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修改版第一篇成长的烦恼(1 / 1)
1-1成长烦恼之受洗日
在志愿参加红十字会的战地援助过程中,周小庄有幸见识了战争的残酷、血腥的罪恶以及死亡的威胁,在那个极易看淡生死的地方,她又有幸被亲爱的战友救过,唯一的要求就是替她好好地活下去。所以,尽管战争的回忆是痛苦的,但她依旧平淡而努力地活着。
在战场上被流弹击中而死的概率实在太高,周小庄就此死掉没啥好稀奇的。意外的是,随着剧烈的爆炸声,一阵灼眼的光芒后,本该死在战场上的人,确确实实地看着自己的灵魂进入一个温热的所在,不久,就传来阵阵的婴儿啼哭声。
不管是什么情况,能活着就是好的。所以,周小庄很坦然面对自己带着前世的记忆,重新投胎在一个陌生的时空里。
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忘掉那些伤痛的经历需要一段时间,或者,来场奇妙的异域□□才能真正获得新生。而这需要更多的时间,对于一个婴儿来说。
照无数先辈的穿越定律,主角注定是生来不凡的,若非自身的才能,也会有男一号男二号。。。乃至男N号来相助,最不济也会有门不凡的家世来衬托女主角无人能敌的个人魅力。
只是这些,就周小庄近来的观察所得,统统不具备。
话说,这小孩出生满九天后得送到神殿洗礼,是这个新世界的习俗之一,她的新父母如是说。
不幸的是,她大伯家三房的第二胎在周小庄出生的第八天晚上也溜了出来,据本家上至当家祖父下至扫地抹窗的仆众说,那位新生的娇娃天生具有水系的魔法属性。
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是,这个注定、肯定以及确定是水系魔法未来的大天才,偏巧在周小庄送洗的前一晚崩出来,她是如此受全家人关注,以至于周小庄的送洗,在无人关注下,硬生生地延迟了九天。
从此,注定了两人奇妙纠葛的一生。
延误受洗日的个中缘由因果什么的,周小庄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她这一任的母亲,每晚哀声叹气,夸张的时候不时贴着我小小的脸蛋眼泪扑答扑答流个不停;父亲神色阴郁好些天,抱着她母亲只是轻拍安慰,闷声不语。
就从这事上,让周小庄幼小的心灵已深深明了:“我没有投好胎,我家双亲在这个地方绝对地不受祖辈们喜爱。”
待她到神殿后,才发现不幸的事还没完。
也不知是哪个仆人在周小庄耳边碎碎念,说这个新地方天生的魔法师很少很少。让她心存一丝侥幸,没遵从女主角不凡定律是普通人也不算没了现代人的名头。
没想到还真的没投好胎。
听众人议论,上一个月份,很夸张地,没有一个新生婴儿到神殿洗礼。周小庄出生是在月初的头一天,这要是早一天出生,可就是万众选一独此一份,这样的话,她一定会受到合理的应有的待遇;当然,要是能早九天洗礼啊,也会减少一些她双亲面上难看的神色,当然更不会碰上新生魔法天才大聚会这么能刺激人埋汰人的事儿!
连着八家新生的婴儿,不是水系的,就是火系的,这样华盖云集盛装隆重的大事件,不仅引来神殿大神官的亲自主持洗礼,就连国王王后也到场庆贺。最隆重的贺礼是,这九个新生婴儿,得到国王与神官的共同赐名!
此等恩典表明日后这九个小孩子前程似锦,不可限量。多好的事儿,每家的父母都流下激动的泪水,人人都下跪感谢某女神对这个国家的恩赐。
当然不包括周小庄一家。
因为,她的名字,只能叫庄·沙。其他人,都可以带一个表明魔法师身份的姓氏:法,比如她的小堂妹,就叫水悦·洛法。可怜她双亲在众人与有荣焉的目光中,伤心异常。在那一刻,周小庄义愤难堪的心底,还真希望她自己有某系的隐藏魔法属性可以让他们抬头挺胸。
还好周小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洗礼结束,众人走出神殿开始跳舞盛赞女神后,她已平静得想睡上一觉。
侍从们把九个小孩安放在洗礼大厅旁的某个房间里,故且叫婴儿室,这儿有专门的神殿骑士看护,安全有极恰当的保证。小孩子们统一睡在皇家特制的玉石摇篮里,垫着最柔软的天鹅绒,周小庄舒服得直眯眼,刚刚那点不愉快的事她乐得抛在脑后。
恰在这时,国王带来的那帮子小客人一个个偷溜进来,绕着各家小婴儿的旁边叽叽喳喳没完,不是用手指头擢擢这个,就是拉扯人家的小脚小肉腿什么的,然后发出奇里古怪的笑声。
在众多白肤蓝发的人中间,这个小孩一头金发格外出众。在洗礼仪式进行的时候,周小庄就注意到,他一直跟在国王身边,时不时地哼上几句,连大神官都要弯腰细听他的话,想来是个很特别很尊贵的客人。
除了自己这个,另外八个摇篮,他都趴上去仔细瞧过,脸上带着奇怪的神秘微笑,静静地品头论足,并没有加入到恶作剧中去,有点高深莫测的样子,大致上是个很早熟的小男生。
男孩子顽皮是很正常的事,这个金发小孩这么特别反而显得很另类,周小庄斜斜瞄了一眼,闭上眼自当看不见。她很肯定他们不会来戏弄她,因为她的母亲就守在一旁呢。
“这个小宝宝怎么这么丑?”
周小庄眼皮子一跳,不知怎么地,她就知道这个不长眼的小屁孩说的就是她自己。睁开眼,果然如此,某个蓝发雪肤的臭小孩当着她母亲的面,胖乎乎的小手指,冲着周小庄的方向,一脸愤怒,看情形是周小庄不受期待的相貌让他爱看漂亮事物的双眼受到了大大的惊吓。
很好,我记住你了,周小庄暗自记恨。这个皮肤雪白,跟百合花有得一拼的臭小鬼,双唇饱满红润,眼眸明亮传神,冰蓝发丝飘逸有光泽,倒是个漂亮小子,可惜从小不学好!
有了这个爱漂亮的小子打头阵,其他的小孩也学着开始大声“讨伐”:“哇,豫殿下,快来看,真的很丑耶~”
“她也是天生的魔法师吗?”
“她是什么属性的?”
“跟伊特礼斯大法师一样丑啊。”
“不对,是比他还要丑,我没见过比他更丑的宝宝!豫,你说是不是?”我忍,我忍!这个臭小子!
周小庄新母亲积蓄良久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扑嗒扑嗒地落在她的小脸上,慢慢划过她气愤难当握紧的小拳头,冰冰地,凉凉地。
不过是个十八天大的小婴孩,唯一的武器就是啼哭,周小庄很无奈地用了这招她最不耻的办法。
“呜~呜~”
她这一哭,其他八个憋着气的小宝宝像是受了什么鼓舞一样,也开始哇哇大哭,把那几个可恶的小屁孩吓得不知所措。然后,顺便也引来他们各家的父母,个个一顿训,被骂得灰溜溜惨兮兮的。
可惜没啥好得意的,周小庄暗想。
1-2 成长烦恼之暗杀阴影
洗礼结束后,周小庄才明白,为何她的双亲对于国王的赐名‘不屑一顾’。原来,她家从祖父的前三代起,世袭魔法师姓氏:法。本该叫庄·洛法,糊涂国王却将平民的姓氏沙套在她身上,周小庄忖度,这其中必有古怪。
这点小疑问并没有困扰周小庄太久,数天后的天才婴儿大聚占据了她的注意力。因为九家小孩是同一天受洗的,每一家都是王都的王族,所以,三五不时地就会有一次这样的聚会,同时也捎带上了周小庄。
自己会位列其中的缘故,周小庄隔天就从侍从们的尊呼知道,她的祖父有个非常威风的头衔,皇家御用大法师,周小庄不得不呲牙咧嘴一番,麻烦啊麻烦,大家族里是非多。
聚会时,她母亲的独处就跟周小庄普通的相貌一样惹人注目。
好在,那些个天才们的母亲个人素质一流,从不当面刺激她们,表面功夫人人做到家。当然,仆人们的闲言碎语那是另一回事,周小庄听听即过,她还没有充分地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只可怜她母亲,自持洛法家的贵妇风范,表面上不与仆人们一般见识,总在暗地里神伤,每次回家后,红肿的双眼在看到她丈夫后,总能再一次地泪流不停。
哭泣又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周小庄打了个哈欠眯起眼睛又沉沉睡去,因为她跟他们的感情还没深到怎么样的地步,同情不来。
夜深时分,一阵冷空气浮过,惊醒的周小庄猛地睁开眼,暗夜之中,窗上有数道黑影带着闪闪的银光,上奔下跳,另一道金色的光影滑过,噗哧几声,黑影倒下,凌厉的剑气让远在二楼的小孩都备感惊心。
眨眼间,小院子里恢复了宁静,周小庄这时候才有点点危机意识。闭上双眼,不可避免的有些许紧张,是家族内部的排挤还是外人的仇视?面对来势汹汹的危险,周小庄开始自我分析,她想自己充其量是个普通人,只要平平安安地活到成年,再安安分分地找个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就行。
要求并不高,而且还是有实现的可能的,因为她家双亲很厉害,就连自己这个门外汉都知道,运气看起来不错。
在她双亲上楼来看她时,她已收拾好心绪,假装的平静让人意识不到在这个危险的夜晚,这个新生不久的婴儿已察知她双亲的深藏不露。
***
此后不久,应王后邀请,天才儿童大聚会地点改在王宫的花园中,风和日丽,微风送暖,其乐融融,一派国泰民安的景象。
几家贵妇们装扮一新跟王后开始大谈特谈生儿育女经,几个安睡的小宝宝就放在育婴房里,王宫侍女则在一旁漫不经心地聊天,有两个大胆的,还在一旁绣花呢。可她们不说话,周小庄听不到八卦,只好睁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啊转,总想发现点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小脑袋转向花园这侧时,正见窗外徐徐而来一位貌美的侍女官,手上端着一盅香飘四益的补汤。因为婴儿三餐不定,所以聚会时常提供各种名贵的汤料,各家送稀奇古怪的补汤的场景常有,侍女们早已见怪不怪。
周小庄注意到这个侍女官,银发金眼,个头颇高,健壮硕长。宫中侍女多见蓝发蓝眸,肌肤雪白,身段瘦长,少见这样大气的外国人。所以,周小庄觉得非常奇怪。
许是前晚受了惊吓,她莫名地感到不对劲。
这个温暖的午后实在是太宁静祥和了,气氛和谐到不来一次毒杀都对不起这样的大好时光,周小庄无聊地自嘲到。
只听那外国人侍女跟几位本国侍女愉快地打完招呼,开始动手把据说是由某王妃能增智益脑的独家秘方制成的大补汤一勺一勺加入几个宝宝的小碗中,然后,招呼几个侍女帮忙喂食。
果然不是错觉,这个陌生的侍女拿着碗第一个就走到她身边,拿起小汤匙温柔地吹气准备喂进小孩的嘴巴。情急之下,周小庄别无他法,双手乱拍把小汤匙打飞,一边张嘴开始哇哇大哭,大有不把母亲召回来不罢休之势。
九个婴儿的哭闹不休让侍女们大大头疼,手忙脚乱地不知该先抱哪一个。
其实周小庄的哭声蛮小的,真正肺活量大的另有其人,那就是她的堂妹:水悦·洛法。就像上次在神殿,也是她的大嗓门才引得众宝宝跟她一起大声合唱,汇成大人们不可忽略交响乐。
这一次,多亏她的毫不气馁,才引来救兵。不是守在花园中的母亲们,而是在王宫里的二王子。这是个很有派头的小王子,手放在腰间的火红剑柄上,身着宝蓝镶金边披风,一头漂亮的银色长发扎在脑后,蓝色眸子闪闪发亮,在阳光下很是精神。
他向侍女询问为何宝宝们啼哭不停,侍女们回答不知道,只有一个人小声说正准备喂食的时候,洛法家的小姐就开始大哭,带动了其他八个宝宝。年幼的二王子拿过一碗补汤,闻了闻,“碰”地一声把金碗扔到地上,大声质问补汤的来处。
就在这时,周小庄柔弱不禁风的母亲惊慌失措地跑进来,满脸的泪水,把她抱起来轻轻哼唱,安慰小孩受惊的心。卧在她母亲柔软温暖的胸脯上,周小庄只听到一声声平稳的心跳声,有力而强劲,好像母亲的怀抱能挡掉外面的刀光剑影,让内心惶惶不安的她感到完全的安心与安全。
听着母亲的哼唱声,她慢慢睡着了。
事后,听她父母说起,才知道原来是司月精灵国安插在侍女中的奸细,准备用那盅汤毒死这次在香梅月出生的九个天才小孩,幸亏大伯家的水悦大声啼哭引来二王子,才救了这些遭人嫉恨的小宝宝们。
周小庄听说后,吓出一身冷汗,万般庆幸主角不死定律。
倘若她曾经对自己不是天生的魔法师有过任何懊丧的话,那么,在亲身经历过这次流产的阴谋事件后,周小庄开始万般庆幸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不久之后,府里仆人们惊吓与紧张的神情,连带影响了她母亲的情绪,因为王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导致了全方位的血腥大清理,听说,连近卫军统领都换了三个。她母亲心有余悸地跟她父亲商量:“以后这样的宝宝聚会咱不去了,太危险了,反正咱们的庄庄是个普通的小孩,去了还多受罪。”
她父亲也深表赞同,回答说:“庄庄身子骨弱,也经不起这样三天两头折腾,以后我们就推吧;实在不行,我和你就搬到外城去,只要你不嫌弃跟着我吃苦。。。”
这计划自然是好的,可惜本家祖母不同意。听仆人闲聊时才知道,她家父亲既不能文也不能武,是个地地道道的公子哥儿,靠着祖父才得了一份书记官的差事,要是出了内城,没了家里每月的补贴,她家父亲能不能养活自己都是个问题,更不用提给周小庄像样的教育。
周小庄在奇怪的同时,想起那个远去的危险夜晚,小院子里有着凌厉剑法的人到底是不是她父亲?
1-3 成长烦恼之可怜的天赋
按说敌对国家司月精灵王国的暗杀阴谋粉碎后,周小庄应该能放宽心安心睡觉了,事实上却不是这样子的。这个陌生的世界有太多的不确定,连她的双亲都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尽管周小庄不好奇,总把他们两个当成是普通人,想要把日子平静地过下去,但是夜晚总会莫名其名地心悸,从梦中惊醒。
从某些角度来讲,在这个护卫重重的洛法府上,周小庄没有一点安全感。
这个多忧多虑的小婴孩,有一天终于病倒了。
她本就身子骨比其他小孩弱,这是她家双亲说的,一开始周小庄还真没在意,父母辈的总是瞎操心。待她一岁的时候呀,大病小病不断,成天病秧秧地躺着,连呼吸都很有困难。常能看到她母亲坐在小摇篮边,不停地拭泪,一口一个对不起,若不是误了洗礼期,邪神不会总围着她转。
每当这个时候,周小庄总是非常的难过,为她的神伤与泪水。
待得有一次她高烧数天不退,连治疗官也没有办法的时候,终于惊动祖母的垂询。
可惜是个恶婆婆,一口一个当初就不该同意这门婚事,什么坏了洛法家的规距,说什么二儿子的第三个妻子是多么聪明能干,比你好上数倍,平民的出身果然配不上我们王族,然后又阴阳怪气地说道要给父亲找第二个第三个妻子。。。
在周小庄烧得正难受的时候,还得费心安抚她那可怜的母亲真不是人干的事。只要她祖母一开口数落,周小庄张口就哭,虽然声音嘶哑,虽然声音低微,虽然她自己也觉得快要奔赴天堂,但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软弱的母亲比较勇敢,会一口一个宝宝地叫,让祖母也闭嘴不骂人。
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周小庄很护短,这个平素温柔细心的新母亲,纵然在最开始的时候没有得到周小庄一丝的同情,但是也容不得他人折辱的。
熬了数日,主角不死定律再一次显示它的强大威力,周小庄终于退烧。
而且,另一条主角不凡定律,终于在关键时刻显山露水。
原来周小庄的大病误了一次比较重要的婴儿聚会,于是惊动了朝野上下。
谁让庄·洛法这个孩子是由大神官洗礼国王赐名的呢?
按照这儿的习俗,这样的双重保障定能保佑婴儿平安健康地成长,周小庄病态的身体绝对是不正常的。一来二去的,终于查出她病弱的根由出在误了“九日受洗”一事上,连本家祖父也受了大神官的责备,说这新生婴儿出生受洗的头等大事怎可轻率视之,又不是贱民!
