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1 / 1）
滂沱大雨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巨大响亮的声音遗留回荡，放佛这天地间只剩下这一种声音。
半兽人的部队在雨中肆虐，与狂风作舞。偶尔有金色铠甲的精灵冒出头来又被打压下去接着便杳无踪迹，就像投入大海的石子，很快归于沉寂，连尸首也难以辨认。
瑟兰迪尔骑在穆离身上，他看不见小王子的脸，但是他感觉到来自瑟兰迪尔身上的颤抖。那是将身体内喷薄的情感隐忍不发而造成的颤抖，那是将巨大的悲愤强行压抑而造成的颤抖。
穆离的心狠狠一抽，难以言喻的心痛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守我疆土——”他听见瑟兰迪尔的呐喊，在狂风中被打着卷飞扬。
“护我子民——”他听见瑟兰迪尔佩剑出鞘，叮叮作响。
“卫我中土——”利箭划破长空，铮铮刺入敌军身体。
狂风暴雨骤作，呼啸着卷过大地上的每个角落。
半兽人中一片哗然，他们尖叫着，撕咬着，推搡着，咒骂着一蜂拥涌上来。他们脚踩过的地方草木凌乱血迹纷纷，毫无生命的痕迹。
铠甲和刀剑交锋声音铿锵作响，混合着风声雨声，交织成诡异却华丽的交响乐。穆离载着瑟兰迪尔，所过之处，半兽人一片哀嚎。
在他心中瑟兰迪尔的声音不断回荡，那话语比刀剑声更响亮、比雷电声更激荡。“我绝不会让他们践踏我们的土地。”
“哪怕，一分一毫。”
穆离暗暗想到，这是当然，我也有我要守护的，而他的守护，自然也是我的守护。
心之所向，一往情深。
战争在雷雨尾声之时结束。雨势渐小，淅淅沥沥洒在土地上，半兽人溃散着向南方逃去。他们还需要赶去林顿，然而在林地已经折损了太多的兵力，只能仓皇而逃。
幸而半兽人逃了，不然，以林地现在的兵力最多也是拼个共归于尽罢了。
仍有余力的精灵们开始打扫战场，帮着检查装备，运送伤员。
渴望着、等待着乌云最终散去的时刻。
瑟兰迪尔从鹿上下来，脚步轻轻走过大地，生怕惊醒了什么，一点一点用目光在地上搜寻者。穆离默默的跟在后面，并不多话。他能给的，不过是不离不弃的陪伴。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
“嘭——”瑟兰迪尔手中的佩剑滑落，脚步踉跄的跪了下来。
他面前，轰然倒下的骏马奄奄一息，在用身体掩护着自己的主人——林地高贵的国王，欧瑞费尔。
铠甲早已七零八落，头盔不知掉在何处，但手中扔紧握着佩剑，勇士，在最后一刻仍在奋勇杀敌，不会屈服。
“噢。”瑟兰迪尔捧起欧瑞费尔的脸，擦去他脸上的灰烬。穆离看着国王，突然叫道：“瑟兰迪尔，他的胸膛还有起伏，他还活着！”
“Adar。”瑟兰迪尔轻声唤道，怕惊碎这梦境。
欧瑞费尔睫毛煽动，吃力的睁开眼睛，嘴唇微张，但很难再发出声音。瑟兰迪尔低下头贴近他的唇边，认真的听着他的话——
“孩子，不要为将死之人悲伤。”
“将怜悯之心，留给仍在世的生命吧。”
“是，adar。”瑟兰迪尔微微勾起唇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看着自己怀中的生命如夏花在冬季渐渐萎顿，凋零。
他的眼眶渐渐红起，微微昂起头仍是骄傲的模样。窸窸窣窣的小雨打落在他的脸上，冲刷尽脸上硝烟的痕迹，如同剔透的水晶。
穆离轻轻趴在了他的旁边，伸出舌头轻舔舔了他的脸颊，是雨水混合着悲伤的气味。
瑟兰迪尔回过头来看着他，湛蓝色的眼眸中藏着太多翻涌的情绪，如同暴风雨之前的海平面，平静却暗含危险。
“穆离，我曾说过，我不会畏惧战争和死亡。”
