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走投无路（1 / 1）
唐承珣冷眼望着这个软硬不吃的女子。
在她面前，他颜面尽失，真到订婚那天，她又会给他什么样的“惊喜”？
他心中一冷。他与她都是认定一个人，决然不回头的那种，如此坚硬的两个人相碰，势必会有受伤的一方，他人生字典里就没有放弃一说，让他放手心爱女子，何其可笑！他的心只需更狠更硬，折断她的翅膀，养在笼子里不就得了！
唐承珣一把抓起她胳膊，狠狠把她拉到院中。
宗元挡住了叶氏夫妇，“别紧张，承珣只是给她说几句话。”
冬夜的寒风扑面而来，叶青然打了个喷嚏。
唐承珣冷峻的脸庞没有一丝笑容，“给我听好了，叶青然，如果你不想在巴黎法兰西大学留学的他有事，最好顾虑一下我的感受。要不，我们打个赌，看看我的势力能不能触到法国巴黎，你对他不是想念的紧吗？我立刻给你送份生日大礼，你是想要他的一条胳膊，一条腿哪，还是要他熠熠生辉的双目？”
叶青然顿时僵住。
苏文留学的信息他一清二楚。
她确实低估他了！
凭他的权势，做到他所说的不难。他的狠辣她早已领教，她深信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什么都能做出来。
她可以用自己的生命与唐承珣博一下碰碰运气，可苏文的生命岂能拿来赌气！
“你意中人自从到了巴黎，就一直在我的监控之下。明天下午，他在巴黎的近照就到上海，到时候你可以睁大眼睛看一看，我究竟有没有骗你！你对后天订婚仪式的态度直接决定下次他照片上的样子，你是希望看到健康如昔的他，还是······”
“别说了——”叶青然几近崩溃，捂住耳朵。
“对你，我的耐心已经没有了。”他用力扯开她的双手，“只要你听话，一切好说！看着我，看着我——”最后三个字充满怒火，“从前线回来一下火车，我没去见母亲，就在这个院子里等了你整整六个小时！只为见你一面！”
“醒醒吧，”他放缓语气，“你的爱对他只能是枷锁。难道你忍心看着如此卓越的男子因为你而变得不堪，他是苏家独子，苏家三代单传······”
他看到眼前女子已瑟缩在冷风里，低声哭泣着，单薄的肩膀颤抖起来，那么的不堪负重——
他的心被扯痛了，为她，为她的痛而痛，为她的悲而悲。
摒弃掉对她所有的不忍和怜惜，狠狠剪掉她的翅膀，她才能跌落在自己手心里。
“给我一个机会，也是给他一个生存的机会！”他字字如剑，直刺她的心房。
她沉浸在自己无法抑制的悲伤里，泪水成河。
难道自己的人生就这样被唐承珣改写？
骨子里的不屈只有臣服于无情残酷的现实？
憧憬的美好未来注定只是虚幻？
她一遍一遍问自己。
自己的人生已经被眼前这个男人写好结局，她只有沿着他给画好的轨迹走下去，从此没有自我，没有快乐，没有明天。
唐承珣紧紧把她搂在怀里，深情四溢，“你的幸福只能我来给！”
她挣扎着，哽咽道，“拒绝订婚的是我，你什么手段尽管朝我来，别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
“对你？我怎么舍得。好，到现在你眼里还是只有他！”唐承珣深深吐出一口郁闷在胸的浊气，“叶青然，明天中午十二点我在霞飞路的公馆等你的答复。对了，记得看明天的早报。”
宗元早已站立在他身后。
唐承珣与宗元离去。
“茉茉！”何玉芯扑过来搂住女儿发抖的身子，“怎么办，怎么办，介之？”
叶介之语气坚定，“你们也看到了，唐承珣是真心求娶茉茉，为了我们这个家，必须嫁！”
冷风吹过，叶青然泪已流干。
她握着自己那个装有与苏文照片的心形饰品，一夜辗转难眠。
脑中苏文唐承珣两人的影子交替出现。
小轩窗上映着桂树的疏枝，更添寂寥，这人生漫漫，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痛要让她领略！
她捏着苏文给她的那枚小小钻戒，在月光的余韵中叹息，她不能让苏文有事，否则她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次日依旧是滴水成冰的天气。
叶青然还未来得及洗漱，何玉芯已经匆匆从前院赶来。
“茉茉，快看！”她把一页崭新的报纸摊开，语气激动。
早报头版赫然写着：英雄美人，珠联璧合——贺国民革命军二十三师师长唐承珣与江浙女师才女叶青然明日纳吉之喜。下面把唐承珣的家势与不凡战功以及杜撰的与她相遇，相知，相爱的故事洋洋洒洒写了整整一个版面，上面竟还附有她的照片！