为了驱逐邪神,或者说是,为了弥补在出生一事上的亏欠,周小庄得以跟在位高权重的祖父身边生活学习。这个殊荣在子嗣甚多的洛法家,也只有我的小堂妹师从神殿大神官一事才能与之相比。
只可惜,这件事之于周小庄不啻于一件大灾难!
当水悦·洛法小堂妹开始会叫神官爷爷的时候,周小庄只会呓呓呀呀的宝宝语言,祖父的脸色有点难看。当水悦开始会爬会走的时候,当她会背魔法语字母表的时候,当她。。。周小庄自然是样样都比不上这位天生英材的小堂妹的。
所以,祖父的脸色就从来没好看过,仆人们的闲话就没停过。
这种比较是非良性的,弄不好是会出大乱子的,现代生活中有多少孩子就因为从小的比较产生了逆反仇视的心理,周小庄压根儿就没把这种无聊的对比当成一回事。
她依旧白天好睡但不好吃,只是天生底子不好,平时的食量就比人家少上一半多,以至于后来,周小庄瘦成一把柴,而小水悦长得白白胖胖特招人喜欢,就是周小庄自己也喜欢她那软软的可爱样子。
所幸她父母仍是温柔地呵护爱惜她,周小庄很满意这样平静的生活,渐渐地,也忘了之前的不安与不愉快。
***
在两个洛法家的小宝宝三岁的时候,天才与凡人的差距终于明明确确地扯开了。
堂妹水悦在大神官的指导与培养下,可以施展一个小小水球法术,十次中能成功七次,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比有记录以来最年轻的水系魔法师施放成功还要小上两岁,王宫里的人再一次被惊动,应该说内城全体震惊。
惊动后,大量的赏赐自是不必说,最最隆重的大抵是堂妹水悦得以跟着年长她数岁的高官子女入王宫魔法学堂学习一事。那段时间,家里的伙食可堪比王族,祖父整天乐呵呵,走路都带风,连带地周小庄她家双亲受的责骂也少了许多。
当然少不得有些鄙下之人故意生事找她的事头,好在那两父母都不是爱计较之人,还常自我安慰,若不是误了九日受洗,自家庄宝宝不会比大伯家的差。
可是呢,当日九个婴孩有八个都在四岁时即能进入王宫魔法学堂学习一事传开后,而五岁的周小庄还没会背魔法语字母表时,她祖父已经出离愤怒,她双亲也不能不黯然神伤。
听说,王族产下的婴孩里,没一个的资质能差到如她这般地步,千百年来头一号。
这实在是怪不得周小庄,想她前世惯用的是中文,死的时候年纪也不小,再去学一门字符笔画可以媲美古希伯来语一样的外语,谁也不认识谁,真正是件超级恐怖的事。
如果说一年时间没有学会魔法语的看和写,人们还可以有理由说她天赋所限,不能苛求,但是,要是到了五岁的时候还不会用魔法语应付日常对话,那可真是太说不过去了。
每每看到众人同情怀疑的目光时,周小庄的冤屈真是无处可诉。明明她能听懂对方说什么,就跟听中文一样熟悉顺耳,然而,从她喉咙里发出的音节说出口的话,别人任是压根听不懂。
周小庄那个沮丧,终于明白聋子学会说话前,那发音的古怪自有来地。
聊天谈话也变成一件很奢侈的事,好在周小庄本就跟这些陌生人没有话说,做个安静的小孩她也能够自得其乐。
做个不会讲话的笨蛋其实也可以,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对于平凡普通的生活总有种莫名的渴求。从另一方面来说,还是小时针对天才儿童的暗杀事件给周小庄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她总想着自己这般不扎人眼,就不会有人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所以,学起东西来也显得颇为漫不经心。
1-4 成长烦恼之五星神谕
尽管周小庄竭力维系着持平凡的外壳,又常被众人讥讽贬低,但是,只要她头上依然冠着九大天才儿童之一的头衔,日子是绝对清闲不了的。
她五岁这年,风之王国出了件比“一年连出九个天赋魔法的新生儿”更值得史官们大书特书的重大事件,即所谓的五星神谕神使王星大海选事件。此事,不止在风之王国造成轰动,同时也令大陆上其他各国震惊不已。
因为此前有个预言家透露,魔法天赋优越的水悦·洛法有可能是救苦救难的未来神使王星之一。
按照这则似是而非的猜测,会有更多的神使王星人选降世,极有可能都落在风之五年前新出的九个天才儿童身上。会有这种风向推测主要是因为在这片大陆上,不仅婴儿的出生率出奇的低,而且,高级魔法师也少,更别提天赋魔法师可算得上凤毛麟角般稀罕。
所以,当其他八个天才小孩在五岁那年,或多或少地表现出个人的魔法倾向后,其他六国坐不住了,他们派出了各自最出名的魔法师、龙骑士还有大剑客,出使风之,目的是收徒,实则像赌徒压宝一样,打算是控制一两个神使王星。
这下可糟了,周小庄再一次被卷入是非圈中。
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她不明所以;神谕的重要性,她没有研究;神使王星是做什么用的。。。种种详情,周小庄一概不知。唯一知道的是,风之的大神官、她祖父和其他三位宫廷大法师,在王公聚会上与各国的客人连吵数日,唾沫横飞,只差没把宫殿顶给掀开。
最后,还是法师协会出面,请来一个叫康舒拉提的神官才停止无意义的争吵。这个神官来自大陆唯一的中立城思图尔嘉,在各国极有威望,美称大陆第一预言师。他穿着很朴素,气质清朗,举手投足就带着一股子的神圣气,周小庄觉得他比那个俗气的风之大神官可顺眼得多。
康舒拉提到王都后,联合各国大神官,在内城的天象台、神殿、圣水池等等各地考察十日后,终于下了结论:五星齐聚,重现神光。具体内容当然没有公开,只有各国的大神官知晓,只是这则简短五星神喻一出,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按那些天才小孩家长们的期望,自家的宝贝理所当然是神喻中的五星之一,可要命的是神喻中人选只有五个。新一轮的收徒大战,在五星神谕揭晓后,更加白热化。
诚然,争论的焦点从来不在周小庄身上。但是,也不是没有有名的大法师强大的龙骑厉害的剑客对她感兴趣,有时候他们专注的探究的目光,让她觉得,外面那些人对自己的兴趣比其他小孩都要大。
这些人对她父亲极度恭谨,通常以“六公子的女儿啊”的惊叹开头,然后通通以“可惜可惜”兼皱眉摇头结尾。周小庄乐得安心,而她家双亲,更是掩藏不住那脉脉喜色,差点没让祖父当场大骂他们一家三口的不知长劲。
***
清明的国王、贤良的辅臣统统挡不住平衡国家利益的至高要求,于是,一个不是办法中的办法被提上日程:由九个孩童自行择师。
水悦·洛法,资质绝非一般人可比,而且,年仅五岁就深具大家之风。那天,九幼童择师仪式上,她就开口说到,魔法与武学只有学术之分而无国界之分,各位老师可以留在风之教导。。。
清脆稚嫩的童音,博大不凡的见解,秀雅甜美的姿容,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不绝于耳的赞叹声如恼人的蚊子嗡嗡地叫个不停,这样聪明伶俐的漂亮小孩,连周小庄都不得不赞一声好。
当然,她对水悦的无声欣赏只换来别人更鄙夷的批评。
三天后,这出闹剧理所当然地以喜剧的方式落幕。风之王国不仅留住了八个未来的魔法师,还留下了其他六国的魔法师龙骑士大剑客,在一定程度上扩大了风之王国的国际地位,还打响了天才九星的知名度。
因为无人赏识,周小庄只得继续留在她祖父云布隆斯门下学习。而其他八个小孩都找到各自合适的老师,他们在大殿里参加隆重的拜师之礼,周小庄本想见识一下这个地方的典礼,但不少人很好心地建议她去花园里呆着,省得没被选上的她看了闹心。
表面上应该很可怜很悲惨的周小庄,心里其实好气又好笑,她一个成年人跟一班小孩子比啥,君不知“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么?这话也就说给她自己听听,别人可不一定听得进去。
内廷里传来震耳欲聋的欢乐声,周小庄打算走侧门进去看看热闹,恰在此时,小径那头传来一阵响动,几个年轻男女有说有笑地走进花园,周小庄猫腰躲进花丛中,倒不是为了偷听什么的,纯粹是不想惹麻烦上身。
1-5 成长烦恼之父亲大人
领头的小男生身形挺拔,银发紫眸,凤尾高挑,双唇微翘,单看那身富华的锦绣长袍,无形中流露出来的那身气质,周小庄判断此人是个极度自负自信的主,脾气不会好,更坚定了躲避的决心。
这些十来岁的少年,均出自世家名门,讨论的事自然不会是什么柴米油盐,而是关乎切身利益的五星神谕,剩下的神使王星人选未定,人人都是有机会的。
周小庄觉得这事儿无聊透顶,便把注意力转到花园的另一头,随便看,就连远站着不动的侍女都得到了她一二点注意,可巧看到一侍女微红着脸,娇羞地笑着把某个喝醉酒的公子哥儿扶进小偏殿之门,许久不见出来。
她暗叹民风之开放,想到里面正在上演的颠鸾倒凤戏,周小庄也不禁浮想连翩,当然不是对那两个男女,而是想到正常的主角在王宫后花园这种场景的时候,该做些什么事。也许会发挥其卓越的口才与出色的个人魅力,去抓国王的王子宰辅的公子军相的儿子。。。之流做她的备份男一号男二号。。。男N号,断不会如她般傻坐着不去创造机会。
更不会视机会上门为麻烦,宁可躲进花丛底让蚊虫叮咬。
这绝不是个性使然,怎么说一个陌生的世界也能勾起无数她的好奇性与探险念头。只不过,周小庄深深明了,这种场合需要女主浪漫的戏剧细胞与丰富的语言才能,最好还有善良的心地去开解某位心灵受创王孙公子。
问题就在此,不论这个主角要做什么事,首先得要舌如璨花。好巧不巧,周小庄正处于语言障碍环节,最要紧的是她不想麻烦沾身。
园子里的少年与少女们,辩论的声浪越来越高,让周小庄不得不收回远飘的思绪,拧起眉头,细听几句,当下知晓他们在谈论那日水悦提的建议。
他们明显地分为两派,一方大加赞赏,说这个建议如何地震古烁今,水悦如何的聪慧,解决了困挠风之王国的难题。。。另一方则鄙夷反对,直说水悦后面那个帮手如何的盲目,只想到六国的表面服软,实际是给王国留下暗杀与泄密的阴影等等。
“不管怎么说,作为唯一身份明确的神使王星,水悦·洛法的作法是对的!”某个小孩直起脖子狂喊。
另一边穿粉蓝长袍的妙龄少女,不甘示弱地堵回去:“笑话,她是神使王星?谁说的!?”
“卡瑟尔,谁不知道豫殿下师从何人,他说的难道会是假的不成?”
“就连大神官都尊重豫殿下的判断,你真是厉害,我们不欢迎你!”
“聪明人都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玛多殿下,她应该回去反省一段时间。”
这个一时激愤的无辜少女触犯了众怒,不一会儿就被园子里的人排除在外。看起来,他们推崇的那位王子名声颇佳,容不得任何一个人有丝毫的轻谩,标准的偶像情结。
在这些人心中,豫殿下的地位甚至高过了他们的团队领袖玛多殿下,周小庄好生奇怪,以这个银发紫眼少年的自负狂妄,怎么会允许有这种事发生?
要么两位殿下是一伙的,要么,那位豫殿下是天生完人,完美到连他的敌人都要赞赏他的情操与品德。
这时候,紫眸的玛多殿下留住泛红眼的卡瑟尔,月光下的少年眼中流光飞舞,洋溢着跳动的蛊惑因子,他说:“昨天在神殿里,康舒拉提大师也没有完全肯定水悦的神使王星身份,他赞赏的是她出众的魔法天赋。我们可以大胆地认为,神使王星五个人选未决定。”
他在暗示花园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机会,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脸上神情更加狂热,眼神疯狂,有两个没有克制住自己心魔的人,拿起剑就开始互砍,其他人没有察觉,完全沉浸于获得神使王星身份后的光荣未来之中。
而归入银发紫眸少年保护圈的卡瑟尔,不闻不问周遭发生的血腥争斗,破涕而笑,双眼梦幻,痴痴地仰首望着那个救她于水火的高贵少年。
不知怎么地,周小庄一阵恶寒,总觉得自己听了不该听的东西,看到了不该看的事。尤其是当那双古怪的眼睛扫过自己藏身的花丛时,周小庄不可遏制地打了个冷颤。
“庄庄~”
她父亲一声声焦急的叫声打散了这位银发紫眸少年所营造的迷雾,刹时,众少年的眼恢复清明之色,满脸霜红,似有疑惑又似羞愧,两个已见血的少年更是困惑得不明所以。
银发紫眸的少年神色变化的那一瞬间,也没有逃脱周小庄的观察,她在心中叮嘱自己,往后要躲这会使妖法的人远远的。
见到父亲坚实的身影出现在花园那头时,周小庄才小小地松了一口气,故作镇静,拍拍屁屁上的泥土与草叶,从树丛底下爬出来,无视那些奇形怪状的白痴们,大张着手冲进老爹的怀里,人长得小就是有这个好处,可以让人抱着走。
她紧紧趴在父亲的肩头,觉得自己真的既幸运又幸福。因为这个父亲很优秀,不单实力超群,能够一把罩保护自家妻女,而且外表斯文儒雅,毫不张扬,爱妻顾家,对感情忠贞不二,比之洛法家那些个风流的大叔大伯可好上太多倍。
“真是可耻,竟然偷听!” “可鄙者人恒鄙之!” “可恨的偷听者!可恶!”
父亲好脾气地告退,周小庄充耳不闻适才谈论国事小朋友们的质疑声,跟小孩子计较可太失风度,何况那点破事,还真没什么值得她偷听的价值,目前就要紧的是先避开那个银发紫眸的妖人视线。
“安是叔叔,您说,庄庄妹妹会不会也是五星之一?”
“不可放肆,庄庄妹妹天赋异凛,自然看不上五星荣誉,你说这样的话,不是让安是叔叔难过?”
“玛多殿下,庄庄年幼体弱,受不得夜风,请恕安是先行一步。”安是父亲不待那些人再多说什么,大踏步地离开了王宫,看着渐行渐远的阴影,似乎在预示着王国不安定的未来。
父亲宽大的怀抱温暖而又安全,周小庄眯上眼,安心得直想入睡。
“庄庄。”她父亲柔和地轻唤,周小庄嗯了一声,只听他继续说道,“玛多殿下并不可惧,但他的母亲是卡罗蒂王后,他的兄长卡姆是风之的储君二王子,这两位才是真正厉害的人,日后见了一定要小心。我知道庄庄一定懂的,我的女儿一点也不笨,很聪明呢。。。”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安是父亲平静的心,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孩给刺痛。
周小庄心中喟叹,没有办法,她先前没有体会为人父母者忧心自家孩子的心情,她只管自己过日子,冷眼旁观身边的人或事,根本都想不到自己还背负着双亲的期许,哪怕这样的期许少得可怜,仅仅是希望自己的女儿不是众人口中的笨蛋,能够流利地开口说话,能够读书识字。。。
总不能做一辈子哑巴的,周小庄想着该用心学点东西了。
“父亲,不用担心。”周小庄仰起脑袋,用小脸去贴她父亲的下巴,但愿这样能安慰这个可怜的父亲。
安是父亲怜爱之极,温柔的双唇亲亲她的额头,看着他如宁静如大海般的蓝眸,广阔而深邃,周小庄越来越好奇这样沉稳隐忍的人物,是为了什么才隐退小野,她母亲?纯粹的厌倦争斗而金盆洗手?