“但是。”他微微侧头扫视着战场，淡淡的说道：“我厌恶它。”
他喃喃自语，像是说给穆离听，又像是在为自己承诺着什么——
“我的国家，再也不需要战争了。”
………………
埃尔隆德带着部队回到林地时，这里已经不需要援军了。骁勇善战的西尔凡精灵打的半兽人不敢再侵犯林地一丝一毫。
索伦的计划终于被迫终结，中土重归平静。
瑟兰迪尔带领着剩下的三分之一西尔凡精灵回到了自己的国家。
恰逢林中四月，正是仲春初夏的好时节。
鸟儿在枝头雀跃啾啾，百花开放，枝叶茂密，蝴蝶翩翩起舞，林间阳光稀稀疏疏，透露出一片生机。
载歌载舞的西尔凡精灵在这片土地上重新焕发出生命的魅力。他们欢唱、舞蹈，在林间日日不休。
瑟兰迪尔头戴他的子民用林地的花朵编织而成的王冠，在这个季节，加冕为王。
“伟大的维拉啊，我在这里，用我永恒的生命起誓——”
高开领的长袍披散而下，泛着冷冷的银色光辉，瑟兰迪尔金色的头发顺着长袍垂下来，整个人如同被笼罩在光环中。
“一愿，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我的国家再不受战争侵扰，而我们，谁也不需要死亡。”
高耸巍峨的城门被推着缓缓的关了起来，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喧嚣与烦扰。谁也不能随意进出这个国家，谁也不能打扰这样一个精灵的国度。
林地大殿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中迅速建立起。这是建立在底下的宫殿，巨绿森林中一条西侧弯曲的小径可以通向这里，随处可见的钟乳石低垂，心灵手巧的精灵们在他们它们编成了漂亮的纹饰，装饰着巍峨冷峻的殿堂。
高贵的王座就在这大殿正中央的最高处，其上装饰的鹿角是对穆离最大的殊荣。
“二愿，西尔凡精灵繁荣不止，生生不息。”
“我将用我所得之财富，卫我子民，衣食无忧”
密林河湍流不止，蜿蜿蜒蜒通向森林之外的长湖镇。精灵与人类的贸易，在这条河上缓缓开启，翻开了中土历史上全新的篇章，而更多更多的故事将要在这河的两端继续发生。
西尔凡的精灵们在新国王的庇护下，生活无忧，原来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数量，现在却在渐渐增长，早先年出声的小精灵们，将会得到国王亲自的祝福——这是多么大的荣耀与幸运。
林地中的一切都欣欣向荣。
“三愿，护我所护……一世安康。”
他清澈如蓝宝石般的双眸中覆盖着皑皑白雪，淡淡的眸光扫视着他所治理的国度，瞥见殿旁萎靡的趴在地上追赶小蚂蚁的穆离，笨拙的在地上踢踏着，似乎白雪渐渐消融，透露出一丝微淡的笑意，只一霎又消失不见。
他抬头，王冠上形似鹿角的枝条坚硬如刺，如同他刚硬的表情。
弯弯曲曲的楼梯从地底盘旋而上，瑟兰迪尔知道，最上面有着林地王国最密不透风的监狱，那里用来关押重犯，而监狱之上就是一颗高耸入云的橡树，它稳稳而立，为生活在地底的精灵们带来最爱的星辰之光。
“尽我所能，守护我所拥有的……”
“因为，我已不能再失去更多。”
似有所感，穆离从追逐蚂蚁的仓皇之中抬头，王座之上高高在上的新国王，正静静的看着他。
穆离突然有点小激动，想玩个高难度的动作，左腿搭在右腿上准备来个二郎腿却不料后腿一滑，整只鹿以一种外八的方式俯趴在地。
……感觉不能再爱了。
他吃力的抬头，看见瑟兰迪尔坐在上面，如蜻蜓点水般露出浅浅的笑容，恰到好处，分寸自如，就像一个不可侵犯高高在上的王。
不，他本来就是这个国家，最高贵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