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翘首盼时伊不在(1 / 1)
漆黑的房中,有客人在,夜兰沚不是没有觉察。不疾不徐,将昏睡的苏雨安置好,轻轻摄好被角,“来了。”
静静的,看向那人,呼吸均匀,几丝发,贴在额上,刚才痛苦的模样还在眼前。借着力道,隔空弹出一粒药丸,透明外壳内又包着雪的白,虽是冬夜,白雾仍是不断涌出。
“凝寒丸。”看着躺在掌心,嘶嘶冒着寒气的药丸,夜兰沚沉声道,“此乃集聚云岭寒池致寒而成,普通人便是拿着,也是难耐。现在,你可是要给她服下?权不说这凝寒丸究竟能不能止住寄宿者的魂魄,就算有效,她可受得住?”
一口气说这般长的话,还是头一次。遇着她的一切,就是再冷静的大师兄,也会这般呢。这到底是好还是糟,只当其中才知了。
“寒池水一夜,尚且可以。想必,这凝寒丸问题也是不大的。”翼淡淡说着,夜兰沚一瞬的惊异被他看了去。
花后腕镯取下,自有人来救,绿曲是断不会胡诌的。可这来者又另有其人,小雨还这般信任于他。夜兰沚眉头微皱,深黑的眼中是无尽的不安,只是藏着,没人发现。
“翼不是好人,只是对她,不同一些。”悄步跃出,月光穿过薄雾,洒在翼的黑衣上,有些流光,好不真实。
已是黎明将近,窗棱前,仍旧握着那粒凝寒丸,掌心泛着乌色,不知这样了多久。
听兰殿。深冬,也有兰的芬芳,未曾断绝。茫茫的寒,恐怕也只这里有着温暖。
兰妃一面绣着百花喜被,柔声说,“怎么得空到这来,小雨身子不适,也不多陪陪她。”
“爱成了对方的负担,还能不能继续?”在兰妃面前,卸下一切伪装,有些孩子气地问道,眼里边是期待。
兰妃停了手下的活儿,拉起夜兰沚冰凉的手,“我儿子的手长得真好,护得周全一些人了,这是足够了。”
夜兰沚不语,听兰妃说着,“爱,绝不会是负担。被人爱着,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母妃不知道兰儿遇到了什么,你要记住,天下的事并非全都是一帆风顺,尽如人意。最珍贵的是,在百般磨难中,能够一直保持自己最原本的心。”
撒娇的,窝进兰妃的怀里。松懈下了肩膀,兰妃一搭一搭地拍着,仿佛回到了时光的那头,极尽慈爱,把前面没能尽到的责任,全都补了回来。
翘首盼时伊不在,蓦然回时何人待。
干花焚尽,余馨不散,妖娆四迹,不知是,香扰了梦,还是,人扰了香。烛台都已熄下,苏雨张开眼,漆黑中,静静注视的人是谁?
赤脚下了床,摸索着点亮了灯盏,微弱,也看得清,一双灰眸依旧看着自己。
“五殿下。”弱弱的声音中有着惊讶,清瘦了的脸上,眼睛显得尤为明亮,似林中小鹿初见人类一般。
蹲下身,拾起床榻前的绣鞋,苏雨乖乖地坐下,抬起脚来,任由南风傲替自己穿着。似乎,只听得见烛泪沿着灯盏落下的痕迹。
“凉。”大手托着苏雨的右脚,哈气揉着。
摩挲间,可以感到他掌心和指尖的粗糙,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头,“谢谢。”
手上的动作微顿,穿好剩下的一只鞋,不忙着起身,垂下目光,“让我抱抱你,好吗?”近乎乞求的声调,不敢看着苏雨的眼睛,“就今晚,绝不再有下一次。”
过了今晚,便作他人妻,再没有理由,来索取这样的要求。
白色裙裾,有着凉凉的气息,慢慢低下身子,伸开双臂,环抱在南风傲腰间,轻拍着,轻声着,“对不起。”
身形一滞,已是狂喜,反抱住苏雨,颤抖着,“谢谢。”
室内忽的亮了,门口立着一人,风嗖嗖从门外灌进来,波动了他的声音,“南风傲。”
苏雨慌着推了把南风傲,却是无奈。夜兰沚已至身侧,截然的温度近在咫尺,和这习习寒风成了隔阂。袖中劲风一出,黑白交接,已经拦住南风傲一臂,“放开。”
见两人就在这踏月殿中交起手来,夜兰沚讳莫如深,不见出手,南风傲却渐渐落了下风,苏雨急道,“住手!”
夜兰沚陡地收住动作,看着苏雨的眼光,有些不同,不是冷然,不是责怪,是说不清的,从未看见过的样子,让人不安。
这一眼,似是要将人看尽,没有温度,就那么直白的,短短的距离,在这须臾之间,断开了千言万语不见。步子悄然,却比往日沉重,拉开她的手,焦点落在那方精致的大红喜帕上,左角静静的,有金丝兰花相并绽放,是别致的。慢慢阖上手掌,握住了那抹余温。
“我绝不逼你。”别头走去。殿里没有为来了人增添热闹,反而怎么变得空荡荡的。
手指沿着金色丝线的痕迹,轻轻游走,细细密密,不知不觉,就这么,悄悄的生出了兰花呢。兰妃该是多用心的勾勒着儿子未来的幸福啊,这份爱,在一针一线中透着浓浓暖意。嘴角不觉浮现丝丝的笑,稍微融化了心间冻结的不自在。
不觉看得痴了,此情,在触及女子手中那方喜帕之时,戛然而止。这笑容,恐怕此生都是奢望。这人,这笑,一切,都过去了。
南风傲自嘲一笑,“谢谢。”
极为疏远的言语,惊落了帕上的兰花,抬眸。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会乱。你本是苏雨,是我一直在妄想。他是值得信赖的人。”淡淡说着,心里是割着的疼,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