这种疑问她没有多想,只是偶尔一时的感慨而已,她目前要做的就是会背字母表。
1-6 成长烦恼之恐怖的字母表
而在这之前,还有件跟她的命过至关紧要的事,值得周小庄注意,那就是五星神谕事件的后续发展。
神谕昭显后的影响,远远超出了周小庄的想象。
街头巷尾,广场宴会,所有的话题都是关于五星神谕的,人们在谈论神使王星的可能人选,幻想着人人幸福的美丽未来,议论大陆各国的年轻高手孰强孰弱,崇拜英雄的热情大大提高,为个人所支持偶像的打斗吵闹随处可见,井然的秩序为神使王星的遴选让步,为了那五个名额,人人争得头破血流,决斗挑战暗杀层出不穷,不少无名高手死在街头而无人收尸。
似乎在一夜之间,整座巨大的风之王都像一锅烧开的油里倒进一碗水般,油星四溅,人人激动地上窜下跳,他们尤如惊弓之鸟,防备心胜过以往任何时候,又像最不驯的野蛮人,动辄拿刀动剑拿生死作决斗,人们对于名气对于胜利对于才能的渴求,超过任何其他的东西。
这桩子热门事件,周小庄一家子也不能超然独外。作为大陆屈指可数的综合魔法大宗师云布隆斯的弟子,尽管她被无数风之人鄙视,但是不信邪的还是大有人在的。
第一次被人指名道姓下挑战贴时,周小庄几乎傻眼,不是水悦那可怜的娃子才有的麻烦么?竟然找上她这个众所周知的白痴,那些人为了那个劳什子神使王星的名额全都疯了。
但是不应战不行,她祖父说,身为洛法家的一份子,只可以战死绝不能不战而逃。
就在周小庄抱着“小女子一去不复还的念头”从容赴约时,有消息传来,那个挑战者被水悦的支持者痛扁一顿,扔出了风之。支持者们说,那个不开眼的东西竟然越过聪明绝顶魔法出类拔萃的水悦(未来)神使,找上我这个出了名的笨蛋,真是罪不可恕,是对水悦的污辱。。。
周小庄没有沮丧或者生气,相反,她感激这些小孩子还来不及,她觉得自己终于逃过一劫。
大约是她的表现实在差劲,像扶不上墙的烂泥糊,平日里待人接物也不如其他堂兄妹般落落大方,让洛法家族在王都大大丢脸,尤其她的比较对象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水悦时,更显得周小庄的愚笨碜得慌。
祖父云布隆斯数叹家门不幸后,终于放弃改造周小庄的念头,免去她跟随他生活学习的痛苦。跟着领她回小院子的母亲后面,周小庄开心得连步子都轻快不少,感叹终于离开了麻烦漩涡。
这之后,周小庄就把那日在花园里下的决定付诸于行动,只要能够纠正发音,自己就算能开口说话了,她开始日以继夜地背魔法语字母表。若是不能明白背这字母表是如何有困难的事,可以比对记背圆周率小数点后位数的事,要一字不错地背全那数千位的尾巴,不下死功夫可记不住。
那段时间虽然很辛苦,但是生活还是很平静的。母亲会准备小饼干之类的点心,会软语安慰她慢慢来,不要心急。大约是有了压力,周小庄吃不多,也睡不安稳,显得愈发瘦弱,可把她母亲愁的,三五不时催她到院子里散心放松一下。
一日,周小庄又在她母亲担忧的目光中走到小院子里晒太阳,走着走着就离了小院,找了一处假山,坐在上面,看看周围没人,她开始大声背折磨她许久的字母表,不大声不行,她不能判断自己发音是否准确。
背着背着就卡了,在那儿不上不下,背过书的人都知道,只要这个时候来点提示,可以继续往下背。可是,周小庄没把那张注过音标的字母表带在身上,周围又没有人,正准备打道回院,这时,有个男音提示说了一个字母。
周小庄起先没注意,还以为是她父亲在背后帮她。坐在那儿继续背,流畅地背了近五十个字母后又卡住,还是那个男音提示,她再一次得以往下背,后面的磕磕巴巴背不顺利。这样背达不到目的,她停了下来,不背了!
“怎么不背了?”一个金发雪肤的小男生走到她面前,拦住周小庄的去路,小男生比她高上两个头,一双深蓝的眼睛漂亮得就像是天上最亮的星星,嘴角有着浅浅的笑意,她打量了一番,这小孩漂亮归漂亮,却是个外国人,不知道是谁家的客人,最好不要又是个无聊的挑战者。
“后面是。。。”他倒是流利得很,周小庄再怎么豁达,也觉得难堪。想她前生年岁加上今生的岁数,居然还要一个小孩来教她怎么背字母表,虽然人家是好意,可她没脸呆在这儿。
“哎,你别走啊。”小男生拉住她的衣袖,不让她走,“我有个好法子可以让你背得更快!”
什么好法子能比得过我这个现代人知道的法子?周小庄没理他,没想到小男孩倒跟她缠上了:“真的,真的,你听我的不出五天就能背全了。”
他说的法子是将整张字母表分成数十段,他背一段,然后周小庄接着背下一段,背不出来的人要打手心或者刮鼻子,跟玩接龙游戏差不多,反正无聊得背也是背,而且,这个小孩的亲和笑容恳切的心意实在让人难以拒绝,周小庄便跟他挤坐在假山后面玩起背字母表的游戏。
输得多的人,自然是周小庄,她被打了数下手心,连鼻子也被刮五次,纵然别扭,她安慰自己,权当带小孩子吧。
背书是件很乏味的事,当日头西斜时,周小庄隐隐觉得有些烦躁,这个时候,小男孩很聪明说起学院里的趣事分散她的注意力,比如开早会时某学生代表中了幻术未穿礼服仅披着睡袍单脚着袜出现在学员前面而不自知,高年级学生故意念错魔法咒语将老师的脸烧成一团黑,或者新学员没有控制好法力让水池里的鱼从水里跳出在空中跳舞的创意等等。
实际上,这样轻微程度的调皮捣蛋,周小庄并不觉得出格,只是小男生说得颇为有趣,也会捧场的笑笑,笑意显然极为有限,他也不问为什么不好笑,继续讲他认为有意思的趣事给周小庄听,直到她笑意盎然,有兴致背字母表为止。
渐渐地,两人放松许多,金发男孩面带微笑,让他有种出奇的魅力,能吸引人不知不觉地靠近。周小庄觉得这个小孩年纪虽小,见地却是不凡,而且有极强的观察力,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越到后来,两人说说笑笑更显和乐,以至玩到后来,小男生赢了要刮周小庄鼻子的时候,周小庄已能够坦然地对着他耍懒,真把自己当成一个五岁的孩童,她扭头不让他碰上鼻子,只肯伸手让他打手心。
“你耍赖。”小男生的语气很平淡,眼神明亮,说不上激动,仅仅是陈述一项事实。
周小庄用手指搓搓鼻头,脖子一扬,横着喊:“这是女生的权利。”
别扭怪异的发音,小男生竟然也听得懂,就是脸色奇怪了些,周小庄却很得意于自己能吓到他,一个人兀自开心地咯咯直笑。这样纯然忘我开心的时候,对于一贯谨慎的周小庄来说,是个极大的进步。
她记住了这个陪了她一下午的小朋友,却忘了问他姓名,金发小男生也没有自我介绍,等到天色全黑两人分手的时候,两个人谁也没有想到问问对方的名字。
随后几天,周小庄并没有等到那个小客人的再一次相陪,她的失望只是一刹那,过后就把这事儿给忘在脑后,专心至致地背起魔法字母表,日子依旧不紧不慢地幸福地走过周小庄的新生命。
她的安是父亲依旧会在工作闲瑕之余,把她带出庭院深深的大门,穿梭在内城的各大小书店、小商店里,让她接触更多的人,说是给她增长见识。
多听多看有助于语言练习,周小庄暗笑,魔法字没认得几个,传奇故事倒是听了不少。
她最喜欢黄昏的时候去神殿前的大广场,那里有排成一长排的欧式大房子,多米立克式的柱子前,来自各国的吟游诗人,穿着异域风味的长袍与短褂,戴着大大的帽子,帽檐上擦着长长大大的孔雀翎,他们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大唱史诗般的英雄传说,稀奇的就跟千方夜谭差不多。
有矮人的奇迹宝藏、神殿黄金巨龙骑士、湮灭在历史河流中的神殿传说,神祗之名的挽留等等,诗文用词瑰丽大方,场面恢宏奇美,吟咏时带上流浪者的沧桑语调,令闻者仿若置身于那逝去的英雄时代中,缅怀稀吁不已。
当众盛赞英雄诗篇的流浪者,多为银发的半精灵,他们唱的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普通故事;极少数时候会碰上年老的歌者,他们则会唱一些被禁止传唱的赞美诗曲,里面就有屠龙英雄反抗霸权压迫解放劳苦大众的故事,周小庄一听便大乐,这个地方也有违禁的革命诗歌传唱,太有趣了。
只是这样了解真实历史的机会极少,周小庄从三岁出门在外,也就听上过两回,其中有一回老矮人正说到精彩处,就被尽责的王都近卫军带走了,徒让周小庄感慨不已。
1-7 成长烦恼之学前班
魔法公历309年云梅月第一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庄·洛法,也就是周小庄开始了正式的识字读书生涯。
当周小庄能一字不差地把魔法语字母表从头到尾背下来后,她获得了皇家魔法学院的入学资格。入学这天,安是父亲乐滋滋地请了假,下马车后就让他的宝贝女儿骑在他的脖子上,在学员管理处等着班级等级的分配。
周小庄趴在安是的头上,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外国学生。
长相精致优美的少年和少女来自南方精灵王国古斯塔,气息很是宁和;块头巨大的兽人分为很明显的两块,有钱的来自北方军事大国拉夏,比较骄横,穷光蛋模样的从东南沿海长途跋涉而来,比拉夏兽人还要暴戾。
从燕不归丘陵地带出来的矮人很少,就两三个人,背着锋利的斧头,偏与旁人剑拔弩张,生恐气势低于他人被人轻贱了去;金发金眼的龙族人则一个都没有,这是因为龙族的生育率是超极低下的。
他们大多风尘仆仆,王族世子世女也不在少数。这些有身份的外国学生舍弃本国舒适的环境,选择风之王都的皇家魔法学院就读,其意不言自明。五星神谕及神使王星人选花落谁家事件方兴未艾呢,也许学院里的争斗是最激烈的,周小庄忍不住头痛,何处才能觅得安宁?
***
经过测试,周小庄被安排在学前幼儿班,她的同班同学总共二十个,四个古斯塔学员,年龄均不超过四岁,所幸周小庄天生瘦弱,站在那些强壮的低龄同窗中,从外表上看,她并不起眼。
接下去就是家长为子女挑选优秀的导师和助理。助理是指学科的教导者,而指导老师是学员的唯一授业恩师,通常都是从小跟到大,是学员的头衔之一,轻易不能中途更换。
他的教导将决定学员的日后发展方向,他的名望也是影响学员未来地位的因素。求学者选择的导师越有名气,别人看他的目光越羡慕,走到外面也比旁人威风。
比如说,某某人是大陆第一预言师康舒拉提的弟子,那么,人们第一想到就是这人能得到康舒拉提的青睐必有过人之处,会不知不觉地把对康舒拉提的尊重转移到这个弟子的身上,甚至会认为这个徒弟同样继承了康舒拉提的品性与为人,在交往中就会赋予他和他导师同等的信任。
皇家魔法学院里只有这么一个幼儿班,优秀的辅导老师却有百名之多,足见该学院生员是何等的匮乏,导师之间的竞争将会如何地激烈,选个好徒弟继承衣钵亦是件不容易的事。
跟错老师是非常糟糕的事,所以,学员导师选择是最能体现家长素质与眼光的。顶着洛法家六公子的名头,安是倒是为他的宝贝女儿选了一个很特别的导师,伊特礼斯,被无数人视为大陆第一丑的半兽人法师。
其他的家长们为自己孩子的导师选择焦头烂额时,周小庄安静地看着自家父亲,穿过人群在校长那儿递了块牌子,自己的导师人选就这么轻松地定下,众人除了惊叹一声之外,并无太大的反应。
不久,周小庄就知道众人不吃惊的原因。一是因为伊特礼斯与她祖父云布隆斯有极好的交情,人们相信庄·洛法能师从伊特礼斯大法师,是沾了裙带关系;二则伊特礼斯这位名声在外的大法师,常年呆在自己老窝,远在北地的伽迪那斯山闭关,近三十年没有回过学院一次,所以导师之名虚同虚设。
第三嘛,还是拜周小庄弄出来的名头所赐。流言的威力令她所到之处,一向‘鸡犬不留’!便是有反对意见,听不见还能怎么样呢?
***
庄·洛法是个五岁多点的小孩,里面却是成年的周小庄,要她跟三岁的小孩交朋友,实在为难;要一个成年人每天对着一张图,翻来覆去地念这是南瓜,这是胡萝卜,实在恐怖;要她学同窗们一样对老师撒娇卖乖巧,装白痴丫丫,简直就是折磨。
必须逃课的理由太充分了,所以,周小庄拎着一本抵得上她一半身高的课本,寻了一阳光明媚处,趴在草地上,比着字母表和课本上的内容自学纠正口音,效率要比困在教室里好得多。
“庄庄,你怎么在这里?”
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惊醒了半打瞌睡的周小庄,她抬起头,原来是上次陪她背字母表的那个金发男孩,原来他认识自己,不由得露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给他,表达自己的友好。
笑容还未达眼底,目光扫过对方五个人中有两把剑还在滴血时,明显是决斗获胜的样子。周小庄收住笑容,防备心顿起,哪怕这个金发男孩再可爱再有趣再和善,也不能掩盖一个事实,周小庄避之唯恐不及的厮杀决斗。
学院里的决斗,虽然有规定不能致人于死地,但是允许缺胳膊断腿少点五官零件,这实在是件很残酷的事,
连他们长什么样,周小庄都没看清楚,匆匆点了个头,抱起课本转身就走,充耳不闻那个笑得很和善的金发男孩的叫唤声。
刚走出小树林,周小庄就被一幕决斗结束后的流血场景拦住,脚下的小山坡被暗色的血完全凝固,四处散落着鲜活的整条胳膊肘儿、大小腿柱子、再明显一点的地方,还有几截舌头还在跳动流血,他们的主人东倒西歪在不远处,哼哼唧唧叫痛。
周小庄的护士本能刚要发作,惊见某个银发紫眸的自负少年玛多殿下朝这边走来,吓得赶紧回头,丢了课本也不记得去捡,撒开腿儿再跑回小树林里,正好撞上金发男孩一行。
“庄庄,你怎么了?”这是金发男孩在问。
周小庄才张嘴,却被后面跟上来的玛多殿下再次吓到,情急之下,躲到金发男孩的身后,神情紧张地拽着人家的衣服不放,两眼怎么也不敢看向那个会使妖法的玛多殿下。
“庄庄,你的课本丢了哦。”对面的玛多也笑,周小庄的课本夹在他的腋下,他笑得很华丽,笑得很嚣张,笑得极度自负,这次却没有让周小庄全身发寒。
周小庄探出头,见那个神秘古怪的玛多殿下把那本书拿在手中,不让旁人帮忙,只等她自己去取,无害得像只绵羊。周小庄自嘲了一番,然后,抬头挺胸很坦然地走向玛多,从他手中把课本抽出来,还轻声细语地说了声谢谢,以示自己不怕这个爱吓唬人的人。
“庄庄,我送你回家,如何?”玛多的狂妄自负从这上扬的腔调里表露无遗,他以为没有人能够拒绝风之王都最为风流倜傥的玛多殿下的邀请,可惜周小庄就是他要碰上的那块铁板。
闻言,周小庄拿着课本迅速后退,衡量了一下形势以及玛多笃定的高傲气焰,凭直觉她做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他会送的。”
小树林里在这一刻显得特别安静,静得连敌对双方的鼻息声都能清楚地听到。
“是啊,三王兄,我们和庄庄约好一块儿回去的。”
玛多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周小庄松了一口气,这个不知名的金发小男孩,虽然冷血了点,对自己心肠还算不错。
“豫,这等没用的胆小鬼你管她干嘛,走,我们喝酒庆祝去。”
周小庄汗颜,事实上她刚刚的表现过于怯懦,见血见人重伤她总是克制不住心神激动,难以自制。她回头诚恳地向那位终于知道姓名身份的豫殿下道谢,然后又说抱歉,因为把他卷进了是非圈,因为玛多那天生的德行就属于不会善罢甘休的人。
“没什么的,庄庄不用担心。”豫殿下依然微笑,拉住他的同伴,“普列,来认识一下,这位是庄·洛法,刚拜在伊特礼斯大法师门下。”
“什么?那个难看得要命的古怪老头?”蓝发蓝眸的普列夸张地怪叫,就周小庄观察,他是个纯血的风之王族,在五个少年中间,他性情最为开阔,长相也最为出众,但不知怎么地,她觉得这个他有些眼熟。
“哼,这种资质的弟子也要!”
