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月历小姐（1 / 1）
叶青然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头痛起来。
“大家安静下来，大小姐一定会给我们一个说法的。”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子声音响起，大家都安静下来。
是李福海。
他一直跟随叶介之打理绸缎铺多年，与叶介之一向情同兄弟。他常年在铺子里与店员同吃同住，在他们中自然有一种别人无法替代的尊严。
“李叔。”叶青然深深望了李福海一眼，“您把两个铺子所有员工应支的薪水列出来，我来想办法。最迟后天，我会把所欠的薪水还给大家，都去忙吧——”
七八个伙计都散开。
“青然，这半年多，只有这一个铺子的利润勉强够支付大家薪水，下一步如何经营，得动动脑子了。”
“李叔，这一年来，我爸的心一直放在地产上，两个铺子多亏了你，谢谢——”她对着李福海鞠了一躬。
李福海叹口气，“如今介之撒手远去，你和你妈妈商量一下，这铺子如何——”
“李叔，这铺子我来管。”她目光坚定。
她已经想好了，必须依靠手中的绸缎铺赚钱养家，上海这个充满机遇和挑战的地方，满地黄金，她要学的就是如何把地上的金子捡到自己腰包里。
没有钱，母亲和弟弟怎么办？
写东西赚几个钱儿顶多是自个儿手头宽裕，根本无法养家。
她要从商！
叶青然当机立断把那个经营惨淡的店铺关了，里面的货品都搬到了另一个铺子，同时店里裁员，只留下李福海和两名比较能吃苦头脑活络的伙计。
傍晚时分，叶青然拿着李福海开给她的那页薪水清单，万分沉重。
如今人已经裁完，薪水还没有给人家，自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钱，必须找到钱！
她来到“钟记照相馆”。
“青然——”钟易民看到她，扔到手中的活儿就走来。
他打量着她浑身的黑色衣服，发间别着的白色小花，心中一凉，“你——”
叶青然压抑住内心的悲痛，问，“淑淑在吗？”
“在——在楼上。”老实忠厚的男子忙着掩饰自己的尴尬，“青然，你家是不是——”
“我上去了，易民哥。”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角的泪水，慌忙转身，咚咚咚上楼。
敲开钟淑淑的卧房。
“你和唐承珣到底怎么回事？这报上都登了，他要大婚的消息，虽然没说新娘是谁，可我总觉得不会是你。”一向大神经条的淑淑才瞥到叶青然一身黑色孝服，“怎么啦？什么时候的事？是叶爸爸还是——”
“是我爸。”她轻轻擦掉眼角的泪痕，“淑淑，借我一笔钱。”
“叶爸爸这么年轻，怎么会——”
“心脏骤停，猝死。”她牙缝里迸出几个字，心中犹如万剑齐戳。
“喔——”淑淑双目瞪得大大的，“青然——”
钟淑淑嘴巴张开又合上，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的女子。
“我家铺子里的工人几个月没发薪水了，我急需一笔钱。你手里有多少？”
她望着钟淑淑，眼中满是期盼。
她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除了淑淑，她想不出来还有谁能帮她？
“等一下。”钟淑淑打开抽屉和柜子，一会儿找出一堆银元，一一点好，装在一个钱袋里递给她。
“一共八十五个银元。等我妈回来，我再给她要，还能多给你一些。”
“这些已经够开薪水了。”叶青然眼中泪水肆意起来，“谢谢你，淑淑。我会尽快还的。”
“我的就是你的，不要还了。青然，我还能帮你做些什么吗？”淑淑小心地问着。
她摇头。
钟淑淑送她下楼。
“青然，我落选了！”
“什么落选了？”她随口问。
“月历小姐啊，我初试都没过，惨死了。明天前十名就要举行决赛了，真羡慕她们。”
叶青然想起了，她曾经答应那个王先生参加月历小姐，可随后就被石郎劫走，接着又坠入谷底，她都快要忘了这件事了！
