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这些草一点都不香(1 / 1)
欧阳天菱说着话的时候,云卿直直地看着她,看到她心里忍不住发慌,云卿才开口,异常的平静:“你刚刚说在怀疑,是怀疑我么?”
欧阳天菱干笑,一手搭上云卿的肩膀,无赖地整个人趴进云卿怀里:“怎么会呢?嘿嘿,嫂嫂你想太多了。”
云卿向后挪了挪,推开欧阳天菱,低垂着头,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肚子:“整日里这么多人看着我,不就是怕我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么?如果不是怀疑我,何必要这样瞒着我?王上打算怎么办,等我生下孩子,然后杀了我?”
一连三个问题,加上那放在肚子上的手,弄得欧阳天菱心里直发毛。
欧阳天菱忙不迭地拉住云卿的手,小狗般使劲往云卿怀里钻,隔在云卿的手和肚子之间,强笑着道:“嫂嫂你这是胡说什么呢?人家说孕妇的想法最是奇怪,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
云卿摇摇头,嘴角竟抿出一丝笑:“你不用这样,我不会再伤害孩子了,我现在只拥有他了。”说着,云卿抬手揉了揉眉心:“我有些累了,想睡会儿。菱你劳累了这些天,好不容易回来,也回停云阁去好好休息吧。”
欧阳天菱哪敢离开,站起身跟着云卿走进内殿,坐在不远处的桌边看着云卿:“我就在这儿眯一会儿好了,停云阁里如今冷冷清清的,人气儿都快没了。”
云卿看看她,背对着欧阳天菱躺下,良久才飘出一句淡淡的“随你”。
云卿躺下后就没怎么动过,看上去似是真的睡着了。
欧阳天菱苦恼地揪揪头发,走到窗边透过稍开的窗缝无语向苍天。
嫂嫂定是又要与师兄闹起来了,可怜她才刚忙完回来啊,这下好,师兄不能去找母后的麻烦,还指不定怎么折腾她呢,一会儿她要不要趁着师兄应付嫂嫂的时候逃家?欧阳天菱大眼一转,暗自算计。可转头又想:要是没她在中间夹着,师兄还不得和嫂嫂闹翻?这可怎么好,怎么好呢?欧阳天菱纠结地抓乱一头长发,远远看着活似顶了个鸟窝。
君北渊一走进内殿,先被窗边疯子似的剪影吓了一跳,待看清是欧阳天菱,不由怒气上涌,谁想还未训斥出声,就被蹦过来的欧阳天菱拖到殿外。
欧阳天菱完全不理会自己这样的造型有多惊人,只顾拖着君北渊一路走到龙吟宫外的廊道上才止住脚步,转身苦着脸看着君北渊,满眼泪汪汪:“师兄啊,我对不起你啊。”
君北渊皱起眉,脸色阴郁:“何事?”
“嫂嫂知道凌美儿的事了,也猜到我们怀疑她了。”欧阳天菱抹抹眼泪,视死如归。
君北渊抿唇不语,看着欧阳天菱的瞳孔渐渐深黑,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减少。
暴风雨前的平静。欧阳天菱迅速判断完毕,连忙解释:“不是我的错啊,是母后说漏了。师兄你也知道嫂嫂很敏感、很聪明。”
对不起了母后,只能拿你做挡箭牌了。师兄是孝子,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哈。欧阳天菱在心中默念,眼睛四下乱扫着,寻找最快速的逃跑路线。
君北渊依旧不说话,欧阳天菱只觉得周身的压迫感愈来愈重,就当她忍不住要跑的时候,压迫感却骤然消失了,君北渊头也不回地转头再次进了内殿。
内殿里,云卿其实一直都没睡着,君北渊来,她也是知道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欧阳天菱就把君北渊拖走了。云卿靠坐在床榻上,平静地看着去而复返的君北渊一步步走到床边坐下。
君北渊伸手触碰云卿的脸颊,云卿没有躲,这让君北渊心里没底起来:“卿,孤……”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就这样软禁我一辈子,还是等孩子出生就处死我?”云卿问得平静,双眼直直看着君北渊。
君北渊手一顿,眼中现出矛盾挣扎,随即又变作平静无波:“孤记得你说过,孩儿离不开娘亲。只要你安安分分的……”
云卿掀掀唇,打断君北渊的话:“为什么怀疑是我,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狠毒的人?”