特别是看到普列挑剔的眼光,听到他鄙夷的语调,周小庄某个神经动了一动,记起了多年前的那点小小恩怨,旧恨新怨加起来,周小庄冲动地把课本砸了过去。
同时,还记起的是称为豫殿下的金发男孩,就是受洗礼上的金贵小客人,大陆第一预言师康舒拉提的首席大弟子,做出堂妹水悦有可能是未来神使王星之一预测的小天才,最让周小庄牙齿打颤的事实是,这个会笑得很和善的冷漠男孩不过十岁光景,却一手掀开了大陆风云变化的序幕。
不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无数人的命运都卷进了他的一句话中,真是太可怕了。
正因为想到金发男孩的可怖,也从未见识过一个人的心思缜密可以到这样的危险地步,周小庄有些慌乱,她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们相处,便将注意力转移到相对安全些的普列身上,在自我保护意识下,她决定忽略一旁豫殿下,依着性子报点小仇。
趁普列被课本砸痛眼角侧身时,周小庄扑过去想把普列撞倒,凭她那点力气自然是不能撼动高她无数的普列,因此,普列一把逮住周小庄,怒目圆瞪,举起拳头准备教训回来。
周小庄激动得两脚乱踢,普列生气的面孔痛得皱成一团,因为小女孩踢中的恰好是普列先前决斗时受伤的地方。
于是,普列被华丽丽地推倒,偏偏这儿又是处山坡地形的小林子,所以,两个抱成一团非常爽利地滚了下去,不时撞到树桩和石头子儿,硌得两人频频哀呼。
周小庄哪里知晓个中利害,只当普列故意折腾她,她觉得自己真的生气了。等到翻到坡底,先用部队里教的格斗技巧,用人体最坚硬处手肘狠狠地打向普列的下巴,两人均大声叫痛,因失血与疼痛而眩晕的普列不觉地松开了手,周小庄得到机会从下面爬出来。
翻身坐在脸色苍白血流如注的普列胸前,对着他的干净脸蛋一阵噼哩叭啦乱打乱抓,普列哪里肯让她白打的,一个想要抓住打人的手,一个找尽机会也要抠人鼻子抓人脸皮,两人自然而然的扭打成一团,豫殿下他们从山坡上冲下来劝架,两个人谁也不肯让谁。
不多时两人全身挂彩,整齐的头发纠成稻草窝,脸上血痕一道道,配着杂乱青草与泥土,很有抽象画的艺术美。
“庄庄!”这时,一声尖锐的女声让众人觉得代志条大了,是周小庄的母亲。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把张牙舞爪的女儿从扭打圈中抱出来,看着女儿早上还可爱的脸蛋如今伤痕遍布,新衣服扯得乱七八糟,心痛之极。
原来她在学院门口接不到自己女儿,就跑进教室询问女儿的老师,先是得到宝贝女儿一下午逃课的坏消息,现在又见一贯温顺老实的她被男孩子欺负,那个激动,完全看不清事实的真相,是她的宝贝女儿在折腾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后面跟着的老师也傻眼,这洛法家六公子的女儿外传中明明是个不会说话的傻子,偏偏还会逃课,甚至还跟高年纪的男生打架,简直就跟母猪会飞一样让人震惊。
校园斗殴事件性质的严重性,可大可小,就看校长啊导师啊什么的怎么决定。问题在于打架的双方,是真正的王孙世子。
男的全名是普列·塞斯都,风之王都第一大家族最小最受宠的公子,他祖父是王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宰大人,祖母是品级最高享受最尊贵蕃号的大公夫人,他的亲姑母是王国最有权势的女人卡罗蒂王后陛下,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家所有的亲戚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的?
小女孩来自王宫御用大法师洛法家族,她不出色,但是不能否认她身上流着的高贵血统,家族的最高荣誉是不容任何人轻侮的。所以,这也不是什么好相予的角色。先不说复合魔法大宗师云布隆斯在风之各地的桃李有几番,单是他的个人实力稳居五大宫廷法师之首就足以震慑所有人,也正因为有云布隆斯坐镇,风之的敌对势力才不敢轻举妄动。
再说洛法家族的家世,一门五个英豪,在大陆各国都是数得着的大英雄大人物,在军部、在法师界都是响当当的一把手,又与大神官洛兰德家族有良好的姻亲关系,特别是这个家族的后辈,真是人才辈出,一个天生的神使王星水悦·洛法就足以令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那个没将小傻子庄·洛法放在心里的年轻老师,终于意识到非常事件的严重性,不自知地汗流满面,全身冷颤不已。他一个小人物,怎么抗得起两大家族的怒火,就是校长的冷眼他也吃消不起。
很快,这件事惊动了校长,然后震惊了整个学院,继而令风之王都哗然。
1-8 成长烦恼之六岁生涯
闹出这桩‘丑闻’后,周小庄后悔得三天吃不下饭,。
她深深地检讨:为什么这么冲动?为什么会这样孩子气?为什么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小性子?周小庄一直把自己往理智的知性的大度的爱好和平的普通人标准上靠,五年来她做得很好,人们都认为她软弱好欺负,母亲则认为女儿性情温顺胆子小不爱见生人,父亲的观点暂且保留。
她看着自己包着纱布的小拳头,怎么就涨脾气了?难道是这个家里双亲的千依百顺,一心娇惯,宠爱过头?周小庄抬起头,很无奈地又叹一口气,想让她家双亲对她严厉管教少宠爱她一些,是万万不能的。
想起前两天,豫殿下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给她家双亲听后,那两个为人父母的不但不责怪自己的女儿,相反兴高采烈得好像要过节,抱着周小庄亲了又亲,只差没对她说:打得好,打得妙,打得敌人呱呱叫。
不单她家双亲怪,就是她祖父也狂摸胡子,猛点头,叫管家送了无数名贵的滋补品让周小庄好好养伤,很欣喜于那个原本不争气的小孙女不鸣则已,一鸣就是打架逃课,还闹了个全国头条。
周小庄全身无力,面对府里扬眉吐气的众人,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走到哪里,人们都指指点点:“就是她,跟普列打架的那个。”“瞧见没?就是她,把塞斯都家那小子打得头破血流,狠着呢。”
“不是说她是个傻子吗?”“哪呀,装的呗。你们不知道吧?她心眼恶毒着呢,把普列那张漂亮脸蛋抓得鲜血淋淋,要是留下伤疤可怎么办哟。”
。。。
评论褒贬不一,周小庄继续头痛,学院里老师们的有色眼光,女学员们若有似无的敌意,高年纪蠢蠢欲动的挑战苗头,尤其是那个神经质的玛多殿下,明明都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还像个小孩子,三天两头跑到周小庄面前讽刺怒骂,就想着激她动手再打人。
只要不过分,周小庄都是一笑而过;骂得狠了,就拼命捏自己手上或者脚上的肉,再三提醒自己,要忍、忍、忍,逞一时义气,后面就是源源不断的麻烦,跟普列打架的后果就是她该借鉴的。
这么说来,周小庄的忍耐的功夫还是不错的,实际上却是相对而言的。
面对玛多这样的危险人物,周小庄不忍也不行,何况那人在学院里庞大的亲卫军她实在也惹不起。但是,普列就不同了。
这丫的跟周小庄打上一架后,就跟她对上了,平日里就拿刺周小庄当乐子,嘴臭得不行,倒也不敢说得太狠,因为周小庄绝对不跟他客气,拳打脚踢从来没个数。
普列自诩为男子汉,不屑于与女生动手,偏又爱惹周小庄生气,以看她气得满脸通红碍于饶舌的魔法语回不了嘴只能原地奔跳为乐,就是被打了,就周小庄那副小身子板,实在也伤不了他什么。所以,他耍得挺开心的。
周小庄却无奈得很的,肯跟他们走在一起,主因就是为了避开那个玛多殿下。换平时她才不理这种幼稚无聊的小男生行为,气得吐血不说,时不时地还像个小孩子大发脾气,随着日子一久,被理智控制的那点小脾气,被某些人渐渐地养大了。
每回发完脾气,周小庄都懊恼不已,怎么就跟个小孩子没两样了?除开这点不好的,跟普列倒是混得那个叫熟,逃课打架闹事都稀松平常儿的,连他的床板底下有几只臭袜子都知道;当然,普列也对庄庄的衣柜熟得很,不只他,还有豫殿下和另外三个跟班,六个人一向同进同出,但也只有普列和豫殿下在周小庄心底留下了印象。
不管她和普列玩笑闹得再怎么开心,周小庄心底的那点戒备是怎么也消不掉的,普列的玩世不恭,豫殿下对生命与死亡的冷漠,另三个人的阴狠、毒辣、狐狸似的狡猾,一点点都记在她心底,每一个都是危险的,是应该隔一段距离的,只是时不我予。
可叹六人的这段孽缘就这么无厘头地开始了。
***
六岁生日过去一个月,周小庄迎来了她学院生涯中第一次重要测验,只要通过,她就可以升学,不用再呆在幼儿班。周小庄很用心地准备了十天,测验内容自然是不难的,只要能看懂题目,十之八九周小庄还是知道答案的。
就是那蝌蚪文般的字母笔划,她写来异常不顺,这就是平时逃课逃得凶,没有好好练习书法的下场。看着同班的小孩子们一个个都离开了教室,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还在磨啊磨,明明知道答案,却因为字写得不顺拖拉时间,周小庄也不由得生自己的气。
下午回家练字去!她这么想着,幼儿班的考试是没有时间限制的,答到学生再不能作答或者写完即可交卷,周小庄很认真地把卷子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答完,然后在年轻老师感动的泪光中,抬着酸酸的僵硬的手离开教室,累是累,但好歹通过了,辛苦也是值得的。
周小庄看看蝉鸣声声的午后校园,日头正盛少见学生走动,知道这会儿午餐时间都已经过了。
却在教学楼拐角处的树园里,看到普列那帮子人站在那儿等她,本打算装着没看见自己跑掉,里面还有一个豫殿下,他亦面带微笑,斑驳的光影投在那头灿烂的金发上,说不出的吸引人,周小庄暗吸一口气,这番“贴心的好意”难以拒绝。
“小呆瓜,测验过了没?”又是普列,周小庄还气着他把自己带坏,以至没足够的时间练习写字的事,冷哼一声,没理他,板着一张脸,走到豫殿下他们铺在树下的餐布旁,没有拒绝豫殿下递过来的牛奶,默默地喝起来,不时地咽两口别人涂好奉上的果酱面包片。
瞧瞧,她已经被五个小男孩宠得半点不好意思也没有。
普列讪笑两声,对于庄·洛法的脾气,他心里有数,等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不会真没通过吧?那种测试诶,眼睛闭着也能通过。”
普列的臭嘴惹来众人的白眼,若按平时,周小庄早把手中吃了一半的面包扔过去了,今天却没有,像个小淑女一样小口小口地安静吃午饭,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
普列摸摸鼻子,以为自己真刺激到庄庄让她难过,不好意思地安慰:“没事的,庄庄一定能过的。”
周小庄斜眼瞟过,大意为他怎么能保证。普列一见周小庄肯理人,叉腰高抬下巴,一副眼睛长到天上去的大爷派头:“哪个不长眼的敢不让你过,哼哼,本公子撕了他!”
“野蛮!”周小庄骂了一句,就知道普列这种公子哥儿没什么好建议,成天耍无赖还很得意,对普列她一向不假辞色,对上豫殿下,从来不敢不尊敬:“下午没事,我先回去了。”
“不是吧,庄庄,你就这么被打倒了?你这么聪明怎么会通不过,一定是那家伙看花眼了,走,我带你去理论去!”普列呜哩哇啦怪叫,拉住周小庄不让她走,周小庄气得用脚直踢他,普列抱着被踢红的小腿,单脚跳来跳去呼痛,一边还提醒她注意:“我们可是特地把比试推到下午的,你竟然要放我们鸽子?”
周小庄这才想起,芳梅月的年纪挑战赛是学院里头等重要的大事,也只有在这个赛季里,学生通过公开比试在同级学员中夺得一个位次才能升学,修习更高层的武学与魔法;而若能打败高一个年级的学长,那么就能跳级就读。
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界时会有很多学院外人士来观摩,多数是各大佣兵公会的头头。如南方大陆排第一位的佣兵公会艾尔塔公会,古斯塔王国的英雄阿尼塔多佣兵公会,凡希泰王国的佩恩斯奈佣兵公会,拉夏王国的菲贝巴罗佣兵公会,要是能得到这些大型公会头目的赏识,意味着英雄的康庄大道在向人招手。
最有名气的当属北方大陆的希望森林佣兵公会,位居所有公会之榜首,这家公会的门槛儿之高,普通人是叹为观止的,一般来讲,他们也不受年轻的佣兵。但也不是绝对的,听说在去年神使王星刚露面时,连希望森林佣兵公会的西西老大也到风之皇家魔法学院观光过。
还有些家族掌权者,他们也要吸收新血补充人才。
当五星神谕传出后,人才的竞争越来越强,大家都有一种意识,没准自己押的就是未来的神使王星,风之学院方圆百里都热闹非凡,在赛季开始前,外面就已挤满了选人的人们。
***
哪个学生被挑中,都是一种实力和身份的象征。当然,这种事是针对那些没有小家族小王族或者干脆是穷人们说的,像普列、豫殿下他们一帮子人,只有他们挑人的份,哪家敢挑他们?
当然,身份高等一人也是件很麻烦的事。先是挑战的人会很多,人人都期望着把那些天之骄子从台下打下来让名门公子丢脸,再有就是绝对不能输,尤其是被选作大家族继承人培养的普列。
通常来说,大家族都没有第二次机会这种说法的,一旦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还要被其他的竞争者奚落嘲讽,真是各有各的命。
虽然这种比试很重要的,但是周小庄对打打杀杀还要见血伤人的比斗没什么兴趣,她眼珠一转,却瞟见其他三个似笑非笑,骨子里是事不关己地看好戏,而那个表面上微笑实则心思诡异难以猜测的豫殿下,星眸微垂看不清里头的颜色,周小庄心里直打突。
不看不行。
***
豫殿下他们五个人是学院里的风云人物,他们上场的时候,场场暴满,他们的支持用尖叫大喊大力拍手表达他们心中的激动,场面之轰动支持者情绪之激动,不亚于五光十色的明星演唱会。
其中以普列的风头最健,他的挑战者众多,但是每场他都以最华丽最血腥最暴力的剑术将失败者打下场,兴致好的时候,会改用魔法慢慢磨对手,裁判喊停也没用,直把挑战者整得哭爹叫娘磕头求饶。
至于豫殿下的完美,周小庄真情愿世上有后悔药可以吃。他出招念咒语什么的,都很正常,完全按照裁判的指示做,即使获胜也给对手留有予地,比起普列那没个准头的花哨男可要规矩得多,又因为这位豫殿下从始至终面带微笑,八面闻风不动的亲和风采,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淡然,让众人仰慕欢喜不已,男的女的谁也逃不出他的微笑魅力。
“豫殿下!哦,豫殿下,必胜!豫殿下!”。。。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完全没有中断的迹象,声浪一阵盖过一阵,周小庄忍不住用手指头塞了塞耳孔,如果事件到此为止,倒也罢了,周小庄很能容忍。
但是,某个多事的小女生突破重重保护圈冲进比试场,手捧一块洁白的手绢,要献给她心中的偶像。这可触犯了众怒,因为温柔可亲的豫殿下一定不忍拒绝女生的要求,若是从此以后这女子缠上殿下,这可是极重大的灾难。
因为豫殿下是大家的豫殿下,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的粉丝们不允许任何人玷污这个站在云霄之端的偶像。
围在场地周围的人不顾比试规则,纷纷往场地中间扔东西,如蝗虫过境般,砸向那个可怜又胆大的小女生,仅用了一秒钟的时间,那个可怜虫就被众人的怒火砸昏了,而人们还在叫嚣着“丑八怪,不准害豫殿下!”“丑八怪,你不配!拿着你的东西滚吧!”等等之类。
微笑中的豫殿下很为难,既不忍让小姑娘失望,又要平息众人的怒火,这比试怎么接下去?好办,周小庄被人推了一把,手里塞进一块布,他们让她上台给豫殿下擦汗准备下一场比试去。
轰!
周小庄那个恨,众目睽睽之下为人们心目中的豫殿下擦汗,我不要命了我!
“是她,跟普列打架的那个。”“哦,就是她抓花普列的脸,听说她被罚服侍普列三年呢。”“便宜她了,我可怜的豫殿下,不能不擦汗。”
周小庄战战兢兢地穿过危险要爆发的人群,哆哆嗦嗦地把手绢递过去,不时地探首探尾,生怕她也要享受一把“前车之鉴”的可悲下场。
等到她平安地走下场,不由自主地抹了把额头的虚汗,真是悬啊。这时候,周小庄的心情是很复杂很糟糕的,既惊又惧,一个十岁的小孩就有这样的人气与气势,她能不紧张不害怕吗?
可叹这个时候,普列这个不长眼的家伙还去触她楣头:“喂,小呆瓜,等会儿本公子打累了,你也要上去给我送水送手巾!不许说不!”
