但她觉得这只是儿子年轻贪玩，于是柔声说：“轩文只是玩玩而已。”
“妈，我是认真的。”
“那孩子现在只是羽翼未丰，需要找个强硬的靠山。等他能自己撑起票房那天，你就会被抛弃。”夏泽涛的语气那么肯定，仿佛在陈述事实一般。
“尹秋不是那种人！”
“你们的感情是建立在利益关系上的，一旦他不需要你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不是这样的！您根本什么都不了解！”
夏泽涛冷笑了一声，说：“你慌什么？”
“我这是在辩护。”夏轩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自己都不相信这种感情会持久，对不对？”
“不是的……”
夏轩文承认，他是心慌了。并不是不相信尹秋的为人，而是他不得不承认，他们现在的感情确实是跟利益沾边的。尹秋一开始是圈外人，在演艺圈里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夏轩文。夏轩文就是在这种前提下诱导尹秋跟他在一起的。
与其说夏轩文对这段感情没信心，还不如说他一开始就对卑鄙的自己没有信心。
夏泽涛看见儿子开始迷茫就知道自己动摇军心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现在可以开始排兵布阵了。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
“我把2%的华耀股份转让给尹秋，还出资完善他的工作室。他的下一部电影由我来投资和制片。我想看看，他在独立到这个程度时，会不会不再需要你。”
“这个游戏对我有什么好处？”
“一年。只要一年后他还坚持跟你在一起，我就不干涉你们了。”
“好，我答应。”
虽然夏轩文果断地答应了参与这个游戏，但他是心慌的，甚至是害怕的。
但是不管结果如何，获益的都会是尹秋，所以夏轩文同意玩这个游戏。
最在乎输赢的就是夏轩文。赢了，就可以和尹秋相守一生；输了，就会失去全部的感情。
06
夏轩文在焦虑的情绪下迎来了新年的到来。
尹秋没有在纽约零点时打来电话，这让他更沮丧了。短信收件箱里堆满了公司同事发来的祝贺，夏轩文都没有心情点开看。
就这样痴痴地盯着手机屏幕，终于在零点十九分的时候，期待的电话打了过来。
“对不起！我睡过头了！呜呜呜，明明定了闹钟的……”
“没关系，你打过来我就很开心了。”
“嗯，新年快乐！”
“谢谢。”
“……你怎么了？”
“嗯？”
“感觉你语气有点低落，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
“哦……你是不是累了啊？快去睡觉吧~”
夏轩文捏紧手机，说：“尹秋，你喜欢我吗？”
“又发什么神经……”那边的声音变小了，夏轩文可以想象到尹秋害羞的样子。
“喜欢我吗”
“这还用问吗？”
“正面回答我。”夏轩文现在的情绪不稳定，等说完才发现自己这句话的语气有些凶，刚想道歉，尹秋就抢先说话了。
“喜欢啊，不然为什么要在一起？”
“是不是因为你在演艺圈只能依靠我，所以才强迫自己接受我的感情？”
“……”
“尹秋，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吧，没关系的，我也知道我是一厢情愿……”
“你好烦啊！！”
夏轩文被尹秋吼愣了。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都说了我喜欢你啊！我也知道我不太会表达情感，可能会让你有些困扰。有不满的地方就说出来嘛，我会改的……”
“尹秋……”
“不许胡思乱想了！”
尹秋在他们的感情里一直处于被动状态，这是第一次这么强硬。但是夏轩文却觉得很开心，因为他从这些话里听出了尹秋对他的在乎。
“好，不乱想了。我们好好走下去吧。”
“你真的很肉麻……”
凶完后又变回了那个害羞的小孩，尹秋完全不知道这样的他在夏轩文眼里有多可爱。
打完这个电话后，夏轩文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他父亲了。
因为他相信，他和尹秋一定能赢这场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