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正义不就是正义？（1 / 1）
“我爸是一个很有经验的心胸外科手术医生，工作的时间远远比在家的时间多得多。心胸外科的手术要求非常严格精密，工作结束后往往精疲力尽。然而看到他治好了那么多病人，我想他的内心应该是满足的。可为什么一次失败，他就选择——”朱雪勤抽泣起来。
“那人是曹永海的爷爷，我爸说他的年纪已经不建议进行手术，但是家属执意要求。胸腔打开后，发现情况远比想象中要严峻得多，心外膜重度粘连。虽然手术最后还是完成了，但因为手术时间长，最后还是因为术后并发症只撑了几天就死了。”
“这应该不算是医疗纠纷吧？”林昔问道。
“现在谁和你判定这个，他们家天天带人去闹，医院为了息事宁人，就让我爸暂时停职。后来他们找不到我爸，不知道怎么查到我和曹永海是一个学校，让曹永海每天带些人骚扰我。”
“不可以报警吗？”
“报了，有什么用？他们也不打也不闹，天天堵着我，看到我就骂。警察也管不了，说是只能口头教育。警察走了，他们就继续。我没法去上学，已经请假快一个月了，准备下学期转学。医院也被他们吵得没办法，便逼着我爸把责任承担下来。赔偿金个人和医院一人一半。我爸不愿意，医院就要开除我爸，说是这样更好，连那一半赔偿金都省了。这样的处理办法是为了我爸好，好歹还给他工作的机会。我爸忍不下这口气，加上长期的工作压力，从医院回来的那天晚上就上吊自杀了。”
曹君青一家因口业造下的孽，所以才会被施下这样的诅咒吧。
朱雪勤紧紧咬住下唇，倔强的抬着下颚看着林昔。
“我的责任是破除诅咒，曹君青一家已经得到了惩罚，也许远远不够，但——”
“你不用说了。”朱雪勤阻止林昔，“我会说服我爸爸，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他自己。”
对这样聪明的人，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但聪明有时又未免有些悲哀。
“你父亲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或者经常使用的东西？”林昔问道。
“有一些字画。”
“在哪里？”
“书房。”
随朱雪勤走进书房，墙上挂着一些字画，并不是名家。林昔看了一圈，眼神停在一副水墨山水画上。
这张画很粗糙，只能算是入门的水平。
顺着林昔的目光，朱雪勤看看说道：“这是我小学时候画的，那是我们家最后一次全家出去玩，那之后我爸就升为手术主刀，再没放过长假。”
就是这里了。
林昔放出金眼乌鸦，乌鸦在林昔手背上顿了一顿，接着冲进画中。很快从画中叼了一颗赤红色的圆珠出来，林昔伸手想去接，圆珠发出一道刺眼的红光。
红光刺穿乌鸦，乌鸦哑叫一声，化为一道黑烟。
林昔太过大意，也被弹开几尺。
红光过后，那圆珠化为人形，对林昔怒目而视，“你是谁！你休想阻拦我！！”
“怎么了？”朱雪勤什么也看不见，却隐隐觉得事情不妙。
林昔将燃尽的符纸擦过朱雪勤的双眼。
“呀——”
朱雪勤惊叫一声，双手捂脸。
“不要擦掉。”林昔拦住她。
“这是什么？”朱雪勤勉强睁开眼睛，看见站在面前的人，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爸——？”
那浑身散发着恶气的灵魂，看看朱雪勤，又看看林昔，转身又想钻进画中。
“爸，不要走！”
“你——你看得见吗？”
“嗯，爸，我能看见你，不要逃了，去转世投胎吧。”
“不，不行！我决不能放过他们？”
“爸，可是这样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可以让你重新回到我们身边吗？”
“——”
“爸，现在罢手还来得及。”
“原本我以为只要我死了，就一了百了，可没想到他们居然去找你，我决不能放过他们！”
“爸，已经不会了，而且我马上会转学，他们再也找不到我了。”
“——”
朱雪勤试探的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去触碰那个灵魂，“爸，你为什么要死呢，为什么？再大的困难，我们都可以熬过去的。可是，首先要活着啊。你用自己的死去惩罚别人，实际上惩罚的是我和妈妈啊，你知道吗？”
那炽热的灵魂浑身一震，红光渐退，“对不起——是我软弱，是我不想面对，想要以死解决问题，可原来死亡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不能再保护亲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被欺辱。死，会让一个无能的人变得更无能。呜——”灵魂捂住面孔，发出悲戚的哀鸣。
“爸！不是我们，无能的是他们！无能让他们变得卑劣，变得罔顾是非。无能的是那些无理吵闹的人，是那些不主持公义的人，是那些幸灾乐祸的人，但我绝不会因为憎恶他们，而变成他们中的一分子。所以，爸，我觉得这两位驱灵师是对的，放手吧。能消灭恶的只有恶本身吗？不，能消灭恶的，是自身坚持的善。爸，不要再苛责自己，这不是我们的错。”
红光褪去后的灵魂只剩下包裹在周身的淡淡莹光，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喊着，“雪儿——雪儿——”
反而是朱雪勤镇静得多，虽然哭得眼眶通红，可站在那里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直到林昔处理完一切，告辞的时候说了一句谢谢，朱雪勤才说道：“谢谢，对不起，节哀，我都听得太多了，但这些话并没有什么用。”
“你希望什么？”
“我希望爸活过来，再没有其他。”
“——”
朱雪勤苦笑一下，“我知道不可能，那么我希望我能有别的希望。”
“你很坚强。”
朱雪勤没有回答，默默的关上了门。
曹君青一家虽然解除了诅咒，但曹永海的母亲自己剪掉舌头，变成了哑巴。曹君青和曹永辉的舌头恢复了正常，只是说起话来含糊不清，留下永远治不好的后遗症。
“我这样的处理就叫做正义吗？”事后林昔这样问赵一清。
“那要看你怎么看待正义。”
“正义不就是正义？还会因为人们怎么看待它而改变吗？”
“当然。”赵一清只是笑，却不再解释。
“谢谢，如果不是你，我还不知道怎么说服朱雪勤。”
“这种口头的谢有什么用啊？”说话的时候赵一清凑近过来，促狭的看着林昔。
看着那张凑到面前的脸，林昔一把推开他，瞪着眼睛道：“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