害怕积累到一定程度,似乎就会变成勇气,周小庄想着出一次风头也是出,两次也是出风头,既然普列你不怕死,我一定成全你!打定了主意,周小庄可有可无地点头同意,把普列美的,叮嘱一句“亚斯那儿有手巾”后,屁颠屁颠上场教训他的应战者去了。
亚斯就是豫殿下的三跟班之一,周小庄极少跟那三个人说话,他们也不像普列那般随便,有很明显的隔阂在里面,总体上就是若没有豫殿下,这三个危险的人物也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从日常交流中,周小庄还是知道他们不少事的,就说这个亚斯,从小就主攻神官术和医学,兼擅长精神系魔法,他就是那个周小庄评说笑得像狐狸一样的小男生。
周小庄朝他点了个头,也没有说话径自打开亚斯的随身药箱,在里面翻出几瓶寻常见的药粉,嘴角一勾,把数种药粉混合在一起用水调了撒在手巾上,然后细细叠好,过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登台送给普列用。
其他三个人以一种全新的眼光仔细打量周小庄,兴味浓厚,他们不知道那药粉派什么用场,但是,照往常周小庄的性子,普列一定是吃不了兜着走。周小庄很肯定以他们三个人爱看好戏的心态,也绝不会提醒普列,豫殿下更不用说,坐在那儿,淡淡地微笑着,仿若周小庄给普列送去的是没有问题的手巾。
台上的普列笑逐颜开,接过周小庄双手奉上的手巾,仔仔细细地用心把脸擦了一遍,有汗没汗也不能辜负庄庄的一番美意不是?
返回坐位后,周小庄又在亚斯的箱子里翻来翻去,找出解药和着水先把手巾扔进去,然后把手洗了,擦干,倒水,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而台上跟人打得正起劲的普列,并没有感觉到不适,可是,他的新对手看到那张白净的脸蛋无故变成全蓝色的恐怖颜色,吓得扑通一声从台上掉了下去,同时还高喊:“我没有下毒,不是我,不是我。。。”
他也怕被众人鄙视痛扁,可怜的家伙,周小庄心有凄凄,对着他的背影说,放心吧,我给你出气了。
这种变色药本身无害,是易容时必备品之一,它通过皮肤的接触,从毛细小孔渗透进血管,随着血液的流动而遍布全身,人动得越快,药效发作越强,不消一会儿,普列就变成了一个全身通蓝的有色人种,他还是看到自己的手掌变色,才惊觉不对劲。
“谁干的,给我站出来!”普列怒火冲天,重剑连挥,几近把场地砸毁。
裁判冷汗潺潺地报告,普列的高年纪对手并没有违规用药,他想找出一个理由,可惜没胆子把怀疑对象定位到庄·洛法身上去。
值得同情的裁判还在痛苦中,只见回过神的普列,气冲冲地跳下比试台,推开愕然惧怕的人群,直奔他的休息地所去,裁判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些顶级王族谁惹得起哟。
“解药拿来!”普列倒不算笨,知道是周小庄送的那块手巾有问题,但是他还没有意识到他得罪的人是周小庄,而非他以为的亚斯。
对于普列的要求,亚斯置若罔闻,只是两眼笑得都弯成好看的月牙状。
“除了你还有谁?快给我解药,不然,我真生气了。”普列气得直跳脚,不用解开衣服,旁人的议论声也让他心里清楚,一定是全身都变色。
他要生气这种警告几个人从不当真,看着从头到脚蓝油油的喷火小男生,几个人忍笑忍得痛苦,而周小庄笑得尤为开心,既能整人又不惹事上身,多便宜的事,感觉超好,心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空。
“亚斯!”普列怒极,用剑指着对方威胁道,“开玩笑也有个分寸,你让我这个样子怎么跟人比赛?”
亚斯微抬头,微扬眉,棱目微瞟,带着点点被冤枉的愤怒,假得要命,只听他施施然地回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干的?小心我告你诽谤。”
普列被亚斯轻巧的反驳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愣了愣,有点耍无赖的混样,念道:“反正我就是知道一定是你,除了你谁会这么小心眼这么爱记仇,不就用了你一瓶药,就用这种无聊把戏报复,有本事动真格的,我奉陪到底!喂,说了这么多,你到底给不给解药?”
周小庄和其他人一样,觉得普列要倒霉了,如果亚斯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小心眼爱记仇。
“嘿嘿,原来我无聊小心眼爱记仇,既然这样,那我就无聊到底吧。塞斯都大爷,你请吧,小人配不起你高贵大度有素质。”
普列急得团团转,不小心把亚斯惹毛了,这往后还不知他怎么给自己小鞋穿呢,普列也乖觉,对着亚斯连说好话,只是都不见成效。
过了一会儿,亚斯等人都到台上去应战,周小庄尽力将注意力转到比试场上去,因为普列那臭屁男装可怜的样子实在太可笑了,她怕笑得太过火会被普列察觉真凶是谁。
亚斯等三人和普列是一路货色,出手绝不留情,比普列好的地方是他们不张扬,至少不会和普列一样在折磨对方的时候还面带享受的笑容,总体上说,他们三人的比试是很中规中矩的,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让人摸不清他们的底细。
等到芳梅月赛季结束,豫殿下等人顺利跳一级升学成功,而为了周小庄成功结束学前班的学业,几个人还大肆庆祝了一番,每个人都送了份贺礼给她。
整整一个月,可怜的普列都顶着全蓝的脸蛋在校园里无奈地逛来逛去,等到药效自然消褪,也没弄明白谁才是罪魁。
1-9 成长烦恼之马戏团事件
每天上学时跟几个小男生笑笑闹闹,放学回家又有她父亲带她出门游玩见识风之的人文风俗,周小庄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性情渐渐开朗,越来越有小孩的样子,只是每天在外面野,不见她学问有多长劲,小脾气倒是愈发厉害。
直到有一天,她随手扔出金属制的魔法课本,把她的同班同学打伤,那个平民出身的人不但不敢吱声,反而向她道歉后,才又惊觉优越环境对自己的负面影响,自己跟那个嚣张跋扈的玛多殿下没什么不同,一样仗势欺人。
标准的王族,天生蔑视身份低下或者能力不如他们的人,自持血统高贵,日常间待人接物就显得高高在上,对弱者的生死不闻不问,自己本是最看不惯这种事,曾几何时心肠已经冷酷到连不忍都舍弃,甚至觉得普列他们那样残酷对待同窗的行为是可以谅解的呢?
忽而,周小庄想起这种变化的发生源于一个人,总是带着浅浅微笑的豫殿下。
周小庄明白,或许可以把自身心态的变化归咎于普列他们的纵容,父亲的掌腰,然而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庄·洛法首先是个成年人,然后才是他人眼中的幼童。
谁能影响一个人至深令其心思顿变而不自知?当然是那个拥有不容任何人拒绝浅笑的人。
不可否认,周小庄的心志是坚定的,但是面对可怕的豫殿下,她潜意识里就不敢拒绝他的要求,不知不觉地就违背了自己的心意照着他的希望走,只希望豫殿下不要注意到她。
这种自我保护没有成功,因为豫殿下的存在就把她变成了另一个冷血的人,周小庄再一次被自己的猜测给吓倒,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又该是怎么样可怕的心思?
周小庄并不相信一个十岁大的孩子,会有这样恶毒的心思,至少这个地方的心理学研究并不发达。豫殿下应该是无心的,犯错的其实是自己,是自己因为惧怕,反而用暴力缓解自己受到的压力。
既然找到了根源,周小庄决定收心养性,芳梅赛季之后,她不再与普列吵闹,而是谨言慎行,尽量避着豫殿下他们,实在避不了,也尽可能少看少听少说话。
恢复沉默寡言的庄庄让普列等人不习惯,而周小庄坚持几周之后,便觉得平静才是自己所追求的。她花了更多的心思观察周围的一切,以躲避已知的未知的危险与麻烦。
***
直到有一天,普列提议去看庚罗剧场的马戏团表演,六个人之间的坚冰才有了融化的迹象。
当时,风之街头依旧上演着流血斗殴死人抛尸的恶劣案件,拐骗贩卖婴幼儿事件屡禁不止,人们对神使王星待选的热情,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消退,相反,因为机会均等的不确定性传闻,而愈演愈烈,甚至影响到了王国的稳定和安全。
周小庄本以外城不安全为由,想要阻止普列的馊点子,对五个心高胆大的人来说,显然是不可能成功的。
由豫殿下和普利带头,其他三个十岁少年打掩护,拖着一个不情不愿的周小庄,打着体验课外生活的旗子,一路嚣张地跑到外城,开始探险。
找到剧场位置后,他们塞给团长几枚金币,钻进帐篷里就怎么也不肯出来。
可怜周小庄一介从文明世界里养出来的人,怎么吃消得起古旧社会里密不透风的帐篷环境。
闷热的空气、四处挤压的布满汗臭味、马粪味肉腥味的身体,自己矮小的个头还不到大人们的膝盖骨,夹在一大堆黑乎乎的大腿下面,什么也看不到,头顶传来巨大声浪野蛮而粗俗,真正活受罪。
更糟糕的是,在中间散场的时候,周小庄发现自己跟丢了那五个人,扫了两眼空阔的帐篷,就知道他们的失踪是有意为之,她没有去想他们把一个年仅六岁的小女童扔在这个危险的地方有什么用意,反正她口袋里有金币,自己也识得路,正好抛开他们回家,从此以后谁也不欠谁。
在她打算独善其身的时候,周小庄身边那个陌生的异族小孩勾动了她的侧隐之心。一个被马戏团老板虐待的儿童,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在外的鞭痕深入筋骨,带着黑的血渍,有些地方已经还发炎化脓。
这是一个黑发黑眼雪肤的小男生,整个人像块发光的宝石,有种说不出的纯粹,周小庄一看就觉得亲切。除了他浑身的戒备与创伤,跟自己熟悉的亲人多么相似。
正因为这点,周小庄才动摇了不想惹麻烦的坚持,她想至少要把他从这儿救出去,至于以后他该何去何从,她没有想过,因为那不是她的人生,她没有对他负责的必要。
她对他笑笑,脱口而出一句中文:“别怕,跟我来。” 然后又改口用魔法语说了一遍,倒也没意识到对方是否听得懂,然后,拉着他藏在众多高大的人群中跑了出去,没多久,就听到阵阵地“他又跑了,追!”之类的叫喊声。
她能想到保全黑发小男孩的唯一办法,就是豫殿下的皇家马车。
但是,小男孩死活不同意。他的眼里有着警惕的凶光,他的手指的方向是那些阴暗的小道,纵横交错,像大张的兽口等着美味的猎物,那里三教九流的人物无一不缺,天,那些地方不会比马戏团更安全的!
周小庄试图与他讲道理,追捕的人却已冲出帐篷追过来。他们越来越近,马车离他们还很远。无奈之下,周小庄只好跟着他进入那错踪复杂的巷陌中。
起初她还有些顾虑不敢往小道深处走去,可是,无论他们躲在哪里,嘈杂的人声与猎犬声总能找到他们附近,他们不得不重新找新的地方躲藏。周小庄很快就明白问题出在小男孩身上,四下张望,选了一处无人小黑屋,仗着人小,拖着他一起爬进小黑窗里。
小男孩一进屋子里就累倒在地上,瞪着乌溜溜的眼睛一声不吭,周小庄则喘着大气开始找水,她的胸口很闷很痛,暗叹真是幸运,两个屁点大的小孩居然能躲过那些大人的追踪这么多回。
绕进小黑屋深处,周小庄找到一只水桶,马上叫小男孩脱衣服,见他不明所以,她喘口气解释:“衣服会引来猎犬,还有血的气味,洗掉就不会再被他们找到。”
他明白了周小庄的意思,很合作地脱成光溜溜地逃进水桶里去。
周小庄深吸一口气,把这个地方能推倒的东西全部推倒,留下口袋里所有的金币,然后上前捡起小男孩的衣服,爬上窗户,边比划手势边说道:“在这儿不要出声,还有,窗子不要关,弄成一个假的样子,他们会以为我们跑到别的地方去了,等我去引开那些人,你再走。现在,只希望你身上没有魔法印记啦。我先走了。”
虽然周小庄说得很潇洒,可是,她知道若是跑不出这片街道,到时候死的难看的人是她自己。
因为她想起在什么地方听过庚罗剧场的名字,她跟着父亲去广场上玩时,有一个人人憎恨深恶痛绝的恶人,在风之的势力错根复杂,拥有巨大黑暗势力,是整个东南大陆最大的人口贩子,他的名字就叫庚罗,同名的剧场正是他名下的产业。
真是捅了一个马蜂窝!
周小庄抱着招祸的臭衣服,认真地诱敌,她跑一段停一段,还以为那不成熟的金蝉脱壳计失败了,后来,在她头昏昏、胸痛欲裂的时候,再一次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追击声,还是很高兴的,成功!
接下去,就是为自己的小命而跑了。
她尽可能地东拐西拐,尽可能地在某地停留的时候延长,她迟迟不敢扔掉手上抱着的衣服,怕逃得不够远那个黑发小男孩不能脱身。终于,周小庄的体力到了极限,到最后几乎是拖着两条腿在摸不清的地方走着。
追捕的声音越来越近,周小庄知道自己跑不掉了。找了个空档,用足力气把那又脏又臭的衣服向某个拐角处扔去,然后,一步一步慢慢走着,绝不能等死,能走一段是一段,她也不敢蹲下,怕一蹲下就再也站不起来。
主角幸运定律这在个时候再一次显示它神奇的威力,就这样乱跑乱窜地,居然让周小庄走出小道,找到了一条灯火通明的大道,上帝,太神奇了!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周小庄在后面那只手抓上她的后背时先他一步跑进一家饭店,哈哈,幸运!但更幸运的事还在后面,这家饭庄还有一个兼职的行当:佣兵工会,它管理着风之大大小小的佣兵团队与公会。
难怪那些人不敢进来!
周小庄真想大喊哈里路亚,死里逃生的感觉是这样的甜美,以至于她开心得朝外面那些探头探脑的人大做鬼脸,随后得意洋洋地,脖子上的链子取下来,准备发任务找人护送她回家,看到比她个头高上许多的柜头,不禁头大,难道这儿就没矮点的东西吗?
“小姑娘,你要做什么?”柜台的上面探出一个花白脑袋,皱纹多得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你看这块玉牌值多少?”周小庄尽可能地举高手中的玉牌,让他辨认。
“这要看你怎么用了。”老头好脾气地回答,正中周小庄下怀,她可不能把这块玉牌给死当,否则,她宝贝母亲的眼泪非把她掩死。
“我想雇一个人送我回家,报酬您帮我定,等我回家再付,这块玉牌就当是保证物,可以吗?”周小庄尽可能地把一句话分成好几段,只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听起来应该还算正常,一个饱受惊吓的小孩,说话断断续续很自然。
“可以。”老头伸手把小女孩的玉牌接过去,很快地,就听到他的大嗓门在大厅里响起,“五十个银币,送这个小孩回家。品性良好即可,无等级要求。”
很快地,一大群的邋遢少年窝到周小庄附近,老头在上面笑眯眯地说到:“小姑娘,你选一个吧。”
看眼前这群个个身强体壮的彪悍少年,周小庄大大地露齿一笑,指指门外:“谁不怕得罪门外那些人,我就让谁送。”
只这一句话,就把在这片混的小地痞们给吓跑,他们是小打小闹的街道混混,不可能与地头蛇庚罗作对的。周小庄眉头一抬,笑得有点不自然,马蜂窝的势力难道就这么大?
这时,隔壁屋正在喝酒吃肉的大汉们停下喝酒吃肉的动静,眼眼齐刷刷地射向柜台前穿着明显是王族服饰的胆大女孩,以及门外面肉狰狞的庚罗手下。
其中一个手抓着油腻腻的肉腿,抢先蹲在周小庄面前,把他的大门牙露给她看,有一股可怕的口臭喷面,熏得周小庄头直发昏!她不自然地倒退一大步,眼神警戒地看着他,听得他一边大口嚼肉,一边口齿不清地说:“别怕,小姑娘。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好啊。”周小庄大喜,终于有一个不怕死的敢接任务了。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佣兵凭证,看也不看就先塞进兜里,迟了他可是会反悔的,他还不知道自己下面说的那句话会呕死他呢,周小庄笑嘻嘻地说道:“我家住内城玻格里东大街,我爷爷是云布隆斯·洛法,你可不可以现在就送我回去?”
周小庄仿佛听见无数下巴掉在地上的声音。
蹲在她面前的口臭大汉一口气接不上来,差点没让他嘴巴里没嚼完的肉给噎住:“你、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等他顺过气,气哼哼地说:“大小姐,我们还要开会,没空跟你玩过家家。”
“堂堂的哈茵茨团长大人原来是个不讲信用的孬种!”周小庄可不管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她已经收了他的佣兵卡,他不送也不行,话虽然说得不好听,现在也顾不得了,反正她只要能在母亲泪水淹没洛法府前回家就成。
被周小庄称为哈茵茨的佣兵团长,气得满脸通红:“谁不讲信用?谁是孬种?就两条大街,凭你水悦·洛法神使王星的能力难道过不去?别仗着王族身份就欺人太甚!你钱多有闲心耍人,本团长绝不奉陪!”
