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燃尽碎末几多仇(1 / 1)
十五日后,北雪国。还不见天齐修一行回来,翼按照约定,打开了天齐修事先交给自己的信。
翼,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为师已经不在了。有件事,藏在为师心中二十多年,一直未曾向你提起过。
你的身世,虽然你不问,但并不意味着你不想知道。你是西花国公主和我的亲骨肉。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是因为我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犯下的错。当年,在西花国学习之时,你娘对我一见钟情。天意弄人,我早已心有所属,那人便是你大师兄的母妃,席兰。在我临走的宴享上,公主在我的酒中动了手脚,那晚,我犯下了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你是有权利知道一切的,我也从未想过要瞒你。只是生前,一直不忍告诉我的儿子,他的出生竟是个错误。
为师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愿你能放下一切,好好活下去。
信纸揉成一团,捏的粉碎,惹了烛光。
到死都不愿承认啊。难怪,不管我如何拼命练习,做得有多好,你称赞的都总是他。还奢望你能对我也笑一次,这简直就是妄求。在你眼中,我本就是个错误,你又如何对我笑得出?真是可笑。
恨,我不会。原谅,我也绝对做不来。
本就不曾拥有过,又如何放下这所谓的一切……
碎末燃尽,火光在眼中暗淡了。墨色短笛,划过唇边,这曲中,竟是听不出悲伤,落在了云岭,封存在了寒池之中,再不出来。
云岭,寒池。因为是冬,氤氲的白色,同样的刺骨,大片大片的。
“呵呵。”依偎在夜兰沚怀中,“还挺想念这儿的。”
冰棺依旧静静躺在那儿,只是没了先前脱俗的样子,更落得几分冻人罢了。
夜兰沚扭头,空空的冰棺,这时候,很怕,害怕看它。揽住苏雨的脑袋,按进了怀里,或许那跳动的胸膛,真的可以挡住一切。
“我真的好想好想,在无名山顶住下,就我们两个。喜欢看你吃着烧糊的饭菜,还一脸称赞的模样。喜欢看你在碧浪中吹笛的背影。喜欢被你抱着躺在绿海里的时候。最最喜欢你一副万年冰山的样子对到所有人,却只对我笑。喜欢……”脑袋无力地在夜兰沚怀中蹭了蹭,“喜欢你的所有。”
拭过脸颊的指间,冰凉,这温度,也好喜欢,比太阳光还暖和。依恋地窝在夜兰沚掌心,嘴角噙着笑。
“我知道。”在女子额迹深深落下一吻,微别过脸,薄唇紧抿,竟有些无措。
吃力地抬起手臂,颤巍巍的,画着夜兰沚下颌的弧线,再熟悉不过的了。“笑一个。”
就这么任由她的手指,在脸上悄悄游走,不愿,不敢,侧过头去。只想时间能停滞在这一刻,别走。
下颌冰凉酥痒的感觉,消失了。女子无力的手臂终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呆滞地转过头,两颗泪,滴答滚落,绽开在苏雨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上。
“小雨。小雨。小雨……”就这么一直唤着,好似那人只是睡过去,淘气得不愿醒来。
黎明时候,最是寒冷。过了,才会等到日出。
“大哥。”南风傲找来,看着几近崩溃的夜兰沚,慢慢走近,想要从他怀里抱出苏雨。
夜兰沚猛地一闪,又凌厉起来,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夜兰沚,你清醒点!她已经死了!”南风傲吼道,“苏雨也不会希望看见你这副模样。让她安静下吧!”
目无焦距看向南风傲,不知是苏雨二字激起了涟漪,还是吼声惊醒了痴人。抱紧苏雨,埋头痛苦,嘶哑的声音,回荡在峰顶。
“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兰妃刚清醒过来,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念叨你得紧。”
起身,一步比一步艰难地走向冰棺,咫尺距离,好像比天涯海角还要长上许多。轻柔地落下,从苏雨脑后抽出手,再一眼,推过冰盖,模糊了。那一句接着一句的喜欢,此刻,化作了蜜,在他嘴角晕开了来。
“我也喜欢。”
空落落的冰棺,却在这四字之后,若有若无的牵开了。
南风一百年,南风庆帝携席兰妃,云游四方,传位于长子,兰沚。五子,傲,从旁协助,封傲王,统管御林军。六子,璟,追封谥号良王。愿一统四国,共创天下太平盛世。
花后一死,西国自然归属南国。东国也已归于苏雨,由南风国皇帝夜兰沚接任。由此看来,只需把北雪国收拢,四方便又称一统。
只可惜,夜兰沚无心于此,终日饮酒度日,丝毫不问国事,全由傲王全权操纵。情痴至此,真可谓哀莫大于心死。
酒醉一朝是一朝,又是一个七年过去了。庭院依旧,却已是物是人非,欲语泪先流,春也是一副衰败之色。
“近来,北国黑甲军常在边境现身,其余三国百姓,多有迁移者。你怎么看?”踏月殿外,水榭台变,南风傲随意坐下,等着夜兰沚看法。
一仰头,尽了酒,“不怎么看。”
“笛音,狼群躁动,百姓迁移,黑甲军,北国不知从哪冒出个大王,偏偏都在七年后的今天一起出现了,你难道一点不觉得奇怪?”南风傲问,“南风九十八年,异星降临的日子。记得吗?”
又是仰头而尽,“等了七年又七年,怎会忘记。”
“那你可认为这都是巧合?”
摇头,眼里醉意已去,负手身后,背身站起。
“来者不善,小心应对。”
南风傲一喜,这人这遭该是振作了。“皇上有何吩咐?”
白色长袍,和着酒香在风里起舞,好不欢快。眺望远远的北部天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