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缘起缘灭（下）（1 / 1）

我兴奋至极，“真的？”

“当然，以命保证，”

我打趣道:“你又没有命，我要你命有何用，”

白无常嘻笑两声，一本正经道:“那你是打算去人间寻他，还是等他圆寂之后，找他的转世，”

我毫不犹豫道:“当然是去人间了，我等了一百年，好不容易熬出了头，这次说什么也要和他说说话，才不枉两次去人间之行。”

黑无常摇头不大苟同，“忘川姑娘，上次你遇见缘空大师时他十八岁，正值少年年华，可如今已是一百后，他至少已有一百一十八岁，你去了还能做什么？他都成了黄土淹没头顶的人了。”

黑无常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每次出语都让我无言以对。

我心意已决，任谁都无法更改。

次日，我整装待发，离了冥界，来到人间，又去了一百年前遇见缘空的桃花林，他不可能还在这里，我只是来温习一番 。想不到我又赶上好时节，春天百花齐放，桃花飞舞，如当年，只是那座十里红妆亭子明显陈旧了不少。

匆匆巡查一番后，我来到三里外的小镇，景泉镇。

这里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街上极是热闹，来往人群熙熙攘攘。

“糖葫芦，卖糖葫芦！……”

“胭脂，上等胭脂粉……”

“小笼包子，刚出炉的小笼包子……”

…………

我漫不经心走在大街上，心中苦闷，缘空究竟在哪座寺庙修行呢！

“听说了吗？今儿早上普芸寺的住持缘空大师圆寂了，”

“刚得知消息，说是要在普芸寺当众火化，全镇的人都怀揣敬仰之心前去奠拜！”

“哎！一代大法师就这么去了，着实令全镇的人都感到惋惜啊！”

我愣怔当场，不，不可能，我才刚到人间，他怎么就走了，两行清泪滑落，滴在脚尖。

我猛地回头，揪住说话之人衣领，道:“你说什么？”

那人眼神闪躲，显然有些吓着他了，另一个人胆子不错，连忙上前劝阻，“姑娘这是何意？莫非与缘空大师有渊源，”

我轻轻放下那人，“刚才所说之事当真？”

那人慌忙点头，“千真万确，就在今儿早晨，普芸寺缘空大师圆寂，享年一百一十八岁。”

真的是他，我疯了似的抱住头痛哭失声，“缘空，这一次你又不等我。”

那两人如看神经病一般打量我，之后不欢而散，都远去了。

我飞上琉璃山找到普芸寺，寺门大敞，没有和尚值班，寺庙内露天广场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挤都挤不进去。

我略施小术，来到金碧辉煌的寺庙前，寺庙匾额上书三个大字，“普芸寺，”

我不顾一切地硬闯，最终被巨大的佛光挡了回来，我忘记了此时我不再是仙人，是冥魂，没有仙法，我进不去这种神圣的地方。

可我不放弃，我站起身，又一次闯入，续而又被佛光打了回来，我周身疼痛，犹如削筋断骨，佛光当真所向霹雳，不可亵渎。

我支撑起微弱的身体，将嘴角鲜血擦拭干净。

突然，寺内人群纷纷让开一条大道，我清楚地看见，缘空合眼闭目，安静地端坐在一堆柴火之上，眉鬓霜染，银白胡须垂落胸前，此时他是一袭褐红色袈裟，显得更加庄严肃穆，这，是他老去的容颜。

我使出全身法力，又一次不死心向前冲去，又一如既往般被耀眼的佛光打了回来，泪水湿透了脸颊，我爬在地上无力叹息，“缘空，这……一次你为……什么又不……等着我，”

鲜血流了满地，我慢慢一步步向前爬去，可刚到寺门，又被佛光狠狠打了回来。

寺庙内，我看见一个秃头和尚低着头，一手拿火把，一手捻执法印，缓缓走向缘空座下的柴火，轻轻将火把甩了上去。

“不，我等了一百一十八年，整整一百一十八年啊！老天，这究竟是为什么！ ” 我双手捶打地面 ，失声大喊，可谁也听不见。

大火如排山倒火之势而来，将缘空完全包裹其中，我嚎啕大哭，从未有过如此的悲痛。

我的意中人就这样消失在我的眼前，我连一句吊唁都无法送到。我多想去寺庙内，去到他的身边，为他讲述我这一百一十八的思念，那一天，忘川河畔，那一天，黄泉路上，那一天，奈何桥头。

那一天，我被关押在冥界阴噬林，那一天，我逃出来时火红彼岸花开满黄泉路，可就在那一天，我见着了你，却只得惊鸿一瞥。

我晕倒在寺庙门前，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是三天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