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他的痛(1 / 1)
墨君集团最初以食品业起家,经过几代拼搏,已经向多行业发展并成功立足。初夏所在公司为墨君集团IT分部,顾名思义,意在试水IT行业。而初夏负责的开发三组工作重点在手机APP的开发方面,自然是比不上其他两个精英组。
然而袁方对这次合同的重视程度,是让初夏始料未及的。尽管她不断说服自己,袁方新官上任,第一个由他亲自推动的工作,第一份亲手签订的合约,重视一些很正常。
但潜意识里,初夏却暗暗骂了一句娘:这货在打方缘的主意!
鉴于他已婚的事实,初夏认定,打的还不是什么好主意!
袁方坐在办公桌前,将刚刚签好的合同一页页翻过,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最后一页,那里有双方的签名。
乙方:方缘
多年过去,她的字体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那么的“自由奔放”。
曾经的她在上课时,总喜欢抢过他的课本,在扉页他的名字下面画上一个箭头,写上四个字:方缘专属。
他的所有课本都没能幸免。
他自己写的名字苍劲有力,而她的字实在有些难登大雅之堂,这种强烈的对比之下,每天一翻开书的场景,总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对此袁方抗议了很多次,结果却是所有书的“方缘专属”旁边,都被画上了一个猪头。
“挺好一姑娘,怎么字写的这么有‘创意’。”袁方试图用橡皮擦掉方缘的笔迹,却被她暴力制止。
“不许擦!你要是擦掉,我就用记号笔直接写你脸上。”方缘露出邪恶的笑容:“这样你走出去,别人一看,都知道你是方缘专属,将那些花粉蝴蝶儿全部扼杀在摇篮里!”
“没有了花粉蝴蝶,就不能有蜜蜂莺雀儿什么的么?我对自己的魅力倒是蛮有自信。”袁方趁方缘没注意,迅速擦掉歪歪扭扭的字迹,然后在方缘爆发以前,将书推到她面前:“来,重新写,这次写认真一点,至少给我把字写正了。”
电话铃声响起,袁方从回忆中挣扎出来,接通了电话,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喂。”
“我要走了。”电话那端一个洒脱的女声传来:“马上就要登机了。”
“怎么没告诉我?我去送送你也好。”
“不好再继续麻烦你了,奶奶的后事你也费了不少心,这两年你做的足够多了,”
“朋友之间客气什么,我一直把她当成亲奶奶,当孙子的为奶奶做最后一些事,是应该的。”袁方叹了口气,问道:美国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嗯,相关手续Bella都准备好了,连机票都买好了,就等我过去,就可以登记了。”电话那端的女人声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恭喜,兜了这么大的圈子,终于如愿以偿了。”袁方微笑着祝福对方。
“袁方,真的谢谢你,被我绊住这么久,你也该试着向前走一步了,你去找她说清.....”
“阿阮,”袁方打断对方:“太晚了。”
他还停留在原地。
而她,早已走远。
不,某种意义上,他也早就向着不同的方向迈开了步伐。
他早就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但却一直挣扎着不肯放手。
初夏的方案的备选小说中,赫然出现了她的作品,这让他惊讶而又欣喜,他带有私心的敲定了选用她的作品,只为了能和她有一点点交集,哪怕只是在工作上。
这一点点交集,是他多年来求之不得的卑微愿望,藏在他心脏的最深处。
五年前,她从他的世界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他发了疯般寻找却一无所获。再见已是两年前,远远的看着她抱着个孩子,冲着旁边的男人笑,一家三口幸福的画面击碎了他心中仅存的侥幸。
亲眼所见,他却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他竖起大衣领子,低着头,慢慢从三人身边经过,听到了她轻声细语的哄着孩子,孩子儿语牙牙的叫着妈妈。
她也曾这么轻声细语的在他耳边说:下次再丢下我一个人,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她更曾坚定的说:我们要一直幸福下去!
呵!言犹在耳,结果却是她丢下了他,干脆利落的。
多么大的讽刺!
自两年前起,他便不断说服自己,是时候放下过去,何苦要自己一个人守着停留的时间不肯离开?
所以在超市碰见她时,他用尽所有力气来使自己保持平静,而不是抓住她的肩膀大声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离开?
为什么丢下我?
为什么断绝了一切联系的可能?
为什么要丢我下独自幸福快乐?
为什么......
如今,她语气轻松的说,他们的恋情是不爱了,无疾而终。
他听到时,心中怒火难以压抑,于是才有了方才那处处针对的一幕。
明明他还爱着,他仍旧痛着!
