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Chapter 17医者不能自医(1 / 1)
程沫忆看着他沉寂俊朗的眉眼,却感到手心里的濡湿更重。她微微摩拭手指想消去指缝间痒痒的不适,却只触到满掌滑腻。
穆萧凌扶住沫忆的手,觉察到她细微的动作,立刻不再坚持要先察看她的伤口,快速带她去了治疗室。
“坐下来。”扶沫忆坐在治疗室的椅子上后,穆萧凌才将他一直放在她额头上的手放下来,并叮嘱她,“听话,按住不要动。”说完,他转身去另一侧准备消毒用具。
沫忆望着他的背影走远,渐渐把目光移到他自然垂落于身侧的右手上,瞬间一怔——
斑斑点点的血迹,正牢牢地粘覆于他的掌心。
是我的血吗?她的左手微微一颤,从额头滑了下来。程沫忆低头,看到左手上满掌的鲜红黏腻,发现鲜血早已浸透了她掌心的每一寸纹理,有的地方甚至都已经开始顺着手掌的纹路蜿蜒而下,蔓延到了手背。
随着她左手的拿开,导致左额先前受压迫部分的压力瞬间全部消失,鲜红的血液一下子加速从伤口处冒了出来。一滴,一滴,一滴,血流速度越滴越快。
治疗室里高强度的白色灯光满满地照射在沫忆的身上,衬得她的白大褂愈加惨白,刺目得让人晕眩。鲜血从额头不断坠落,全部地摔裂在自己的白大褂上,无一幸免,使她整个人变得狼狈不堪。惨白的白大褂映衬着狰狞未干的血迹,不断地刺激沫忆的眼球,满手满眼,好似要将她全部的血液流尽。
程沫忆慌了。
“穆萧凌,我是不是快死了?”她抬头看着他在准备治疗用品的背影,声音微颤。
穆萧凌闻声端着治疗盘转身,在看清此时的她后,眼神中的莫名顿时消失殆尽。他快步走过来,将无菌止血棉用力按压在沫忆的额头上,弯腰轻声安慰她:“别怕,有我在,死不了的。”
沫忆鲜血淋漓的左手半悬于空中,整个身子僵硬地无法动弹,呆呆地由穆萧凌帮她处理伤口。
她想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像鬼。
最后她没死,活得好好的,只是额头被缝了两针。
此时麻药还没退,头胀得发冷,沫忆虚虚地摸着额头上包扎好的纱布,想要试探触感。
穆萧凌抓下她不老实的右手,夹起一旁的酒精棉细细擦拭她掌心的血迹,安慰道:“不会留疤的。”
对,她竟然忘了还有留疤这种事情······
他看她不说话,以为她还在担忧,微扬起嘴角说:“我缝合的水平,还好。”
程沫忆想此时的她应该说句话。她说:“谢谢。”
不过穆萧凌没领情,微带笑意的俊脸立马恢复成平时生疏的模样,然后像医生一样公式化地叮嘱她:“这几天伤口不要碰水,忌辛辣。”
“哦。”沫忆另取了一颗酒精棉,试着从他手里抽回右手,“我来吧。”
穆萧凌觉察到她的动作,利落地松开手。俯身凑近,注意着沫忆的神态,他说:“你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那个——”沫忆擦着掌心残余的血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他,“我现在应该觉得疼吗?”
穆萧凌眼中又浮出几分笑意,他说:“不急,再等五分钟。”
“不不不,我不着急,一点也不急。”
“如果觉得疼的话,就吃一粒。”穆萧凌直起身,将右手从白大褂口袋中伸出,递到沫忆面前。
“这是?”沫忆低头,看到他修长漂亮的手掌里正静静地躺着一个小方盒子,包装简雅大方。
他不说话,只是温和地看着她。
估计是止疼药。程沫忆扔掉手里带血的酒精棉,收下。
“哎哟~可怜的孩子,让我来看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早上没见到人的“王熙凤”,忽然破门而入,目标明确地窜到程沫忆面前,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三遍。
“沫忆啊,伤哪儿了?我看看,你脑袋怎么了?哎哟,怎么流了这么多血,沫忆啊,头晕不?要不要休息?饿不饿?是不是还没吃早饭?想吃什么,老师给你去买啊!”他语速飞快,几句话不带喘气,忙不迭地往外蹦。
“不用了,老师。”看到王洋,她的麻药似乎提早失效了。
“哎,别,别别别——” 站在沫忆旁边的穆萧凌估摸着也受不了他的聒噪,立即转身拎起王洋,把他扔了出去。
世界终于安静了······
没几秒,王洋跑回来,探头探脑地从门口伸进来半个头。在沫忆要再次赶走他的时候,他立马抬手在嘴上做出一个拉拉链的动作,以表决心。
像个受虐心酸的小媳妇儿。
程沫忆扶额,头疼地说:“进来吧,老师。”
王洋一听,如临大赦般快速窜了进来。
渐渐消失的麻药效力使伤口开始细碎地作痛,越来越加剧的痛感让沫忆非常不舒服。她打开刚刚穆萧凌递给自己的小盒子,想吃一粒止疼药。
这是——沫忆已伸出一半的手指生生顿住。
糖果?要不要这么萌?沫忆望向穆萧凌,用眼神询问:穆医生,你是不是开错处方了?