周小庄不知道他从哪只眼睛里断定她是她那个众星捧月的天才堂妹,也没有必要澄清不是?她只要求这个哈茵茨送她回家即可。她一点也不怕粗暴大汉的凶狠,淡淡地说道:“你接了我发布的任务,按着佣兵准则,你就应该完成任务,你不愿履行职责,不是不讲信用是什么?”
哈茵茨被她的大道理打倒,无奈地退一步说:“我说不过你,里尔,过来,送这位洛法家的大小姐回家!”
周小庄站着不动,神情蔑视地看着哈茵茨团长,很轻松地陈述一个事实:“如果这件事登记在佣兵工会团队记录册上,哈茵茨团长大人,你说好不好?”
这绝对是威胁,一个佣兵公会的生存之本就是领队的信誉,一旦传出身为团长都会接了任务随意反悔,谁还会把委托任务交给他们呢?就为了这么点小事把哈茵茨佣兵公会的未来给毁掉,实在不明智。
但是,咄咄逼人的周小庄那高傲的王族脾气,让哈茵茨异常不爽,什么态度!只要周小庄不追究,换个人送其实也属正常,但是她觉得不保险,虽然只有两条大街,谁知道路上会不会被神通广大的庚罗手下给劫走受些折磨?
所以,周小庄不会妥协,哈茵茨团长又不愿,双方僵持不下。
“怎么回事?”一句虽然清冷但无比威严的问话,从门外飘进厅内众多仍在发愣的人的耳中,惊醒无数人去捡起他们的下巴。周小庄扭头看过去,那人在影影绰绰的人群后面,可惜背光什么也看不清。
很快,柜头后面的管事老头,跑到问话人的旁边,低声向他解释:“艾大人,有位小姑娘好像得罪了庚罗,就发了个护送她回家的任务,哈茵茨佣兵团团长接下了任务后才知道她住内城玻格里东大街,没想到是这样简单的任务,他,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即使只有两条街的距离,只要应承了任务,就必须完成。哈茵茨团长,下不为例。”
周小庄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万分感激佣兵工会里有这样英明决断素质一流的管理者,蛮横大汉在这位艾大人面前,乖顺得像只猫,恭恭敬敬地点头称是。
“好了,去吧,别吓着人家小姑娘。” 背着火光,艾大人走向众人聚会的地方,似乎他们真的准备开会。
“是的,艾大人。水悦小姐,走吧。”哈茵茨的恭谨透露着嘲讽,这种事周小庄听得多了,比他更难听的话她也不见得会放在心里呢,扒开人群,她急切地向外走去,她要赶在她母亲掉眼泪前回家。
“等等,”年轻的艾大人忽然出声拦住哈茵茨,穿过人群,走到周小庄前面,低下头,长长的头发落下来,十分飘逸,遮住了他的容貌,“外面那些人在追你?他们有没有伤害你?”
周小庄奇怪地抬起头,想要看清楚对方的相貌,无奈这个莫名紧张自己的年轻人,过长的银发盖住了他的眼,只留下弧度尖细的下巴和薄薄的淡唇,搜索了一下记忆,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别怕,我、这儿所有的人都会保护你,不让那些坏人欺负你。”
哇哩哩,这是什么待遇?
周小庄天生那根对麻烦对危险警惕的雷达神经动了起来,这个人是谁?是朋友是敌人?很显然,这个人拥有号令所有佣兵团、公会头头脑脑的高级领导,在风之这个地方,除了风之第一佣兵公会会长兼任风之工会管理者艾尔塔大人,谁还有这样的权威与魄力?
联系这儿所有的人都恭恭敬敬地尊称其为艾大人,周小庄知道自己撞上宝了,天大的好运气从天而降!
艾尔塔诶,传说中的超级英雄偶像,守护大陆的精灵使,神眷第一精灵,五大神殿之首荣耀神殿的顶级护殿圣骑士,掌管着风之王国九区十二支佣兵公会三千三百三十支佣兵团(队)的头号大人物,周小庄的心激动得扑通扑通狂跳,这就是天王巨星的魅力与风采,高高在上,风采绝然,谁堪匹之?
她有好多问题想问这位大英雄,比如他今年几岁,喜好什么,生肖几何,星座哪尊,最崇拜的人是谁,落日峡谷真的有神兽么?燕不归的丘陵中心吃人的怪兽传闻是真是假?那儿真的有龙族遗留的宝藏?与拉夏军神金东奈大战希望森林迫使拉夏大军止戈西恩库塞让风之免除战厄后的感想如何?可曾在雪山下见过神,聆听过神音,神祗长成什么样。。。
问题太多,英雄形象过于高大,周小庄幸福快乐地想要就此晕倒,还好,她一向理智压过感性,初见大英雄的激情抒发一些些后,她镇定下来,双拳紧紧捏在胸前,克制住内心的狂喜与激动,她要制造机会,跟英雄靠近的机会,给英雄留下深刻印象的念头如此之强,以至她决定破除自己不主动惹麻烦的誓言。
“唔,大哥哥,你能把他们全抓起来吗?他们是大坏蛋!”周小庄鄙视自己,为了达到目的,连这么恶心的小孩话也能装出来。
“当然。”艾尔塔长长的身子蹲下来,刘海后的清目熠熠生辉,温润如水,浅浅的轻愁若隐若现,这张脸笼罩在寒烟之中,似清风似明月,周小庄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气,什么叫帅哥,什么叫温柔,什么叫天上神仙,这就是。
“他们要抓我去卖金币,还放狗狗咬我,还说要把我卖到很远远的地方,让妈妈再也见不到我,我、我以后再也不去马戏团玩了。。。”周小庄继续装小孩,两眼痴迷地看着年轻俊美的艾尔塔,至于自己说过什么话,她全无所觉,她所有的注意力都为艾尔塔的轻语给镇住。
“别怕,别怕,大哥哥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他蹲在周小庄的面前,轻轻地拨开她额前汗渍粘湿的刘海,怜惜的激动不止让周小庄感到诧异,就是周遭围着的佣兵头头们也惊讶之极,他们冷情的艾大会长对脾气娇纵的洛法家掌门小孙女,非常照顾。
艾尔塔似有所觉,站起身,恢复原来的淡漠吩咐道:“哈茵茨团长。”依然清冷依然威严,好似刚刚的动容是种幻觉。
哈茵茨扔掉只剩骨头的肉腿,拿手在衣服上抹了两把,走到艾尔塔的正对面,曲身收手在前胸行了个礼,很是恭敬地说:“庚罗骑士心怀不轨,欲绑架洛法大法师家孙女毁掉风之未来的神使王星,破坏王国荣誉和安定,他的叛国之举违背骑士精神,违背女神戒律,违反王族法令,其心可灭,其行可诛,我哈茵茨佣兵团甘愿不收取任何报酬,以求为国家消灭威胁王都安危的叛国者。”
一大串欲加之罪,让周小庄直发愁会不会闹得太大?是不是要死很多人?一个传说中的英雄艾尔塔值不值得她继续掺和陷落麻烦之中?
“那就拜托你了,哈茵茨团长,相信您一定会给我带来好消息的!”
艾尔塔清和淡雅的嗓音好迷人,他的气质这样清贵无华,他的形象这样超凡脱俗,周小庄那点点犹豫瞬间消失,想着只是欣赏英雄而已,不会有问题的。
“艾大人,感谢您提供这个机会给战鬼佣兵团铲除王都的毒瘤,大伙们,开工了!” 哈茵茨团长再次行礼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很多人同仇敌忾地跟着冲了出去。
那嗜血的兴奋样子完全看不到先前不满王族张狂的愤怒,不少人回头看过周小庄,眼中只有欣赏,像是很感激她的样子。周小庄忍不住腹诽,能除掉庚罗这个大毒瘤一定能让哈茵茨团身份倍增,真便宜了这群粗鲁野蛮人。
“大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
好啊,好啊,周小庄心里猛点头,亲近传说中英雄的机会,而且这位艾会长大人又帅又温柔,谁会放过?
艾尔塔微笑起来,一弯腰就把她抱了起来,不管周小庄身上的灰尘汗渍是否会弄脏他银白色的衣袍,无声无息地离开气息混杂的饭馆。周小庄整个人靠在他的胸前,幸福地吸气呼气,艾大会长的头发又柔又软,他的胸膛有些凉,可是让人很安心。
同时,艾尔塔还轻轻地拍周小庄单薄的后背,轻声说道:“不怕,哥哥一定送你到家。”这么温柔的声音会是刚才那个清冷的艾大人发出的吗?当然是的,这是只对周小庄一个人的温柔。
把个周小庄美得晕乎乎的,趴在仰慕英雄的肩头那样舒服,那样安心,令她全身放松。长久以来的防备一旦解除,深沉疲惫从心底倾泻而出,周小庄趴在人家身上沉沉睡去,睡梦中的她觉得从未如此刻般幸福。
1-10 成长烦恼之绑架事件
第二天醒来,周小庄的嘴角还残留着幸福的微笑,她忽略了她的五个朋友,双眼红肿的母亲,一脸冷然的父亲。即使注意到,她也不耐烦应付。整天戴个面具小心翼翼地生活,她已不想再忍受,因为她有找到了幸福的源头,生命中值得注意的第一个人,而且是对她完全无害会保护她的大英雄。
她决定千方百计地靠近他,接近他,让他保护她,她想要过轻松自在的生活。喜不喜欢这种问题,以后再考虑,最要紧的是从现在这种怪圈中逃出去,豫殿下、普列、亚斯,不能安心的神秘父母都是她的防备对象。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周小庄逃课后失踪一整天,连王都近卫军都加入搜捕的大军中,所以,逃学事件的性质变得非常严重。经过高层的介入,学院方面决定对五年纪以下的校区,实施禁止魔法,没人能够在放学前跑出学院外面,高年级学生也被禁止进入低年级学员的校区拐骗不明世事的小孩子们。
周小庄又喜又悲,欢喜的是自己可以暂时脱离普列和豫殿下的捉弄,玛多殿下的挑衅;悲痛的是接近艾尔塔的时间被大大地缩短。
更糟糕的是,经过此事她的祖父又想起了他曾经的徒弟,因为老朋友伊特礼斯的缺席,没有导师管教而变得太野,所以,周小庄被破格领到他面前,继续从前的魔鬼教学法。可怜一心想往外跑的周小庄,每天除了让父母接送她上下学外,回家后还得到祖父那儿报道,一点自由也没有。
但是,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乖巧听话的周小庄向她母亲抱怨,她不要再被同学们笑话,一定要自己回家,不要双亲接送上下学。所以,安分守己的普列和豫殿下得到周小庄双亲的赦令,可以继续护送周小庄回家的重任。
周小庄虽然不喜普列他们,但心知这是她双亲最大的让步,反正她有杀手锏可以中途跑掉。
这天,豫殿下他们来接周小庄上学,普列还是照样的大大咧咧,跟周小庄开着惯常的玩笑,可是这时候的周小庄浑身都是刺,独自一个人缩在马车的角落里,板着一张脸不理人。普列他们也就自顾自地讨论起最近王都发生的大事。
***
凯旋返回风之王都的卡姆王子和红梅少将,这对传奇般的少年情侣,在乌鲁桂阻止巨蟹强盗的偷袭战中,一战成名,后又转战北部边境西恩库赛镇压拉夏逃窜过来的作乱逃兵,紧接着扫荡在风之境内肆虐的姆朗安吉盗贼团,连战告捷,声名显赫。
去年,凡希泰借口盟国风之没有按盟约善待到风之求学的王储,导致凡希泰年幼的王储身死他乡,抛尸于乱街之中,掀起讨伐战,风之国王点名卡姆和红梅随军作战保卫王国的荣誉。
在此次卫国战中,这对少年英雄随着王国大军,横跨拉瓦松山脉,借道古斯塔将凡希泰兽人骑兵拦在拉瓦松山脚,双双立下赫赫战功,英名远播大陆各个角落。
卡姆王子是豫殿下的二王兄,少年成名,听说,这位准王储具有天生的王者风采,在风之军民心中占有极重的份量。红梅少将,与卡姆王子是典型的青梅竹马恋人。这位王都新晋的风云人物,是庄·洛法大伯家的二女儿,跟水悦是同父母的姐妹。
周小庄一次也没见过这号传奇少女军人,府里仆人提起她总是满脸的神往与敬佩,一开始还让她以为是别家千金。
而这次,普列豫殿下他们讨论的焦点在玛多殿下身上,在马车上算计着如何鼓动朝上势力拨乱玛多的如意算盘。因为储君之位,玛多与二王子卡姆,兄弟两个势如水火,随着卡姆的军功渐盛,玛多的小动作越来越频繁,在卡姆返都前,他就一直在后方鼓动国王提前给他分封领地,美吉拉。
****
美吉拉盆地,位于风之北部边境城市西拉库塞的正前方,那里土地肥沃,盛产高梁和土豆,一直被喻为王国的军粮重地,百年前,司月和拉夏盟军联合打败风之,划走了美吉拉这片粮食基地时,风之的武力与实力就大打折扣,综合国力一度弱于古斯塔和凡希泰。
这块百年前的失地,经过风之人坚苦不懈地牺牲与努力,决定性的战役又因为传奇人物艾尔塔的相助,终于从日渐势微的军事强国拉夏手中夺回,让拉夏军神的光彩黯然失色。
王都的精兵重将把夺回的失地守得像个铁筒一般牢固。数十年来,拉夏军民日思夜想要抢走美吉拉盆地,两国的边境时常是龌龊不断,剑拔弩张,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两国大战。
***
玛多殿下请兵驻扎西拉库塞守护美吉拉,他要王国的军权,要王国的钱财,要人才的支持,其意不言自明。
他们说散布玛多要谋反的风声最省事,或者,让王后醒悟她这个非亲生的儿子有不臣之心,让卡罗蒂王后亲自动手。。。这几个人论起心计怕是成年人也是赶不上的,破坏的算计毒辣无比,周小庄越听越烦,最初的心惊肉跳之后,只剩下无穷的厌恶。
“停下!我要下车!”周小庄不停地拍打车窗,叫驾车的马夫停在路边。
普列停下讨论到一半的事情,兴奋地问周小庄:“小呆瓜,忍不住了吧?嘿嘿,想去哪儿玩,要不要本大爷陪你啊?”
“我自己去。”周小庄一副不要普列陪的冷样,冷冷地拒绝。
普列一点也不生气,笑眯眯地不同意:“不行哦,庄庄,没有我们的陪同,你哪儿也不准去!”
周小庄冷冷一笑,把手放在门把上,大有普列不让她下车,她便直接跳车,普列也狠,皮笑肉不笑地告诉她,要跳请便,只要她打得开门就行。原来,皇家的马车都有保护魔法设置,寻常人等伤害不了马车里的人,车子里的人没有主人的许可,想下车还得费一番工夫呢。
“让我下去!”周小庄觉得自己的人身自由权利受到胁迫,就像被无故关进监狱一样无理,所以,愤怒异常,不管不顾地冲普列威胁:“如果你不想让我父亲知道那件事的真相!”
普列一阵好笑,他还从未被人威胁过,真正稀奇:“什么事?”
“你们故意把我扔在马戏团里,导致我被庚罗的手下四处追杀的事!”周小庄一不作二不休,继续说,“我父亲一定很乐意知道为什么我们一起逃课,只有我一个人被困在外城!”
普列气得瞪大眼睛,大声反驳:“你胡说什么?谁这么无聊故意弄丢你,你莫名其妙你!”
相比普列的激动,周小庄的怒气是平和的,暗藏的,她以不温不火地口气嘲讽道:“就算你不是故意的,我也会让我父亲相信你是有意的。因为我让你在学院里大大地丢面子,所以,你就想把我骗出去吓唬我,甚至安排了拐骗我的人躲在马戏团附近,等我一落单就把我带到城外困我几天几夜。
只可惜中间出了差子,将我推进了极度危险之中,害我成为人口贩子头头的目标。你说,这个故事我父亲会不会相信?”
“你不要血口喷人!”普列让周小庄的恶毒气得浑身直打哆嗦,周小庄不知道他父亲出手的严重性,身为塞斯都家族的准继承人,他对洛法家族的六公子安是的手段却是了解得一清二楚的。若这等罪名被坐实,塞斯都家族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昨日黄花!
周小庄看到普列变化的脸,知道自己猜对了,微微一笑:“让我下车。”
“休想!”普列就像是被侵犯了领土尊严受到绝对挑战的的公狮子,处于极端暴怒中,“庄·洛法!你要是不说清楚你想去见谁,今天别想出去!”
“我一定要下车!让不让?”
“不让!”
