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chapter40(1 / 1)
姜亚宁晚上睡不着睁着眼睛发呆时,突然想到了死亡。
他忽然间意识到其实无论自己现在处于什么状态,都无法避免最后要走到死亡这步——人都是要死的。冰冷、寂静又虚无,他整个人已经处于一种莫名地恐惧和幻灭之中。生活没有意义而又异常空虚,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虚幻,只有黑暗才是永恒的。
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疯掉了。
项楚年为了照顾姜亚宁彻底呆在了家里,公司的事情都交给了副手去做。他开始学着做饭,强迫姜亚宁维持正常的生活规律,然而姜亚宁什么都吃不进去,吃什么吐什么,只能喝水。他能够察觉到姜亚宁身体和精神极度虚弱,但是又毫无办法,只要一提起去看医生,姜亚宁就会一言不发地把自己关起来,直到他收回自己的话。
项楚年掐断了家里的电话线,有线,还有网线,不敢告诉姜亚宁那架飞机已经确认坠毁无人生还。为了让姜亚宁能吃下一些东西,他开始研究煲汤,好在姜亚宁的身体对此没有排斥,喝下去的汤一次都没有吐出来过,后来也能勉强吃一点东西了。
转眼到了十二月。之前买的食材全都吃完了,项楚年想要出去买菜又有点不放心姜亚宁一个人,可是年末其他人工作都很忙,犹豫了半天终于决定快去快回,临走前项楚年还特意看了一眼,姜亚宁照例坐在床上发呆,Elvis紧贴着他卧着。
开快车去了超市,项楚年风风火火地在购物车里放了一大堆东西,甚至连仔细看一眼的时间都没。还好早上超市人少,结账回家走进电梯,前后不过40分钟。电梯门一打开,项楚年就看到推门出来的谢修杰。
“项总?”
“嗯,我去买了点东西。”
“正好我准备敲门呢,之前给Elvis买的营养膏和猫砂到了……”谢修杰突然皱起眉,“是Elvis在叫么?”
项楚年也听到了猫叫声,想着也许是Elvis饿了姜亚宁没有下楼给它准备吃的。他打开门时小少爷正在挠门,紧着着Elvis冲着他“喵嗷喵嗷”凄厉地叫,完全不像是饿了这么简单。它跑上了楼梯,站在台阶上转头看项楚年。
谢修杰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项楚年脸色却变了,手里的东西直接扔在了地板上跑上了楼。谢修杰见一人一猫都上了楼,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刚走到卧室门口,就听到项楚年惊慌失措,甚至带了些许哭腔的声音:“快打120!……不,不用了,修杰你过来帮我一把!”
姜亚宁像是睡着了,然而项楚年和谢修杰合力把他扶起来背在背上这么大的动作下他都没有醒,谢修杰就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把桌子上的瓶子和纸都带上,你下楼开车,去最近的医院!”
项楚年背着姜亚宁向楼下跑去,两个人坐进车里才发现Elvis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
“算了顾不上它了,赶紧开车!”
项楚年的心一路上都跳得飞快,几乎要顶破胸腔——姜亚宁被送进急救室后他的手都还在抖,眼黑腿软,坐在走廊里的座位上才勉强好一点。Elvis蹲坐在急救室门口不肯走,定定地看着那扇门。谢修杰吓坏了,气息不稳地掏出当时放在桌子上的瓶子和纸看了一眼,瓶子是装安眠药的,那张纸上则是姜亚宁的笔迹,写着几行字: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但是我想还是选择一个让彼此都好过的方式比较好,只是这辈子可能都要辜负你的心意了,再见吧。
愿有来世,再跟你补上那句没说出口的话。”
“项总,亚宁这是……”
项楚年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眼眶发红抹了把脸:“他有抑郁症。”
谢修杰恍然大悟,难怪他之前去看Elvis,姜亚宁都不怎么说话。然而他低头时却分明看到项楚年眼角湿了。
这些事情注定瞒不过媒体,很快记者们闻风赶到,把医院围得水泄不通。
姜亚宁抢救回来后被推入了病房,谢修杰确定他没事就抱着Elvis从医院后门回家了——他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给挡记者的程厉添乱。项楚年站在姜亚宁的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躺在病床上昏睡的人,猝不及防被人一把拉住了胳膊,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被人甩了一个狠狠的耳光。
“项楚年,你可真他妈有种啊!”宋景茜显是气得狠了,把他拽进了旁边的办公室,正在办公的医生见状识相地出去了,被跟在后面的宋景泽塞了一个红包叮嘱不要出去乱说。
“姜亚宁是姜姨的儿子,这件事我要是不亲自去查你是不是就准备永远不告诉我了?你瞒我瞒得可真到位!亏我还信任你以为你什么事都跟我说!我不管你准备搞什么,你要是不能好好对他就给我离他远一点!他有抑郁症你也有么!你一个三十多的大男人不知道带他去看医生?嗯?你他妈的给我说话!”
“他不肯看医生……”
“不肯看就不去治病了么?你是不是巴不得你弟弟死啊!”