不爱了,无疾而终?这便是她离开的理由,这便是他多年追寻的答案?
他无法接受,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所以,方缘,在我彻底将你从心上剜去之前,我们就这样互相折磨下去吧。
机场的阿阮挂断电话,袁方落寞的声音依旧在耳旁回荡,让她非常内疚。
她想起当年那个明媚开朗的女孩,曾经笑着对她说:“这位帅气的姐姐,能不能告诉我洗手间怎么走?”
这个女孩最终带走了袁方的一切,温和,笑容,还有爱情。
叹了口气,阿阮背着单肩包,走向了登机口,迈向了自己期待多年的幸福,而对于袁方,她能做的,只有祝福。
与此同时,机场出口处,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把旅行箱放在出租车的后备箱里,关上后备箱,他回身对后面一直举着电话的孕妇说:“怎么?还是不接?”
“这死丫头,又不知道浪到哪去了,不来接机也就算了,打电话过去还敢给我直接挂断然后关机!”孕妇一脸愤恨,将电话直接塞到男人手上:“看我回头不收拾死她!”
“打给方缺吧,问问家里有没有人,我们先去那里。”
男人小心翼翼的将孕妇扶上车:“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我们先去医院检查一下,毕竟坐了这么久飞机?”
“没事没事,我好得很,没那么脆弱。”孕妇摸摸肚子,笑了笑:“有你一直在旁边陪着,我能有什么事儿。”
这名孕妇,正是方缘当年的室友,全班唯二的另一名女性,李青。
而旁边的男人,是她的丈夫,以及方缘的堂哥,方唯。
大学期间,方唯有一次去找方缘,见到了李青,死乞白赖非要方缘从中拉线。结果方缘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宗旨,里应外合,帮着自己堂哥把李青给拿下了,导致班里男生一个个深闺怨妇似的埋怨方圆,一共就这么两块肉,你已经在人嘴里了,剩那么宝贝的一个,你还特么介绍给外狼!
李青毕业后就和方唯结婚,接着两人一起去了美国,很难得才会回来一次。
两人到达方缺家时已经是下午了,而方缘依旧没有联系到,作为孕妇的李青有些嗜睡,于是在哈欠连声的状态下昏昏睡去。客厅中的方唯将电视调至静音,一边打开行李拿出给方缺一家带的礼物,一边说:“害你从公司匆匆跑回来,你要是忙,就赶快回去吧,不用招呼我们了。”
“没事,我交接好了才回来的,”方缺摆摆手说:“方缘这死丫头,跟我说好了她去接你们,结果自己跑个没影。”
“没关系,大概有事情忙吧,现在打车很方便的。”方唯笑了笑,收拾好行李,坐回沙发。
“不过李青怀着孕,你怎么放心让她坐这么长时间飞机啊?万一有个什么事儿,你后悔都来不及。”方缺想想都后怕。
“当然不放心了,所以我才请假陪她回来。”方唯叹了口气:“可是她妈妈病情不太乐观,万一......”
方唯下意识看了方缺一眼,顿了顿说:“我不想她后悔,以后永远陷在自责中度日。”
方缺明白方唯话中的深意,眼神微微黯淡,叹了口气儿:“我明白。”
片刻的沉默之后,方唯轻声问:“方缘,这两年,怎么样了?”
“能吃能睡能作死,比以前更活泼外向,没有任何问题,”方缺叹了口气儿:“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
“表面上?”方唯有些疑惑。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不安,总觉得她表现的越活泼,越开朗,越像以前的方缘......”说到这里,方缺抬头直视方缺,表情凝重:“就越不正常。”
“不正常?她还在继续治疗吗?药呢,有没有继续吃?”
“情况好转之后她就拒绝治疗了,她那么讨厌医院你又不是不知道,药也停了一年多了。”
方缺不由得回忆起了四年前,他找到方缘时的情景,只不过半年的光景,好好的一个人,完全脱了形。
之后的一年,是他这辈子再也不想回忆起的噩梦,为了保住唯一的妹妹,他辞去原本稳定的工作,卖掉房子,举家搬来了这座陌生的城市。
现在每每看到方缘笑的岔了气儿的样子,听到她炸毛咆哮的声音,嘲笑她各种作死的行为,他都暗自庆幸:幸好老天爷嫌她烦,不乐意收了她,能让她继续祸害他。
如今他和几个朋友一起创业的公司已经走上正轨,方缘也完全可以养活自己和孩子,从前的坎坷都已经过去,所有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他总是会感到深深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