就在两人要争得鱼死网破的紧要关头,总是带着微笑的豫殿下中断他们的大事,拦住两个死硬脾气的小家伙:“普列,让着点庄庄,马戏团的事庄庄没说错,你当时不就是打着那样的打算么?既然庄庄不计较那件事,你就大方些,她不想去学院你就帮她打个掩护,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何必弄成这样让大家都不开心?”
既然是豫殿下出面,普列的怒火消了些,坐回原位哼哼不停。豫殿下转头又安抚周小庄:“庄庄,最近城里很乱,普列也是担心你所以反弹才这么大。好了,不要生气了,你想去哪让车夫载你去。”
一见是豫殿下出面,周小庄对着普列那点狠色不由减上三减,仗着今天火气盛,周小庄很勇敢地开口:“我要下车。”
“好。停车,开门。”豫殿下笑眯眯地同意,还嘱咐周小庄下午的时候在哪里集合,他们会在正常的下课时间来载她回家,一定不会让她双亲知道。
这么一场危机,就在豫殿下的微笑调解中消弭于无形,周小庄来不及思考豫殿下的厉害之处,一得到可以下车自由行动,她已兴冲冲地跳下马车,重重地用力关上门,如被突破牢笼的金丝雀,开开心心地往外城跑去。
不过,周小庄的运气不怎么好,等她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那家饭店时,柜台的管事老头告诉她,艾尔塔大人不在。
问:“他什么时候会来?”答:“小姑娘,艾大人日理万机。”
再问:“那到什么地方才能找到他?”再答:“小姑娘,艾大人行踪不定。”
周小庄心中的失望与失落如潮水般掩没了她数十天来的梦想与暇想,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那个传说中的英雄人物是不会在原地等一个无意间救了的陌生小孩。
她这般辛苦就好比落花流水,周小庄深受打击,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多出来的时间怎么办呢?当然是回学院,风之的外城治安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尤其这当口她把地头蛇之一庚罗给惹着的时候。
周小庄满怀希望与信念跑出内城的时候,丝毫没有害怕担忧,等到要回内城看着四周脏乱差的环境,带着邪笑的恶棍们,才晓得发愁,但是已经晚了。有人公然绑架了她这个与世无争的没有丁点儿自保实力的小屁孩,把她扔进某个小黑屋与耗子蟑螂为伴。
绑架就绑架呗,还偏说绑错了对象,他们要找的是水悦·洛法,更怒的还在后头,听他们私下里说,神使王星就长她这呆样,那有什么奔头可言?不是说水悦天赋超绝,长相娇美可人,还聪明无敌,不但让庚罗大人入狱,还让莫里巴斯卡大人雷霆震怒?
他们没有绑错,周小庄欲哭无泪,他们是歪打正着。周小庄这会子是切切实实地知道后悔了。她早该想到那个恶贯满盈的人口贩子,这么多年都没有倒台,定是因为背后有极强的势力支持,自己怎么就忽然间不开眼呢?
如今人家背后的头头浮出水面,要杀自己报仇出气,也是因果循环。对艾尔塔捅出庚罗的事,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
不知过了多久,饿得头昏昏的周小庄被带到主事者面前。
“就是她?”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穿着精美繁复绣花的紫色长袍,坐在周小庄前面数米远的上座,安安稳稳地抽着水烟,一双精光闪闪的蛇眼,瞟了俘虏几眼,问一旁躬腰的仆从,眼中目空一切。
“回大人,她不是水悦。”
被问话的那个人,腰弯得越加厉害,回话的时候头也不敢抬起来,只听老头把水烟往桌上一放,‘当’的一声,不只弯腰的那个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其他的人也战战兢兢地低头不语,把脑袋缩得更里面,如周小庄,倒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这个时候,性命要紧。
“哼!不中用的东西,抓个人也抓错!”透过发帘,说话的是老头身后的年轻男子,他隐在阴影里,像条藏在阴沟里的毒蛇,就等着给人致命一口。
“大人,既然如此,不如就把她给云布隆斯大法师送去,让他重新认识一下大人您的手段,您觉得如何?”对老头说话倒是恭敬异常,听着那个年轻男音,周小庄觉得很熟悉,好像是身边的人。
“嗯~”长长一声,老头没有其他的表示,其他人也不敢自作主张,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问道:“哪房的?”
“六公子府上的。”回话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刚说完话就叭地一声摔到地上去了,不会是怕自己的父亲吧?周小庄暗喜,难道自家老子这么厉害?
“哦?”老头子深感兴趣,也没见他怎么动,周小庄觉得有股力量将她悬空拎起来,咻的一声,就飞到那个老头的前方,只听‘扑通’一声,周小庄张大着四肢掉在老头脚下的地毯上。
‘痛!’周小庄忍不住眼眉皱成一团,骨头撞到地上确实是很疼的。等了半晌,不见绑匪有动静,既然跟父亲有那么点关系,周小庄胆子大了不少,她揉揉肚子,从地上爬起来,扭扭脖子,两眼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个老头,她想着在死前看清仇人的面貌也好。
老头普通的紧,满脸的皱纹与老人斑,一条细细长长的浅蓝色发辫,佝偻的身材,除了那双眼睛有些骇人,别的没什么特别的。
“没想到六小子的女儿都这么大了,临危不惧,真有乃父之风呐!”老头的声音喜怒不知,周小庄还真猜不出来他说这两句话是什么深刻的含义,却知道这人可以卖她家老子面子,也可以不卖,她的生死在他的一念之间。
“爷爷,安是叔叔说了,要是这小丫头片子您老看得过去,就赏她个全尸,算是给冒犯您赔罪。”还是原先的年轻男音,周小庄眉头动了一动,豫殿下真是神通广大,连自家父亲都要给面子的人,他居然有办法打进敌营腹地。
说话的人是他的跟班之一,她听他们叫他米芳。
“他舍得?”莫里巴斯卡老头抖抖水烟管,拿了根金刚棒挑着烟袋,眼皮也不抬,冲着他背后的孙子说道,“我老了,可不想找罪受。说说六小子让你带什么话了?”
却听得年轻男子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从幕后走出来,脸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虽美实则阴险之极,他虽然不看莫里巴斯卡,说话却是恭恭敬敬的:“爷爷,安是叔叔说你要是呆腻了风之,他给您挪个好风水的地去。”
“这泼猴,越来越不像话了。”老头听了这话也笑了起来,“行了,这把老骨头是时候该动一动,风之就交给你了,别像你那不争气的叔叔,一个丫头就栽了。”
“爷爷,这丫头也不是旁人,她可是安是叔叔养大的,庚罗叔叔运气不好呢。” 米芳回话不软不硬,让莫里巴斯卡点头不已:“我早相中燕不归了,老六有什么安排?”
米芳这会儿敛住笑容,沉声答道:“安是叔叔说,少不得亲自送爷爷您出乌鲁桂。”
“哼,他倒真宝贝这小娃子,连命都不要了!”老头忽然发起火来,他改变了心意,米芳全身一抖,连周小庄也看了出来自己危在旦夕,自己刚从刀口上划过,又要再送上断头刀。
这时候要开动脑筋自救,才能自强不息,周小庄忍着全身的不适,眨巴眨巴眼睛,一心一意地对着中间的老头说:“我,如、如果我有办法,让您老轻轻松松地就能离开风之王都,也不用我父亲出马,这样是否可以弥补我的过失?”
“哦?”莫里巴斯卡胡子动了两动,忽地笑了起来,像是很有兴趣周小庄的垂死挣扎,“说说看。”
“嗯,我不知道追捕你们的是什么人,但想必是举全国之力了。如果,这个时候出了一件比抓捕你们更严重的事,只要转移了王都的视线,我想,凭老爷爷您的手段,离开风之绝不是难事。”
“不错,有点见识。”老头眯着眼点点头,抽了一口水烟,开口慢慢说,“小姑娘知道艾尔塔佣兵公会吧,他们领的可是宰辅大人我亲儿子的命令,以铲除我的势力为最高要务,还有什么事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呢?”
亲生儿子追杀老子,儿子又安排自己的儿子来救他老子,这是多么无奈而又残酷的事。亲周小庄胆寒不已,自己怎么好死不死地就招了这么个大麻烦。
“不知道就不要随便说话!”米芳恨恨地骂了一句,这不是故意添乱是什么?冲周小庄狠瞪一眼,转身向莫里巴斯卡继续求情,“爷爷,安是叔叔说了,让您别担心,他自有法子将您送出风之,这闹心的丫头片子就送您孙子得了。”
其实,周小庄在开口前早已想好办法,却又狠不下心,一时之间还开不了口。
要说这里的人周小庄心中最不舍的人是谁,她家双亲必定排上第一位。米芳、莫里巴斯卡的紧张都说明,抓捕老头的人很厉害,连她实力高超的父亲也会有性命之危。这怎么可以呢?
她心中有更重要的人要维护,只好对不起了,那些从未打过交道的小孩们。
一想通这个环节,周小庄清了清嗓子,张口说道:“两年前,六国来使王都,因为五星神喻一事,六国在王都留下了各自的使领,寻找未来的神使王星。若是有证据表明他们相互勾结要盗取国家机密或者带走我国未来的天才魔法师,您说,这是不是比抓老爷爷您更严重的事?
稍一不慎,就会引起国际纠纷呢,宰辅大人一定会命艾尔塔佣兵公会彻察此事,嗯,到时,艾尔塔佣兵公会的人一定无暇东顾,老爷爷,这个法子成不?”
“国际纠纷?”米芳若有所思地看着周小庄,那抹微笑是赞赏吗?
听到他的问题,才明白过来,自个儿说了个什么词。周小庄呵呵傻笑一声:“就是六国外交矛盾嘛。”
莫里巴斯卡深吸了两口水烟,才慢慢地开口叫人:“优,亚斯,还不出来看看。她可比另一个丫头有意思多了,根本不用你们几个求情。”顿了顿,放下手中的烟袋,双眼瞪住我,招呼:“过来!”
周小庄还在装傻,米芳白了她一眼,走过去推了她一把,周小庄踉踉跄跄向前跌了两步,撞上老头的双膝骨头,老头年纪大归大,力气倒是不小,一把抱起小庄庄让她坐在他的膝上,满是褶皱的手有点阴冷,他的脸很严肃,两眼锁住我的双眼,大笑:“有见识,有胆色!安是养了个好女儿!庚罗栽在你手上也不算冤。”
“是啊,大人,就跟六少爷小时一样精怪呢,倒是比她老子心软些。”讨好的话是先前那个弯腰快弯到地板上的那个奴仆,他说的那个人是沉稳儒雅的安是父亲么?她还是有点不敢置信。
“女娃子嘛,”老头看小庄庄是越看越有兴趣,直把周小庄看得冷汗淋淋,不会舍不得放了自己吧,“小娃子,给爷爷说说,庚罗什么地方惹着你啦?谁教你跟艾尔塔说对付他的?”
周小庄拼命摇头,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她也不敢在这样成精的老头子面前撒谎,解释道当时她什么也不知道,别人怎么问,她就怎么说,末了还很乖巧地放了一记马后炮,要是早知道庚罗叔叔是米芳的叔叔,就怎么不怎么。
“原来是无心成有心之事。”老头叹息道,顿显老态,“确实不能怪你,庚罗那小子气太盛,不知收敛,该有此劫。”愣了愣,似在怀念被哈茵茨等人干掉的儿子,“亚斯,把她带下去吧。”
亚斯应声上前,伸手把小庄庄从莫里巴斯卡腿上抱下来,带到外面停着的马车上,周小庄知道自己安全了,说了句谢谢,紧绷的神经一松,被折磨数天的身子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亚斯早有准备,给她灌清粥和药汤,等到周小庄缓过劲来,米芳和优也从里面出来,蹬上了马车。
“醒了?等会儿就能回家了。”米芳淡淡地打了声招呼,继续看他手中的资料。
优是个很阴沉的小男孩,看到周小庄神情没有惶恐不安,点头说:“难怪豫殿下对你另眼相看。”
“我就说她古灵精怪的,不用多此一举。”亚斯平日里总是一副和善的笑脸,语气温文,见人就叫叔叔婶婶,端的是乖巧和气少年的嘴脸,此刻在周小庄面前,虽笑但是满脸诡异,让人心寒,他说:“庄庄,你可真有本事啊。”
周小庄很累,从身到心,她不想去猜亚斯话里的意思,还是直接问比较快。
“随便出趟门就把风之上上下下搅得个天翻地覆,这还不是你的本事吗?”
周小庄终于明白过来,对着米芳诚心诚意地道歉:“对不起,米芳,我不是故意的,事先我不知道庚罗是你的叔叔,还害了你爷爷。”要远走他乡避祸。
米芳这才抬起头,收好资料,语波不兴地答对:“老爷子都不追究,你道哪门子歉?”
“对啊,庄庄,你跟他说什么对不起,他该谢你还来不及呢。得了便宜还卖乖!”只有普列是这么对周小庄说话的,他一向很照顾她。周小庄想起失踪前跟普列又是威胁又大吵,他脾气好不跟她生气,倒让周小庄为自己的臭脾气汗颜不已。
“庄庄你别不信,米芳呀,早想抢他叔叔那个位置,却一直不成功。”
“去!就你嘴多。”米芳踢了普列一脚,普列笑着跳到庄庄身边,伸手在周小庄额上探了探,“怎么这么烫?亚斯,她已经这么笨了,病好后会不会变得更笨?”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周小庄懒得跟他置气,便问他怎么会在半道上车的?
“我看你们久也不进城,就知道被拦在城门口了。”
周小庄觉得自己真的病糊涂了,普列能上马车,当然是因为车子停在路边的缘故。她听着车子外面擂鼓震天,人声鼎沸,很是奇怪。
普列大笑,打开车窗,指着远处的军旗说:“卡姆王子亲自挂帅,准备南征古斯塔,扫平凡希泰,哼,他说不把其纳入风之版图,就不回王都,厉害吧。”
怎么又要打战,这个二王子怎么跟个战争狂人没两样?
“你们怎么没去?”周小庄问道,打战是最能赞军功积名声的时候,他们十岁也不算小,卡姆成名的时候,也差不多在这个年纪。
普列扁扁嘴,不屑地答道:“人家有更好的帮手,哪需要我们这些小人物?”
周小庄哑然失笑,谁敢说塞斯都家族的普列是小人物?八成是请将不成,堵着气呢。她让普列把她扶到车子口,想看看这个地方送军的盛大场面,这里的人是否跟从前的自己为能够亲赴战场为国争光而自豪?
远远的城墙下面,人群最拥挤的地方,有位俊雅无匹的大人物接受人们的欢呼,他是艾尔塔。
那位银发飘飘的王国英雄,一袭湛蓝色的长袍,如洗练过天空般美丽,他骑在白色的龙马上,神态顾盼萧洒,端的是飘逸绝伦,让人移不开眼。
周小庄看过去的时候,这位超级大英雄正从龙马座上纵身跃起,以无比精妙的身法赴向另一端,把某个正在向他用力挥手的小女生从人群外拦腰抱起,带着宠爱的笑容把那个银发女孩扶上自己的坐骑,两人一前一后相靠在一起,不时甜蜜地交流两句,神情无比亲昵,人们的祝福声也是响天彻地。
他原来可以笑得这么开心。
他原来是因为水悦才对自己怜惜。
他原来跟优秀的水悦在一起是这样的和谐完美。
周小庄越想越觉得自己愚蠢,莫名其妙地跟普列吵架,冒冒失失地想要投靠一个陌生人,然后又因为自己的鲁莽被绑架,吃尽苦头,才发现自己的努力是多么的可笑,为的是一个不知道自己存在的男子,有点花痴的倾向。
书上说的都是骗人,主角并不是人见人爱。
若是时间能够倒流,周小庄在晕过去前这么想着,可以当着什么都不知道,那该多好。
1-11 成长烦恼之不可推托的邀请
如果一厢情愿的暗恋或者对英雄偶像的常规仰慕也算是初恋,那么,恭喜自己,身为主角竟然也能华丽丽地失恋。周小庄在病中,只要想起那抹如童话般美丽的一幕,就会如此自嘲自乐。
那个承载自己无数希望的清雅男子,并不属于自己,一想通这点,她就悲从中来,到底是为着艾尔塔不能救她脱离“苦海”还是因为他有喜欢的人而难过,那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周小庄病重得没有精神气再去细想。
病根自然是在架绑事件中又惊又吓受了寒,外加身子骨本就弱,病得不醒人世纯属正常。但是,明明伤寒骚热已去,周小庄缠绵病榻越发的严重,这就可不是惊吓二字就可以说得通的。
才多大的人,就学着成年人一样反抗家族压迫禁锢要跟亲人朋友争取自由恋爱要为爱而奔走天涯,逃课吵架离家样样占了个全,别说这病因在大人眼中荒唐可笑得可以,就是她这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骨,也经不起她这样的悲春叹秋,几经死神召唤,又为她母亲的泪水和自己心中的那点执念给坚持了下来。
刚睁眼那会儿,周小庄发现有个小男生靠在自己的床头看书,低垂的额头上落着如金丝般的发丝,随着鼻息微微地飘扬,宁和的神态在时间仿若静止流淌屋子里分外能打动人心,比旁人硬是多上三分的柔和轮廓让周小庄有种置身梦境的错觉,谁家儿郎能有这般俊秀可亲?