无耻，太无耻了，她气得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下唇上留下一排深深的牙印。怪不得他昨晚临走时说，让她留心今天的早报。他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向所有人昭告，她马上就要成为他的女人，不留一点余地，她真的走投无路了！
她瘫坐在床边，握着报纸的双手一直在颤抖。
“茉茉，还有哪，你看——”何玉芯把报纸翻过来，指着一行更触目惊心的大标题“上海启德女中校长苏屹海涉嫌通共，家中搜出反国亲共书籍”云云。
通共，叶青然虽不涉政事，可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
瞬间她有种眩晕的感觉，这个才是唐承珣让她看报纸的关键，他已经向苏文父亲下手了，他的大网已经张开，只等她自己走进。
“茉茉，这可怎么办？苏校长都给牵扯进去了！”何玉芯叹气，“通共的罪名可不小！”
这时候着急没用，叶青然冷静下来，昨晚他说今天中午十二点在唐家等她，看来他早就算计好了。
她要马上去见他，她怕延误一分钟，他的黑手再伸向苏文。
她来不及梳洗，把长发随意挽在脑后，披了件大衣就往外走。
何玉芯拦住她，给她系上红色围巾，心疼的道，“孩子，先答应他吧，结婚的事再从长计议······”
叶青然喃喃道，“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事情的变化已经超出她的预期，为了尽快救出苏文的父亲，她必须走出家门去面对不想见到的人，去答应那场所谓的婚事。
她先到永民巷六号看了一下，唐承珣和宗元都不在，只有几个仆人忙来忙去。
一个男仆道，“先生说，如果叶小姐想见他，请跟我去公馆。”
一切都在唐承珣的掌控之中。
她麻木沉默的随他上车去唐府。
男仆把她送到西楼一个小会客室。
一个女佣给她上茶。
她忧心忡忡地踱来踱去，等着他的到来。
时钟重重地敲了几下，她烦乱不堪。
“你比我还心急啊，茉茉。”不知何时，唐承珣走近她，贪婪地嗅着她的发香。
她一个激灵，回头。离得太近，差点撞在他怀里。
“唐承珣——我答应你的婚事。”她目光冷漠，“请你放了苏校长！”
“茉茉，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唐承珣冷笑凝视着她未施粉脂的脸蛋，她神色憔悴苍白，散乱下来的碎发使她看起来更添几分难掩的韵致。
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他心中涌出这么两句诗来。
“别再拐外抹角了，好吗？”她不想与他打哑谜，开门见山。
“你早这么干脆，苏屹海何至于受这份罪！”唐承珣星目含威，“我可不想勉强你，茉茉，我也送你个好消息，下午两点钟苏文在巴黎的近照就到了，这次是身强体健，下次就很难说了！”
叶青然闭上双目，泪水潸然而下。
“都怪我，又把你惹哭了。”他伸手给她拭泪。
她条件反射的一躲，他的手扑了空。
“一点诚意都没有，让我怎么相信你会嫁给我？”他笑的讥诮。
她满脸泪水走近他，“我答应你任何条件，请你放了苏校长，别再难为苏文！”
他托起她的脸庞，吻了下去。
怀中女子任他攻城掠地，没有一丝反抗。
他的唇吻在她的额头，双眼，脸颊，最后停在她没有血色的双唇上，他灵巧地进入没有任何屏障的樱瓣，汲取着她的芳香，入骨的相思终于得到片刻缓解。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唐承珣才放手。
他脸上灿若桃花，紧紧搂住她，“我要让你做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我要给你最盛大的婚礼，我要你心里有我！茉茉，不光你的身子，你的一切都必须给我！”
她麻木的任他搂着，她已经没有任何资本跟他较量。
她清幽的眸子对上他，一字一句，“我必须亲眼看到苏校长无罪释放。”
他猛然放开她，嗔笑着摇头，“你可真会煞风景！本来今天我该去南京参加晋职仪式，可明天是我们的好日子！今天我还有很多事需要筹备，你就别走了，待会喜服和首饰都会送过来，你看看是否满意，等会儿我让你看样大礼！”
她神情冷然，“在苏校长脱险之前，我不会听你摆布做任何事！”
他华眸凄然，冷哼一声。
