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第 90 章（1 / 1）
百里屠苏第一次下山，是陵越陪同的。谢辞章和慕容紫英不放心，还让剑灵古均和红玉于暗中保护。他们在山下平安度过了朔月，屠苏的煞气基本没有发作。虽然脑海里各种负面情绪起伏不定，百里屠苏却已经能够将其控制住，不为所动。而体内煞气虽然翻腾，以他长期的对抗经验来说，也并不算凶险。特别是在屠苏下山之前，谢辞章为了让他能够更有效的压制煞气，将蕴含了千年桃木精华的两朵桃花结晶给他吃了。
百里屠苏吃了这两朵花，虽不会立时就修为暴涨，可是只要他身体素质加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用担心修炼问题了。而桃木灵气天然就对煞气克制，一旦屠苏体内煞气不受控制，潜藏在他体内的桃木灵气受到刺激就会自发抵抗。而随着百里屠苏将桃木灵气与自身相融，不仅修为增长会是一日千里，连体内灵力也会带上一丝辟邪的特性。到那时，对煞气就不是压制控制，而是化解了。也许到那个时候，百里屠苏体内的煞气才能真正的被消除，达成他们最终的期望。
不管怎么说，事情总归是向好的方面发展，百里屠苏能够在山下行走而不必担心突然煞气发作无法控制，这就足以让谢辞章感到欣慰了。
阿翔自从被谢辞章威胁恐吓过后，就死也不肯离开百里屠苏身边了。每次屠苏下山，它总是自告奋勇的要帮忙，唯恐被落下。有阿翔卖力表现，探查情况倒是方便很多，可以省不少事。谢辞章鉴于它的突出表现，偶尔也会松口让它加个餐。虽然再也回不去过去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的生活，但是阿翔通过自己的努力，总算让日子又慢慢滋润起来。阿翔一边啄着上好的五花肉，一边想着，果然是有付出才有回报啊！主人的师兄真是大大的好人，给我指了条明路。
阿翔的想法暂且不提，且说随着百里屠苏年岁的增长和修为的提高，被他自我封闭的记忆也在慢慢恢复。好在那恢复是一点一滴的，像流水般缓和，让他有足够的心里准备去面对。
只是这天晚上的梦境却全然不同。天旋地转间，他就回到了乌蒙灵谷，鲜血染红了大地，整个乌蒙灵谷都笼罩着血色红光，敌人冷酷而张狂的笑声和族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在他耳边不断回响。看到死去的族人都瞪大眼睛望着自己，表情痛苦而怨恨，百里屠苏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从那些尸体上浮现出的灵魂都目光狰狞的向百里屠苏靠近，口中吐着怨恨的话语：“我死的好惨！好痛！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你不来救我！为什么！”
被这话一遍遍的鞭笞着，百里屠苏面无表情，眼里却流露出丝丝沉痛。梦由心生，族人的指责也是他内心最深的痛。记忆一点点恢复的时候，刚想起来的时候，他一遍遍的问自己，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族人的命啊！他多希望时光能够倒流，自己有能力将所有的族人护在身后，多希望能够握住他们求助的手。可是这一切都只是梦，梦境里他只能一遍遍的看着，什么都触摸不到。
一双双染血的手向他抓来，想要将他撕碎，百里屠苏一动不动的站着，目光贪婪的望着族人的面容，想要将他们刻在脑海里。他心里一阵悲凉，伸出手想要去握近在眼前的手，却知道这一切其实只是徒劳。眼前这些族人只是由自己的梦境幻化，有形无质，哪里能碰的到呢！这是记忆，只能旁观，无法触摸。
触手冰凉刺骨，百里屠苏还来不及惊讶，就见到族人眼里闪过红光，对他露出了恶意的笑容。他们十指指甲骤然变得又长又尖，漆黑无比，狠狠的向他抓来，深深扎入了他的身体。百里屠苏只觉得身上剧痛，意识一阵恍惚。耳边刺耳而张狂的笑声回荡着，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天半夜，谢辞章突然被惊醒，从屠苏居所里传出的魔气让她极为不适的皱紧眉头，而身旁慕容紫英也已经醒过来，神色凝重。
两人匆匆赶至屠苏房内，便见屠苏昏迷不醒，身上时而清气外露，时而魔气汹涌。显而易见，这两股气盘踞在他体内，两相对峙，不相上下，这才会有表现。
慕容紫英在百里屠苏体内探查一番，见他意识混沌，精神被压制，目光一凝，斥道：“区区魇魅，竟敢潜入天墉城，夺我徒儿精气神。真是不知死活！”
他魂体相离进入屠苏梦境，梦境里屠苏被魇魅邪术压制，完全没有意识，唯有潜藏在他体内的桃木灵气自发运转着将他精神护住，抵抗魔气入侵。慕容紫英使出“镇魇之术”，那魇魅还妄图动摇他心志，可惜这次踢到铁板，被慕容紫英一剑斩尽。
除去魇魅，百里屠苏的梦境又恢复了正常。慕容紫英看着熟悉的乌蒙灵谷，叹了口气，魂魄回到了身体之中。待他将事情说给谢辞章听，谢辞章也不由叹息：“屠苏的记忆已经恢复，乌蒙灵谷的事情他始终无法释怀，魇魅定是趁虚而入，才会轻易得逞。若不是潜藏在他体内的桃木灵气自发抵制，引的魔气外泄，只怕我们还毫无察觉。”