小男孩注意到周小庄迷惑的眼神,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在她额头探了探,袖口淡淡的雅香让周小庄更加分不清是梦是幻,他全身都仿若在发光,好像天使,卡!所有思慕的遐想在小男孩若有所思的皱眉中惊飞,这个人是那个不知深浅敌友不明的豫殿下。
周小庄病得糊涂的眼睛,完全清醒,看着小男孩拉平起皱的衣摆,也不说话,自顾自地打开门很潇洒地走人,只留给周小庄一个神秘微笑的侧影,让她摸不着头脑。
然后,她的母亲带着泪花,欣喜地跑进房间抱住周小庄猛亲,感谢上神没有召回他的子民,激动得泪水四溅,语无伦次,注意到母亲异常憔悴的神情,周小庄心中也不由得酸楚起来。
这个母亲虽然神秘但谁人没有秘密?只要她爱惜自己的心切切实实是真的,又何必计较那么多?
“乖女儿,妈妈的宝贝,以后再不可这么吓妈妈了。”
周小庄靠在她怀里猛点头,啥子都比不上自己的小命重要,她把这点牢牢地记在心底,她的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而是那些爱她的战友们留下来的,现在还要加上一双爱她至深的父母。
等到她病全好,周小庄已能笑着面对那段青涩的回忆,再后来,学院里事情一多,更把这层灰忘到哪个角落去也不知道。
比方说,当普列大声嘲笑她,怎么会喜欢艾尔塔那样的几百岁的老男人?周小庄已经能伶牙利齿地反讽回去,人家成熟稳重相貌俊朗气质清雅,我不喜欢这样还喜欢哪样的!
普列也逗,丫的才十一二岁的小毛头,竟然大言不惭地自吹自擂,要喜欢怎么地也该喜欢像他这样玉树临风年华正盛的青春美少年!庄庄你眼睛没有问题吧?恶得周小庄三天不搭理他。
米芳和优也时不时地讽上几句,说本就笨得没边没谱,还总想男人,怎么办哟。寒得周小庄在学院里再也不敢靠近其他男同学三米范围之内。
她这段懵懂恋情实在过于轰动,连亚斯也掺上一脚,说你丫的几岁就知道抛父弃母跟人玩私奔啦?怵得周小庄满面黑线,浑身发麻。
而那位豫殿下就问了一句:“你看上人家什么?”
就把周小庄给问倒了,她喜欢艾尔塔么?仅仅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欣赏吧,周小庄很平静地分析,只要离开风之王都这个怪圈,任何一个只要她喜欢的男子都能给她以她需要的安全感。
周小庄大笑,轻松之极,怎么就忘了最初自己跟自己的那份约定?
她这辈子所求的不是荡气回肠的苦恋死恋,而是平平安安地活着,为自己,为曾经的战友,为现在的父母。为伊消得人憔悴不过成为一桩笑资,周小庄自觉也是为玩笑界做了一份贡献。
自此以后,闭口不谈风月,继续她小心翼翼地紧张生活,与五个人不冷不热地笑闹,用心地调理自己的身体。
***
在庄·洛法顺利长到八岁之前,风之王都还算平静,中间有两件重大事件足以载入史册。周小庄分析来分析去,总觉得两件事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是,拿不出证据,只能把疑问深深地藏在心底。
莫里巴斯卡地下势力的粉碎事件,并不足以记入史载。但是,因为它的垮台而死掉两个有可能是未来神使王星人选的冷血事件,绝绝对对够得上荣登史册的资格。
死了两个身份足够高家族势力足够强的小孩,六国驻留风之使臣全部被遣返各国,舆论的宣传重点也在六国留使的卑鄙无耻上,莫里巴斯卡也在风之消失无踪。
事情经过就像周小庄提供的版本差不多,就是见了血,两个无辜的牺牲者,一个是宰辅家的十二公子,一个是尚书内省官家的第七子,分别是米芳和亚斯的自家兄弟。无情的舍弃让周小庄心惊胆战。
他们说这是优胜劣汰的必然结果,不是他们死,就是米芳和亚斯倒霉,家族继承权的争夺远比周小庄想象得还要残酷。普列说,洛法家里的肮脏事不比其他家族少,只是周小庄不知而已。
莫名地,周小庄想起那被无故耽搁的受洗日,难道也是家族争权夺利的结果?
另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在魔法公历312年,南征古斯塔的卡姆王储胜利班师回都。
这位王储用了极巧妙的计谋,令古斯塔、凡希泰名存实亡。王储说他在前次卫国荣誉战途经拉瓦松山脉时,发现了古斯塔与风之宿仇司月王国相互勾结的确切证据,这是战争的借口。
接下来,设计让古斯塔丢失国之重宝,并将盗宝者身份的矛头指向凡希泰的王后陛下。这是栽赃嫁祸。
在两个王国斗得不开交时,卡姆率军介入,先帮助古斯塔打凡希泰,再背信弃义伙同凡希泰瓜分古斯塔,最后,再回头把凡希泰也给消灭。这叫趁火打劫,一石二鸟,兵不厌诈。
周小庄发现卡姆王子将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使得那个顺溜,不是一个可怕可以概括的,简直可以称得上神机妙算,实在点的就是奸滑如狐、狠绝如狼。
莫里巴斯卡的成功出逃,配合着卡姆王储的南征之行,以及艾尔塔的突然随军相助,所有的事似乎顺理成章,怎么就这么巧?周小庄怀疑地正是它们之间若有似无的联系。
这场战事发动得莫名其妙,获胜得莫名其妙,成就的只有一个人,卡姆王子。随军出征的艾尔塔、红梅少将、其他高级军事将领没有一丝一毫的表现。似乎所有的战事布局走向,卡姆都已胸有成竹,他的出征,只不过是为了见证他的谋略与决策完全正确而已。
这还不够奇怪么?
传说中的二王子要有这等惊才绝艳的才能,红梅少将的名头从何而来?烈风军团左右参谋养着当花瓶摆设?
这样的卡姆,他的光芒必然耀眼夺目,他的羽翼必然傲然独翔,所有的一切必将顺理成章,所有的人在他脚下都是淡如莹虫,他是万丈云霞中的真龙王者,他不需要谁的衬托,也没有谁能够站在他身后。
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卡姆足以光耀史册。
***
后来,当她与普列豫殿下他们谈起卡姆王子的幸运,他的神算,他的才能时,曾向他们打听过二王子平时的为人处事,说南征胜利透露着不少的古怪。
普列大笑,阻止她的询问:“庄庄,你难道不觉得卡姆王子是个震古烁金的大天才大英雄大军事家吗?”
周小庄点头,同意普列这个说法,但是她加上一句:“却不是一个王者所为。”
她对卡姆的不齿让普列和米芳侧目不已,普列吃惊地问及原因,周小庄淡淡地说着自己的见解:“欺骗、背信弃义这两项是为王者的致命伤,他做得太明显了。”
“哈哈,庄庄就是聪明,他本应该把这种阴损的计谋与策划的功劳推给他的手下!可惜他舍不得!”普列拍桌狂笑不已,他一笑,周小庄就明白过来,这献计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普列他们五个。
真够狠的!
这往后卡姆要真的顺利继承王位,那身后骂名还少得了的?单单两个被背弃的王国他们的反弹就足够卡姆寝食难安!
慢着,他们献此计是要把卡姆调离王都,让莫里巴斯卡逃出风之,也好给各大家族以喘息的时机,那另一个关键人物,艾尔塔又是以什么样的名义才能请得动呢?
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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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论这些事时,六个人正呆在学院的特别休息里,午后的暖暖阳光从门窗外射入,倾泻了一室的惬意。
阴沉的优坐在窗台上,两眼看着天花板上的纹饰,沉默不语;文气的亚斯啃他的医书,不时侧头打开药箱比对查看书中要点;总在沉思的米芳像个小老头,提笔疾书,记录他得到的信息资料;滑头的普列坐在周小庄旁的桌子上,不时跟她哈拉几句。
豫殿下坐在离优最近的地方,望着窗外的阳光,淡淡地笑着,侧面看起来很柔和,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离世味道,似是难以捉摸的神游太虚。
“庄庄,你觉得后面会怎么样?”豫殿下的声音似飘渺无形,消散在明亮的光线之中。
午后的宁静时光让周小庄恍惚,好像他们六个人的相处天生如此,她有些迷惑,他们骨子里残酷冷血,难道自己也是这样子无情的吗?
此时,周小庄还沉浸于平静而复杂的心境中,啊的一声,慢了半拍才懒洋洋地说:“镇压与反镇压呗,可怜的古斯塔人,可怜的凡希泰人。”
米芳放好本子,睁大眼睛,试图给周小庄灌输这样一个理念:“错了,庄庄。卡姆是命运之神指定的统一大陆的君王,他收伏古斯塔与凡希泰是天命所归,人们怎么可能会反抗大陆王的统一之旅呢?这是神的旨意,人们若不遵循就会招来厄运。这是命运之神的规则,谁也不能违抗。”
大陆王?这就是艾尔塔随军出征的原因了吧,他是大陆守护精灵使,跟随卡姆王子是他的责任。
“无聊,”周小庄双手柱着自己的下巴,眼睛微眯,慵懒无力地看着窗外的阳光,享受着幸福平静的午后时光,两脚还在坐位下面无意识地踢来踢去,“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庄庄倒是自信得很,只可惜在卡姆这档子事上,米芳才是正确的。”亚斯合上药瓶,有些严肃,有些无奈,又有些不甘。
周小庄奇怪之极,这几个人胆大包天什么时候成了乖乖牌?太假了点,如果真的相信命运,米芳该乖乖地做他的宰辅公子,为什么要天天奋笔疾书以求掌握最全面最迅速的各方信息接替莫里巴斯卡的地下王国?亚斯还该回家协助他父亲跟在他身边学习去,为什么医书日夜不放手以求在继续承大神官之位上能搏得头彩?
明明不甘于被人摆弄走既定之路,还要我相信?周小庄稍稍集中了点注意力,也许不是在闲聊,而是思考他们的未来。她的脑子飞快地转起来,他们的消息来源比她广比她快,卡姆班师回都后,若是进行清肃整治朝政巩固自身在王都的势力,那么,普列他们惨了。
周小庄瞅着普列,小心翼翼地问道,:“二王子难道要和玛多殿下联手?”
她用不确定的口气询问,希望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普列却点头,很明确地告诉她:“即使不联手,二王子对上我们时,只要玛多使点手段,我们是没有胜算的,莫里巴斯卡垮台就是例证。”
是的,当时二王子亦是刚刚凯旋回都,赫赫军功在身,在艾尔塔、哈茵茨等人的帮助下,他和朝中重臣联手绊倒在风之经营大半辈子的莫里巴斯卡,将之连根拔起,逼得老头子不得不逃出风之以求苟安。
卡姆王子甫回国,接手的第一件整顿吏治维护王都治安的重大清肃工作,就能进行得如此顺利,得到众多立场相左的大臣们一致支持,表明朝中有出卖莫里巴斯卡家族利益的内奸。
舍玛多其谁?
***
周小庄想起数年以来玛多那双富含侵略性的眼睛,诡异变态的妖术,他对自己的莫名敌意。
她想起自己会跟豫殿下等人逐渐走近的强大外因,正是来自玛多的逼迫。
她更记得正是豫殿下当日的援手救得自己,也正式挑明他和玛多双方敌对的立场。不考虑他们的本性,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周小庄可以很有面子地说,这两个优秀的少年皇子是为了争夺她而硝烟弥漫。
当然这种不要命的玩笑,周小庄只有在烦躁到极点时,才会想来安慰一下自己,想着自己的生活还不够糟糕。
现在,自己跟豫殿下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在她有能力反抗玛多之前。
粗神经的周小庄终于晓得形势的紧急,想了一会儿,她很快开心起来,一点也不发愁:“只要让人们相信二王子不是未来的大陆王,事情应该会简单许多吧?”说着,还拍拍手,赞赏自己釜底抽薪的妙点子。
普列毫不客气地用手指弹她的额头:“做你的春秋大头梦!既然是命定的,轻易怎么能改变?”
“切,我还就偏不信!”周小庄放下手臂,两眼闪闪发亮,灿烂的阳光也不能遮挡她眼中的自信光芒。
在场傲然却无奈隐忍的少年们,他们眼中有无限的野心,燃烧的是不息的叛逆之火,内心不驯不妥协,惊才绝世满身反骨的他们却得忍耐命运的摆弄,多么难堪与可悲。
看着他们沉默与愤懑,神采奕奕,顾盼神飞,周小庄捻指轻笑道:“我们来赌吧!压上你们所有的身家、荣誉、地位,就赌古斯塔凡希泰反不反未来的大陆王!”
碰上这种事,普列是第一个响应的。他跳起来,扔出他的家族族徽:“好!本公子把塞斯都家族的荣誉都压在这儿!庄庄,你压什么?”
“嘿嘿,要是他们归顺了风之承认了卡姆的主权,本姑娘给你们做三年使唤侍女,任打任骂任驱使绝不说二话!”
“庄庄,你输定了!”米芳笑着扔出自家的荣誉象征,“精灵族的神使王星和大陆王命运之线早已出现在希望森林的最西角,只等人们去找到他们!”
周小庄不以为意,等到优、亚斯也把族徽扔出,她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豫殿下,这位康舒拉提的首席大弟子抬抬手指,眉头都不动一动,轻轻地笑着拒绝:“你们玩。”
“没劲,”周小庄小声地抗议,她还是没那个胆子朝豫殿下大声说话的,她把四大家族的族徽抓在手里,换上轻快地口气很得意地宣称:“要是我赢了,嘿嘿,你们可就是本姑娘的家臣了,哈哈,到时候你们可不许赖账!”
“嗤,到时候别哭鼻子!”普列和亚斯摩拳擦掌,已在暇想奴役周小庄的美好未来,米芳和优眼中的寒光显示他们也很期待周小庄的下场。其实他们骨子何尝不希望是他们的小庄庄赢?只是卡姆生来尊贵天命所归,寻常人又岂能扭转,徒叹奈何奈何。
这场莫名的豪赌影响极深极广,照豫殿下的说法,如果周小庄一个人赢得赌局,那么改变的不仅仅是卡姆的命运,而是整个大陆的未来与走势。
***
“事在人为”的话还犹言在耳呢,过不了多久,周小庄就不得不依从命运的安排跟卡姆王子出门历练。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卡姆王子年满十六岁,是时候参加王族规定的考验,而他需要一些跟班,即使离周小庄的成年礼还有整整八年,却因为她冠着九大天才儿童的桂冠,或者说神使王星的候选者之一,所以,她也在受邀之列。
这事儿可没把周小庄的鼻子给气歪,咋的?因为王储的试炼礼之旅非常的艰辛,过程还非常的危险,事后还很麻烦,周小庄能愿意么?
这片大陆上的成年礼习俗,可不是普通的宣誓打猎或者吃喝一顿就能完事的。它要求所有的成年王族嫡系子弟都得通过一个风之秘境的考验,获得所有王族的承认后,才能继承王族之名和家族之责。
可以想象得出来,旅途之中竞争会有多残酷。
无缘无故地被点名,跟自己的敌人出门,还要帮助他通过成年礼,这是什么道理?周小庄恨不得冲去王宫跟二王子说,送命的事她不干!她不是天才,她的受洗日被人为地延迟,他们弄错了。
普列对苦着脸周小庄挤眉弄眼:“看吧,王族间的竞争就是家族的内部争斗,不冷血都不行,你以为你躲得掉?”
周小庄气得直想骂娘,她活得这么大容易么她?从小到大夹着尾巴做人,那些人还不肯放过她!就她这样要脸蛋没脸蛋,要脑子没脑子,要天赋没天赋的白痴,他们哪只眼睛看她像神使王星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咄,庄庄,你犯什么傻?现在七个小孩中,能少一个是一个,不要枉想做漏网之鱼然后占便宜!” 米芳的讽刺让周小庄说不出一句话,他们竟然以为她也想做神使王星?KO,那种麻烦得要死的东西,除了给她带来一大堆危险外,还能给她什么?
她哼哼唧唧地拿起米芳扔给她的小册子,开始啃大陆历史,以及跟风之秘境有关的一切资料,要死也得死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