“前三甲是不是有奖金？”
“当然了，四位数呢，还能代言广告，做明星——”
叶青然来不及跟淑淑说再见就往外奔。
一双年轻男子的手拉住她，塞给她一个鼓鼓的钱袋。
叶青然转眸，对上钟易民那双深情满溢的眼睛。
“易民哥——”她不想要他的钱，还未递向他，他已经抛下句“以后再还”决然上楼。
他只想尽自己所能帮她一把。
既然老天注定他无法拥有她，那就看着她幸福吧！
他怕她难堪，怕增加她的心理负担，所以塞给她钱袋以后就躲得远远的。
叶青然回望着钟易民沉稳颀长的背影，手中攥紧那袋钱，跑出“钟记照相馆。”
到“百乐门”时，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百乐门门口灯火辉煌，花团锦簇。月历小姐的决赛明天即将举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忙碌的王先生一眼就看到了叶青然。
“茉莉小姐——”
她一怔。对了，她当初用“茉莉”两个字报的名。
“王先生，我还能继续参加比赛吗？”她开门见山。
“按说不可以了，当初你报名就很仓促，初赛和复赛你都没来，明天可是选出前三甲的决赛！”王先生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笑道，“但是茉莉小姐天姿国色，非寻常女流可比。你且等一等，我去跟组委会商量一下。”
“谢谢。”她心中有些紧张。
她参加这次比赛如果能获个名次，就能得到一笔奖金，自己就能宽绰些。
毕竟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
一会儿，出来几个男子，小声对着叶青然评头论足起来。
叶青然挺直身子不卑不亢回望着他们。
“茉莉小姐，”王先生笑着走过来，“真巧，入围前十名的洛意刚退出。我们已经商量过了，对你网开一面，你可以直接参加明天的决赛。明天八点之前一定来百乐门集合。”
“谢谢。”她对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无论他们出于什么目的，能让她参赛，她不就有希望吗？
叶青然踏着皎洁的月色往家赶。
以往，她对这种抛头露面让人指指点点的比赛是不屑一顾的，如今，只要有钱赚，她都要试一试。
什么尊严，什么面子，都得给生存让步！
一辆停着的黑色轿车如一匹静止的兽溶于黑夜中，车里闪着一丝雪茄点燃的亮光。
“回去吧，明天是你结婚的日子，今晚上很多事需要你拍板。”宗元慵懒的嗓音难得透出一股真诚。
“我只想再见她一面。就这样偷偷看她一眼，从此以后，就各不相扰了。”唐承珣语气没有一丝感情，仿佛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我去找她，问她最后一次，能不能与你破镜重圆！”宗元刚起身就被唐承珣摁下。
“她要自由，我给就是。”
宗元深望他一眼，别过脸庞。
这几日唐承珣就像一个机器人，没日没夜地坐镇炎龙堂总部指挥着一切大小事物。原本应该他插手的婚礼，却扔给了宗元。
一次次的大醉后，宗元总会听到他喊出“茉茉”两个字。
那个女人还是与他彻底决裂了。
决裂的原因他没说，宗元亦没问。
车外一阵熟悉入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唐承珣屏住呼吸，只为把她看的更加清楚。
她轻快的步子很快走过他的车旁，瘦削的背影越来越小。
“何不再追过去？”宗元劝道。
“今日开始，我要把她给忘了。”他面无表情，华眸一闭，“以后她的任何消息都不准告诉我。撤掉所有的暗卫，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你们那天究竟谈了些什么？这么苦大仇深？我记得刚出谷时，她对你们的婚事是默许的态度。”
唐承珣不语。
她竟然骗了他！
他也傻啊，一次次相信她。