“应是如此！魇魅最擅破人心防，屠苏不明之下被其侵袭，这才全无抵抗。只天墉城有阵法守护，这魇魅是如何进来，又如何专寻到屠苏？”
“紫英，你是说魇魅背后有人指使？”谢辞章蓦地一惊，要是真如此，敌暗我明，屠苏情况不妙啊。
慕容紫英看着还沉溺于梦境的百里屠苏，微颔首，说道：“阿辞，我欲将屠苏重生实情告知于他，何去何从让他自己定夺。”
谢辞章沉默不语，良久才道：“紫英，我明白你的想法，你想破而后立，可是屠苏他会受不了的。就让他以韩云溪的身份活下来不是很好吗？”
“纸包不住火！与其让他从别处得知，不如我们告诉他。今日魇魅之事应是有人慕后操纵，专为屠苏而来。这幕后之人所图不小，只怕与当日乌蒙灵谷之事有干系，若果真如此，屠苏避无可避。”慕容紫英又何曾忍心，可是心中陡然生出的不详，让他突然生出此念。
“那好吧。”一股无力感犹然而生，谢辞章表情黯然，“当初广陌下山追查血涂之阵的线索，开始时还有消息传来，后来就断了音讯，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血涂之阵与焚寂就是乌蒙灵谷祸事的根源，如今风广陌下落不明，屠苏又遭遇袭击，或许当日的事情已经到了了结的时候。只是屠苏，屠苏该怎么办呢？
“阿辞，勿要忧心。屠苏很坚强，无论他做何决定，我们都不会袖手旁观，不是吗？”
“嗯，”谢辞章低低地应了一声，为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感到心疼。
站在山门前，看着屠苏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谢辞章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回想起屠苏得知一切后难以置信的眼神，就觉得难过。而屠苏在沉默几天后，再次开口就是要独自下山。
她还记得屠苏说话时黯然而坚决的表情，他对他们说：“一切因焚寂而起，那我希望能以我为终结。师尊，师娘，我想下山。”
“其实恢复记忆后，我一直在想自己真的好幸运，能够活下来，能够遇到大家。您在我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帮我报了血海深仇，让我能没有负担的长大。我已经很幸运了是不是！”
“我曾经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曾经为煞气困扰迷惑，可是您帮助我走了出来。现在我长大了，能自己去面对现实，去解决问题了。”
“师尊，师娘，谢谢您告诉我事实，就算韩云溪已经逝去，可是我还活着。我记得韩云溪的所有事情和情感，也总会梦见一个弹琴的仙人和有着金色眼睛的水虺交谈。韩云溪和焚寂剑灵组成了百里屠苏的人生，虽然匪夷所思，可是我也是正常的，是不是？”
“我是正常的，有记忆有感情，有亲人有朋友，有过去也有将来！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会与您常联络。如果真有阴谋，想要夺取焚寂，也要看我愿不愿意！”
百里屠苏说的斩钉截铁，慕容紫英点头应了他的请求。红尘炼心，屠苏总归要走这一遭。
“紫英，屠苏长大了呢。”谢辞章收回目光，对身旁的慕容紫英感叹，又问道，“我们真的让屠苏一个人吗？这孩子死脑筋，不肯让我们陪着，可惜越越最近有事也不在，不然让他陪着就好了。”
“我已托红玉暗中跟随，她会见机行事，有大事也会通知我们。”慕容紫英应下屠苏的请求时就有了打算。
“嗯，屠苏还未见过红玉，有她在，我就放心多了。等越越事情忙完，我们就让他去找屠苏。”谢辞章还是担心屠苏在外孤单。
百里屠苏此次下山只带了阿翔，还有修复好的焚寂，他是打定主意不彻底了结此事就不回来了。可是外面人生地不熟的，没有个亲近的人陪着，还不知道多难过呢。
“阿辞，掌门有意将陵越定为下任接班人，现在他正在接受考验，短时间内不宜相扰。”
“哎，知道了，不告诉他便是。其实当掌门又不是什么轻松活，以越越那性格，还不得鞠躬尽瘁，一辈子为天墉城发光发热啊。”谢辞章是不稀罕什么掌门之位的。像慕容紫英当初当掌门，不就是每天从早忙到晚吗！真是事务缠身，劳心劳力。
慕容紫英携了她的手，温和道：“这是陵越的造化，只要他愿意便可。阿辞，待屠苏的事情解决、陵越继任掌门后，我欲辞去执剑长老一职，寻找回去之路。”
“啊！”谢辞章瞪大眼睛，惊喜问道：“紫英，你知道怎么回去了？”
“只是忽有所悟，还需细细参详。”慕容紫英早已成仙，随着对此方天道的参悟，他已隐约触摸到时空法则的奥秘。虽说不能破碎虚空，开辟世界，却也能捕捉到时空间隙，溯源而上。
听到紫英的细细说明，谢辞章难掩喜色。虽然在此方世界呆了三百多年，可是她还是想要回去。有时候她忍不住会将天墉城和琼华做比较，这是两个风格迥异的门派，天墉城大气严谨，琼华堂皇明丽，谢辞章有时候会觉得天墉城是过尽千帆的老者，求的是自身的宁静升华，而琼华却是快意恩仇的少年，求的是自在逍遥。而谢辞章扪心自问，她还是更喜欢琼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