项楚年大吼道:“项翔不配做我爸,姜亚宁也不是我弟弟!我爱他爱得恨不得给他我的一切,我怎么可能让他去死!他以前就因为我让他看医生差点从18楼跳下去……”他蹲下身,发出呜咽的声音:“他不愿意做的事,我根本没有办法勉强他,我看他不开心的样子恨不得自己去死……姐,我该怎么办……”
宋景茜的眼泪哗哗地流,旁边的宋景泽不忍地扭过了头,叹了口气。
姜亚宁自杀的消息终究没能压下去,反而因为《影帝家中吞药自杀》的通稿闹得沸沸扬扬,虽然只有草草两句却引得人们议论纷纷,程厉没办法只好上姜亚宁的微博发了一条消息:
姜亚宁V:谢谢大家的关心,亚宁目前已经脱离了危险,并无大碍。之前拍戏时入戏太深,精神上绷得太紧导致抑郁症,已经请了专家制定治疗方案,请大家为亚宁加油。亚宁一向与人为善,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所以在此也对造谣者说一句:请自重。
底下评论全是心疼姜亚宁的,程厉看着叹了口气,这些暖心的评论即使给姜亚宁看了恐怕他也不会觉得开心吧。
姜亚宁醒过来的时候,项楚年正坐在床边发呆。见他醒了,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说:“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姜亚宁没说话。他只觉得茫然——喝下那瓶药的时候觉得如释重负,好像长久以来的折磨都可以可以消失了,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解脱了。然而现在很明显项楚年救了他,再次把他拉进了深渊,他却没有怨恨,没有责备,也没有感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是对的。
于是他选择一句话不说,无视了项楚年明显有些失望的表情。
一个礼拜之后,姜亚宁出院了。他一到家就想要回卧室,却被项楚年拉住坐在了沙发上。Elvis跑上跑下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最后卧在了沙发上,舔了舔姜亚宁的手。
“这个文件我觉得有必要给你看。”项楚年把手里的文件递给姜亚宁,“你在医院的时候我心血来潮做了一次DNA鉴定,虽然咱们俩血型一样,但我没想到真的查出来一些东西……”
鉴定书上清清楚楚写着亲权概率(RCP)为0.0001%,底下鉴定中心鲜红的公章几乎刺痛了姜亚宁的眼睛,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项楚年察觉到姜亚宁有情绪波动几乎要高兴疯了,他强压着兴奋把姜亚宁抱在了怀里,右手抚摸着姜亚宁的头发:“答应我,去看医生好不好?等你治好了病,再认认真真考虑一下要不要和我在一起,我会一直等你。到时候你想拍戏就回来拍戏,不想拍戏了就开个店,或者投资一些什么,哪怕出去周游世界都可以。”
姜亚宁突然想起一句话来:“我的灵魂与我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可我的存在却如此真实。”死过一次才知道生命的美好,即使他刻意回避着这些——其实他心里是庆幸着项楚年救了他的吧。更何况项楚年描绘的未来如此美好,让他的内心都隐隐泛起波澜。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至于舅舅的事情……我知道我没有立场多说什么,但是只要你回头,我一直会陪着你。”
姜亚宁轻轻地“嗯”了一声。
项楚年感觉到肩头的衣服有点湿,不由得鼻子发酸,眼眶火辣辣的。他抱紧了怀里的人,低声道:“我爱你。”
******
五年后。
姜亚宁凭借中法合拍电影《悟空》再次拿到戛纳电影节影帝,同年8月又斩获威尼斯电影节影帝,成为了大陆影坛第一人。同时作为Kiesinger的全球代言人,登上了《Vanity Fair》意大利版月刊。
“真是没想到,一张假的鉴定书就搞定了一切,你小子也太好运了吧?”宋景泽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姜亚宁面对琛姐侃侃而谈,有些愤愤不平,“当时你可是把我们折腾惨了!”
项楚年道:“你闭嘴!我陪他去美国治病的时候把公司交给你,结果你给我搞得一团糟!收购个文娱和丰南娱乐报你都做不好你还好意思说!”
旁边曹蒙给了项楚年一拳:“你还说呢,逼着我联系了我导师给亚宁看病……你是多信不过我啊!”
“Williams给他治病都花了两年,换你不是更久?……都让开,我要去电视台接亚宁回家了。”
电视直播里,琛姐问道:“我看《走出抑郁》一书中对抑郁症患者这种心态的描述是这么说的,‘抑郁不仅是一种疾病,也是一种对无法获得亲密关系的渴望’,现在回想起那时候的遭遇,你赞同这句话吗?”
姜亚宁笑了笑,“这么说也可以吧。之前的那段经历虽然很困难,但是也不无收获,现在我会觉得生命可贵,会去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会主动和人说心中所想,还收获了爱情,我觉得这也是一种特别的历练吧。”
“等等,我好像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消息……你不准备详细说一下吗?”
“哈哈,那我得先问问他的意思。”
……
录完节目从电视台出来,项楚年坐在驾驶座上直接搂过姜亚宁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走吧,回家。”
“等等……”姜亚宁耳朵红彤彤的,“刚才我在节目里提你了。”
“然后呢?”
“我觉得是时候补上那句话了……”姜亚宁凑近项楚年的耳朵,小声道:“我爱你。”
纵使身处深渊,你也是我一生的阳光和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