她一向都是棱角分明。
“好，跟我去警备司令部。”他隐藏起满脸的不悦。
她紧跟着他的步子走出西楼。
院子里已经放好了贴有大红喜帖的箱笼，六个。
一个仆人过来，“先生，聘礼已经备好，明日何时动身？”
唐承珣上下打量了一遍，甚是满意，看向她，“可否满意？”
她心不在焉，不愿置评。
只一眼，她就知道这次的聘礼比上次更是丰厚。
他转身对男仆道，“明日上午九点送去叶家！”
男仆躬身而退。
他含笑望着她，“从第一次见你到这一天，我盼了很久，也费劲了心机。你可以不感动，但不要质疑我的感情。”
她避过他灼人的眼神。
三个女人从主楼方向走来。
其中两人叶青然认识，唐老夫人和桂妈。
另一位是个穿着粉色洋装的美人儿，她正值妙龄，鹅蛋脸，柳叶眉，如樱双唇在欺霜赛雪的肌肤映衬下倍显清丽动人，她举止得体，一颦一笑都拿捏得十足到位，一看就是一位大家风范的千金小姐。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叶青然。
叶青然在她与唐老夫人热烈目光的刺激下，勉强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妈——”唐承珣把一直盯着叶青然看的母亲拉到一边，低声道，“这个儿媳，您认不认，我都得娶！她好不容易答应下婚事，儿子请您成全！”
老夫人望了眼不远处盈盈而立的陈书缨，摇头叹气，“我前脚把书缨从云南招来，你后脚就奔了前线，人家在上海一等就是三个多月，你倒好，一回来就要跟别的女子订婚，你要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妈，您不是一直说，女儿才是贴身小棉袄吗，再认个干女儿得了！”唐承珣开解母亲。到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哎，你这孩子，那位叶小姐不是一直躲着你吗，这婚事怎么说答应就答应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什么事敢瞒您老人家啊，妈，听阿元说，你前些日子见过青然，我们没骗你！慢慢相处，您一定会喜欢上她的。”唐承珣扫了眼那边与陈书缨说话的叶青然，贴在母亲耳边道，“我保证，来年就让您抱上孙子！”
听到这句话，老夫人紧绷着的脸立马笑了。
儿子能娶妻，离她抱孙子就真的不远了，上次与那位叶小姐短短十几分钟的接触，自己对她的看法已有改观，她真的不像是一个无知肤浅的人。
看来，承珣和宗元没骗自己！
她上次对叶小姐态度的抵触，儿子一声招呼不打就上了前线，她就后悔了，天天烧香拜佛，祈求老天保佑儿子平安归来，现在儿子不光从前线凯旋而来，而且要马上解决婚姻大事，这些都是作为一个母亲来说，最盼望看到的。只要他娶的女子不是那么不堪，她这个做妈的什么都可以让步。毕竟丈夫去世得早，只给她留下这么一个儿子，原本她对儿子的胡作非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忍苛责，难得他要收心娶妻了。
只是——他们唐家势必要亏欠书缨了。
“珣儿，你这婚事定的也太心急了吧？”老夫人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头，但又猜不出个头绪。
“不急，不急。如果她早点头，我们现在应该结婚了。”他看到母亲让步，大喜。
“珣儿，叶小姐不是不喜欢你吗？”
“人的感情是会变的，不喜欢可以变成喜欢。妈，她是我认定的女人，您对她凡事别太苛责。”
“你这孩子，媳妇没过门，就开始抱怨妈了。”
“岂敢，岂敢，妈，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现她的可爱之处。”
“哎，难为书缨了······”老夫人继续叹气。
“妈，陈书缨是你请来的，你负责送走啊！”唐承珣得寸进尺。
“我们唐家有愧书缨，我真看不出这个叶小姐比书缨强在哪里？珣儿，定亲的事你可想好了？”
“早就想好了。叶青然的好，我看得出来就行。妈，您就等着抱孙子吧！”
老夫人听到“抱孙子”三个字时，脸上的笑容顿时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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