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离开与出现（1 / 1）
站在平凡画廊的门前，莫然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微微有点窒息。背后车水马龙的街道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寂静起来，整个世界只能听到她的心跳声。
砰！砰。砰……
事情总要有个了结的。她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上前用力拉开了门。
与此同时，茶色的玻璃门从里面被推开。乔凡从里面走出来，英俊的脸上浮着倦意。
“莫然……”乔凡是想说什么的，可是他看见莫然眼底泛起的光泽的时候，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莫然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垂下眼帘：“这里面的存折上有二十万，密码是你的生日，你先拿去用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乔凡皱起了眉头，两只手一动不动的垂在身侧。
“我没有什么意思，案子我们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这钱，就算是我借给你应急吧，如果你想要还我的话，”莫然从包里掏出钢笔，低头在信封背面写下一串数字，“就把钱打进我的帐户吧。”
乔凡看着面前的莫然，一动不动。莫然把信封硬塞进他的手心，然后让自己笑起来，就像从前一样大咧咧的狠狠拍了拍他的胸膛：“跟我就不要客气了，记得不可以赖账啊。”说完，她飞快地转过身，向街道的另一边走去。
“莫然……”
乔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莫然不由得再次顿住脚步。并没有回头，她的眼前却清晰地浮现出穿一袭白衬衫的乔凡站在夕阳里的情景，一双眼睛深得像一汪湖水。莫然就那么背对着他，挥了挥右手，平静地转过了街角。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一切从此就这样被抛弃在了那个拐角里，而她也永远不会再走进这个拐角，而将那些人和事深深的埋葬在心底，狠狠忘记。
莫然一边走，一边把手机卡里的电话拷贝了一份在手机里，然后关机，拿出电池，将那一块小小的金属片抠出来，只低头看了一眼，潇洒的微微一笑。
手指一动，夕阳里的SIM卡泛着金属的光泽，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然后消失不见。
乔凡看着手中的信封，却不能解释心里面那样怅然的感觉，他仿佛觉得消失在街角的莫然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他的生活，而这突然让他感觉到难过。而此时的他却不知道，写在信封上面的那个账号，只不过是莫然信手写来的搪塞。
星期天的早上，陆子谦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他以为又是什么推销之类的骚扰电话，于是按掉它，继续睡觉。却不料电话顽固得响个不停，他只好接起来，自然是没有好声气地问：“谁啊？”
“是我，莫然。我换了电话通知您一下。”
嗯？陆子谦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啊？莫然啊，为什么……嗯……”他本来想问为什么要换电话，却又觉得这件事情比较私人，于是作罢。
电话里的莫然顿了顿，然后继续说：“请问您，今天有空吗？”跟外交秘书约见英国首相一个腔调。闹得陆子谦也不自觉的清了清喉咙，端出一个正经的腔调来回答：“是，我没有什么要处理的事情。”
“好啊。”电话里的声音忽然明朗起来，“那么我请你去欢乐谷玩吧。”
并不是商量的语气，陆子谦愣了一下，只好答应。挂了电话，他坐在床上，轻轻地笑了。
这个小妮子又耍什么花样啊？
莫然把手机放下，重新陷进沙发里。在屋子里闷得实在难受，想出去走走，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张脸，居然是陆子谦。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走进自己的生活的？她扶着额头想啊想，却始终记不起来。就好像被风吹来的一粒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阳台上的花盆里，直到阵阵清香而来，才发现它竟然已经不知不觉蜿蜒成蔓，开出细细碎碎的白色花朵来。
他是这样一个人，莫然想，可以在他面前放心纵情的哭，可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笑，可以在他面前撕下所有伪装，无所顾忌，毕竟，他只是自己圈子以外的人，只是一个忽然闯进她生活的冒失鬼，有一天也会像他突然出现一样再突然消失掉。
一个小时后，陆子谦的奥迪停在莫然家的楼下。楼门口出现一个小姑娘，马尾辫，牛仔裤，雪白的运动夹克，朝气十足。陆子谦正在暗暗感慨年华似水，自己已经垂垂老矣的时候，却看见小姑娘径直朝自己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陆子谦吃了一惊，还意味着小姑娘要搭便车，转头正要解释“叔叔有事”的时候，却看见莫然坐在车里，一脸阳光灿烂的跟他打招呼：“陆总，好久不见啊。”
陆子谦点点头，心里暗叫好险，幸好嘴巴笨，那句“叔叔”没说出来，要不岂不是又要被她笑死。
开车一路向南，道路状况空前良好。车里放着广播，心情也跟着音乐轻松起来。莫然笑眯眯的望着车窗外的一闪即逝的风景，不是转头从头到脚打量陆子谦一边。她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眯眯的又转过头去，弄得陆子谦心惊胆战。
知道了欢乐谷门口，莫然跳下车子，看着从车里下来的陆子谦，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而后笑得前仰后合。陆子谦莫名其妙的抓抓脑袋，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开心。
“哎呀呀，我说陆叔叔，您多久没有出来玩过了？”莫然一边笑一边说，“这里是游乐场，不是北京饭店，你怎么还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啊？我就说哪里不对劲，一路上都没看出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其他的都好说，陆子谦承认自己穿成这样去逛游乐园是有点不应景，不过莫然的那句“陆叔叔”却也实在让他有点吃不消，一张脸红也不是白也不是，僵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幸好莫然的性子就是这样，快人快语，说完了转脸连自己都不记得。半分钟后，两个人并肩走进欢乐谷的时候，她就像只飞出笼子的燕子。
陆子谦着实吃惊不少。其实，自从认识莫然，他几乎总是在吃惊。这个女子似乎有很多面，每一面与另一面都截然相反，让人意料不到。莫然是不适合用“应该是这样子”的语句来描述的。陆子谦甚至不能确定，她还有多少面不曾为他所见。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莫然纵情的笑。这样的感情竟然也感染了陆子谦，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是个食古不化的老古董。在残酷的现实中，他早已经变得冷酷而麻木，而和莫然在一起，他会忽然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年轻起来，心里一下子装满很多很多冲动的梦想。
在商店里，莫然买了一个上面有两只兔子耳朵的发卡戴在头上，还替陆子谦挑了一件卡通印花的T恤衫和一条米色的棉布裤子，一边催促他换上一边在商店里面叫嚣“不要和大叔一起玩”。
陆子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学生时代。莫然笑眯眯的拍拍他的肩膀，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这才像样啊。”
店员不知道是识趣还是不识趣，直夸他们很相配，莫然急忙拉着陆子谦逃也似的跑出了商店。陆子谦哈哈地笑着，终于给他带到机会了。
“这有什么？男未婚女未嫁，不是挺合适的吗？”
莫然没有反驳，只是装作没有听见，径直跑去排队坐“太阳神”。但是她自己感觉到，耳朵下面不知为什么会偷偷发起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