穆萧凌接收到她的信号,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临床上服用镇痛药物的副作用相对较大,一般采用分散注意力的疗法会更有利于伤口的愈合。”
王洋乖乖地站在一旁,看程沫忆掏出糖果时,眼睛微微发亮,像个狗仔队见到了惊天八卦一样,眼神放光。他听完立马配合穆萧凌,连连点头:“对啊对啊,沫忆,他说的没错。”
“哦,好的。”
你们一定是在逗我······
沫忆收起糖果,准备起身回学校。
“小心!”王洋一声惊呼,反射性地抬手想要跑过来。
不过穆萧凌反应更迅速,立马伸手捞过她摇摇晃晃的身子。如此近距离的靠近,让沫忆闻到了他身上有一种特有的气息,很好闻。
“谢谢。”沫忆半倚着他的手臂,借力抓住他的袖子,站稳。
才流了这么点血,就头昏眼花,她真是太虚了······
“跟我来。”穆萧凌将她扶稳后没有松手,直接带她去了一楼CT室。
穿着沾满血迹的白大褂在医院乱逛,会不会被误认为是杀人狂魔······站在电梯里的沫忆,看着四周光洁干净的金属墙清晰地投射出自己狼狈的模样,得出结论:嗯,真像。就好像刚刚血洗了整个医院一样。
她微微用力,挣脱了穆萧凌扶住自己的力道,有些不自然地解释:“我还是先把白大褂脱下来吧。”
之前滴落在白大褂上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红色,沫忆将它们内折掩藏起来。她忽然想到了那些实验室里死在自己手上的兔子,它们临终前十之八九要喷自己一身兔血才肯咽气,傲娇而决绝。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此时天马行空地想起这些,大概是自己真的太虚了吧······
程沫忆刚脱下白大褂,穆萧凌就伸手接了过去,拦腰半折搭在自己臂弯里。
沫忆一愣,盘算着把脏的白大褂从他手里夺回来。她说:“我来吧。”
“叮”话音刚落,电梯抵达一楼的提示音已经响起。
“到了。”门一开,穆萧凌撇下她,率先迈腿走了出去。
我的,白大褂······
早上八点多钟的时候,很多信奉“看病要趁早”信念的患者已经早早地在检查室门外排起了长队。
走出电梯,沫忆看到面前乌泱乌泱的一大片人群,心中萌生退意。
这要等到何时?
结果,穆萧凌看到这境况,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给她开后门,直接跳过队伍带沫忆进了CT室。
······也许在医院工作除了挨打以外,唯一好处就是看病不用排队了吧。
两分钟后——
她的脑CT影像出现在仪器屏幕上,连片子都不用印出来,她的诊断报告就已经在穆萧凌脑子里了······
等画面定格,沫忆凑到他身边,用上自己的毕生所学对着电脑上面一团乱麻的图像看了半天——没看懂。
原来当年她影像学这门课没及格,是实至名归啊······老师诚不欺我。
沫忆不死心地又研究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低头虚心求教,“医生,我还好吧?”
“没有大碍,一星期后来医院拆线就可以了。”穆萧凌说完,一连串地点击鼠标,将沫忆的影像传输到打印站,整个操作熟练地像个专业的影像科人员一样。
平时要等半个多小时的程序就这么分分钟结束了?这难道算是挨打的福利嘛······
返回楼上的时候,穆萧凌站在电梯里一阵沉默,他说:“程沫忆,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沫忆指了指额头的纱布,问他:“这个?”
“嗯。”他低头认真地看着她。
“哦,好。”
似乎每次值夜班她都能蹭到一顿午饭,周一是这样,周五亦如此。此刻坐在茶餐厅的沫忆,看着对面正在点单的穆萧凌,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她是怎么从一个心神俱疲的伤员,变成现在这样一个坐等吃喝的吃货的?
两个小时前——
折腾了一早上的沫忆做完CT后,只想换好衣服回去休息。
“老师,我先走了。”
王洋看到她,放下手中的病历簿追了出来。医生办公室里还坐着穆萧凌,已经换了一身便服的他也跟在王洋后面慢悠悠地跟上。
王洋走到沫忆跟前,一脸郁闷地对她说:“沫忆啊,今早的事情,也有老师的失职,让你受委屈了。”
“没关系的老师,这不怪你,是我自己没躲好。”
“沫忆啊,你放心,这件事老师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为表决心,他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谢谢老师。”穆萧凌前几分钟前也这么说过。哎,这世界还是好人多。
“那你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王洋一脸殷切地看着她。
“好像,暂时没有······”
“快想!这样我才能稍稍弥补此时的愧疚。”
程沫忆想,我们之间除了在医院所建立的师生关系外,出去估计也没啥牵扯了。
所以她说:“老师,要不您把我剩下未完成的12份病历给抹了吧,这样咱俩就算扯平了,您看成不?”
听完沫忆的话,王洋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连他身后的穆萧凌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
是要求太高了吗?那——
“要不,6份?”沫忆跟他打着商量。
王洋脸上的不可思议又加深了几分。
真的不能再少了,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那还谈个屁!没诚意······
“算了算了,我就这么一说,您别放心上,当我没说。”沫忆摆摆手。
王洋听完不乐意了,扬眉瞪着她说道:“别啊,不就病例吗,多大点事儿!成!我给你写!”
“嘿嘿,谢谢老师!”大概是自己笑得时候嘴角咧得太大,一下子牵动了脸皮,导致伤口撕扯是的锐痛让程沫忆的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穆萧凌听出她声音的异样,从王洋身后大步越过,走过来仔细查看她的伤势。
“没事儿。”沫忆捂着额头,跟他解释,“刚刚一激动,扯着额头的伤口了。”
“你俩快走吧,别站在这儿妨碍我工作。”王洋在一旁挥手,作势要驱赶两人,“沫忆啊,这几天你就在家休息休息吧。别太辛苦了,等伤口好一点了再来上班也可以。”
“好的,谢谢老师。”
“得了,别每次说话都这么见外。你一口一个老师老师的,叫得我骨头疼。”
“哦,好的,我知道了!王洋——老师!”
“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