不就凭着自己对她的感情，她才可劲儿折腾他的心？
他累了。
强留她在身边，鱼死网破，针锋相对又何必！
他要的是能与他相依相知的脉脉深情！
有些人，注定无缘，又何必强求。
只恨自己明白的太迟。
“承珣，何必自欺欺人。既然决定忘掉这丫头娶陈书缨，你为什么给干妈说，永远不会让陈书缨祭拜唐家宗祠，你的潜意识里还在给她留着位置，为什么不再去试一试，或许会有转机。”
“既然不能娶我喜欢的女人，就娶我妈喜欢的女人。”他已经闭着双目，深呼吸。
执念已定，他只要做个无心的人就行。
一年的牵牵扯扯，如今都该划上句号了。
老天让她出现在他的世界里，搅乱了他平静无波的生活，给了他无尽的希望，却又一次次让他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一切都是虚幻，一年下来，他连自己的心都不能抓住。
她，当真是他的罂粟，让他欲罢不能，念念不忘！
他一向持才傲物，遇到她后卑微了这么久，何不挺起身子，做回自己——
当初那个风流疏狂，睥睨万物的男子！
次日，叶青然站在了百乐门月历小姐决赛台上。
唐承珣与陈书缨举行了轰动上海的婚礼。
这种比赛反正就是一场只要表现美丽就行的低级活动，叶青然穿上组委会指定的大红高叉旗袍，梳着与其他九个美丽女子一样的发髻很快进入角色，对着台下露出得体的笑容，摆着各种优雅的姿势惝恍在各种镁光灯里。
两个小时下来，她的笑容已经僵硬。
中午时分，月历小姐前三甲已经选了出来！
石千千，茉莉，杜月儿的大名立刻在上海各路报纸媒体上占据了头条。
第二名，也就意味着有一千块现大洋的奖励。
叶青然在得知自己当选亚军时，脑子里就惦记上那一千块现大洋了。
她要用这笔钱把绸缎铺子经营下去。
百乐门到天黑依然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一些好奇的人们开始往里挤着试图一睹今年刚出炉的月历小姐的芳容。
叶青然三人早就偷偷从后门溜了。
回到家。
卸下一身的疲惫，服侍母亲吃过药，她才端起吴妈送过来的阳春面吃起来。
“妈，我现在手里有一千块现大洋了。”
何玉芯半躺在床上，凝视着女儿清瘦的脸庞上还未来得及擦去的胭脂水粉。
“茉茉——你这一天去了哪里？”
她放下饭碗，沉默片刻道，“妈，我参加了月历小姐比赛，得了第二名。这是奖金。”
何玉芯看了眼桌上一个不小的钱袋，苍白的脸上挂着两行泪珠。
“茉茉，苦了你——”
她又怎会不知，这个女儿一向自尊自爱，矜持有度，参加那种众目睽睽之下搔首弄姿的比赛，为了什么？
钱！
都是让钱给闹得！
“妈妈不想让你步入名利场。整个上海抛头露面的光鲜女子有几个能真正快乐的？”
“妈，我参加比赛只为了这一千现大洋。我再给他们拍上几本月历，做一个万金油的广告，就完事了。”
“茉茉，妈妈不想让你成为——交际花之类的女人。我们不求富贵，你和弟弟只要平安就行。”
“妈，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借用月历小姐的名气把我们家的铺子经营下去。我得赚很多钱，还爸爸欠的债，供弟弟们读书。”
“茉茉——老天爷怎么不长眼，你才十六岁啊，为什么要承受这么重的担子？”何玉芯已经泣不成声。
叶青然握住母亲不盈一握的手，“我一定能靠自己的双手撑起这个家。”
“我肚里有孩子，你们就让我吃这个——”窗外传来田艳秋软糯不满的嗓音。
“你爸尸骨未寒，她就嫌东嫌西，成天的闹。”何玉芯叹气。
“妈——你躺着，我去看看。”叶青然安抚下妈妈，来到院子里。
－－－－－－题外话－－－－－－
黄蓉问黄药师：爹爹，你喜欢靖哥哥吗？
黄药师：简直是太喜欢了！
黄蓉：哇，太棒了，你喜欢他哪一点啊？
黄药师：你看，我这桃花岛上，徒弟中有瞎子有瘸子，仆人们又聋又哑。我一直想办个残联，就差个傻子了。哈哈哈哈…
这两章太虐了，给大家一个冷笑话开开心
男主与女主离幸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