因为你和我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因为丢失的那件东西太过巧合。君北渊心中回答,却是万万不能这么说的。万一云卿并不知晓身世,那他说了,就相当于是亲手断送了他们的感情。
君北渊沉默了多久,云卿就看了他多久,直至心死成灰:“罢了。你尽管安心便是,我定会安分的,我还舍不得腹中的孩儿。”
君北渊心中不安到极点。云卿太平静,和她平日里的性格相差太多。
卿,你不要这样。畏惧得远离我,或者像入狱前露出那样绝望的神情,再或者像那晚在映月湖中歇斯底里地吵闹都好,就是不要这样平静,平静得让我害怕。君北渊倾身紧紧抱住云卿想要寻找一些安定。云卿很乖巧,安静地伏在他怀里,这反而让他的心更加难以安定。
那天后,君北渊与云卿之间仿佛什么都没变,却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君北渊呆在龙吟宫的时间越来越长,而云卿的目光停留在君北渊身上的时间却越来越短。有时君北渊与云卿说话,云卿也不理睬,直至君北渊恼了,云卿又一如往昔地低下头,畏畏缩缩地说自己错了。而每当这时,君北渊却不会再甩袖离开,独自生了会儿闷气,又会与云卿说话。
欧阳天菱不知道这样的状况算好还是算坏,趁着去凰羽宫请安的时候与太后说了。太后蹙着眉,沉默许久后告诉欧阳天菱,她要去相国寺还愿,顺便带上云卿,或许分开几天,两个人就缓过来了。
欧阳天菱想想也是,分开一阵或许对两个人都好。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一分开,紧跟着的,却是一场决裂。
云卿静静地靠在马车壁上,挑着帘子看身后渐渐远去的墨城城墙,突然想,要是能就此离开了,该有多好,可惜……
云卿转头看看太后和太后身边正看着她的颜情,仔细分辨着马车外那轻到几乎听不出来的绵长呼吸声。这么多高手,她还怀着孩子,离开,谈何容易。更何况,君北渊总是喜欢借题发挥,若她离开了,凤鸣国会不会对玉衡国不利?云卿不确定,只能放下离开的念头。
那座牢笼,只怕终她一生都逃脱不得了。微微叹口气,云卿感觉疲倦地闭上眼睛。
颜情一直注意着云卿的神色,那叹气声虽轻微,她却是捕捉到了:“娘娘缘何叹气,是因为思念王上,还是——”
故意拖长语调,确定太后的注意力被引了过来才接着道:“还是因为想不到出逃之策?”
太后陡然沉下脸,一双眼沉沉地盯着颜情:“颜情此话问得稀奇,卿儿叹气自是因为思念渊儿。卿儿问心无愧,何须逃。”
“问心无愧么?”颜情低吟一声,素来冰冷的脸上突然绽开一抹笑,直逼得百花之色,“是呀,娘娘确实问心无愧。”
说完,颜情再不多话,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云卿一眼,转头靠上车壁闭目养神。太后见此也靠回车壁,不再多言。
颜情的反应太过怪异,云卿心底有些发寒,总觉得颜情还有未尽之言含在嘴里。
娘娘再问心无愧都抵不过王上的不信二字。蓦然,颜情略带讽刺的声音直直闯入云卿耳中。
颜情的话戳中了云卿的痛处,云卿脸色一黯,随即又是一惊,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太后,却见太后面无异色,想来定是未曾听见。
传音入密么?云卿转回脸正对颜情。颜情见云卿看来,脸上再次绽开一抹笑,比之先前更为灿烂,云卿看在眼中,只觉诡异之极。
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就会越长越大,何况云卿和君北渊之间又哪里还有什么信任可言。
云卿想着,难道是君北渊最后还是决定要料理她了。然后就对身边的所有人都戒备起来,甚至连欧阳天菱近身,云卿都紧张地暗暗防备着。
相国寺的所在离墨城并不是很远,只半天路程,到得寺庙之时正值晌午。寺内已经早早备下素斋,虽然无半点荤腥,但也丰富,色香味俱全,令人一看就食指大动。
这一路,云卿被颜情的态度弄得颇有些疑神疑鬼,如今看来无甚异常,心下到底松懈了些。何况赶了半天路途,早已饥肠辘辘,一落座便埋头吃起来。也不知是不是有意,欧阳天菱和颜情恰好一左一右坐在云卿两边。
欧阳天菱素来无肉不欢,如今看着面前摆的素斋,脸皱得苦瓜一般,看见云卿吃得香甜,颇觉不可思议:“这些个草真有那么好吃么,嫂嫂你怎么吃得那么香?”
云卿抬头看看欧阳天菱,弯起嘴角浅笑:“我喜食清淡,你又不是不知,何况这些素斋的味道确实很不错。”
“真的?”欧阳天菱将信将疑地夹起一筷青菜放到鼻下闻了闻,顿时皱起鼻子,“怎么闻都像草,还带着股泥土味儿。”
云卿无奈地摇摇头,还没说什么,耳边就听到颜情一声冷哼:“与佛无缘之人,自然闻不出香味来。”
欧阳天菱不服气,鼓着腮帮反驳:“你闻得出来,你怎么也不吃。”
“我又没说自己与佛有缘。我也不想与佛有缘,至少现在绝对不想。”颜情不温不火地接着话,双眼似有意若无意地扫过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