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1 / 1）
尽管现在的社会每天都有车祸的报导，但谢辞章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被撞到。她只是一个刚大学毕业的普通人，过马路的时候也是严守交通规则。这天下午她刚从面试地点出来，准备到马路对面坐公交回家，心里还琢磨着这个月的房租也到交的时候了，还没找到工作，要省着点吃饭了。人还没回过神，就听到一声声尖叫声，还有汽车疾驰而过的呼呼声。她不由叹气，现在出门实在是太危险了，难怪宅的人越来越多了。无论怎么样，宅着安全多啦。她想加快脚步赶紧离开，却发现怎么都走不动，有剧烈的疼痛感传来，痛的想大叫却怎么都叫不出来。“不是这么倒霉吧，我出车祸了”她想。她感觉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人们的感叹声在耳边响起，
“唉，交通规则有什么用啊，开车的还不是照样横冲直撞！撞了人，就当没看见似的走了”
“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们小老百姓惹不起。出了事情，也只能认倒霉！”
“那是。这事也不是第一件了。说再多，再愤怒也没有用啊。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最好下辈子投个好胎。”
“说一千，道一万，总之一句话，地球太危险，赶紧回火星吧！”
“…………”
谢辞章心里苦笑，只觉得意识越来越不清楚。大概要死了吧，她想，希望爸爸妈妈不要太难过，弟弟也要好好学习，将来能够少吃苦。家里人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你们一定要平安快乐，，她心里反复念叨着，然后渐渐没了意识。
谢辞章知道自己在做梦。梦里她看着小时候的自己牵着弟弟去学校，看着爸爸妈妈省吃俭用的供着家里两个小孩的学费，看着自己慢慢长大，爸爸渐渐老去，时光碾过，物是人非。她在梦里一遍遍的看过，手伸过去，人影拂掠而过，触摸不得，而后泪流满面。不知过了多久，有呼喊声从远处传来，声音越来越近。她听到那是妈妈的声音，一遍遍的唤：“章章，章章 …… ……”声音嘶哑而绝望。
她用手背擦擦脸，然后顺着发声处走过去。没过多久便和跌跌撞撞走过来的谢妈碰到了。谢辞章看着妈妈惨白的脸色，双目无神，只一径喊着名字，心里发酸，强忍着泪道：“妈，我在这呢。”她上前握住谢妈的手，感觉到妈妈瘦小单薄的身子在发抖。
“妈，没事啊，你看我在这里，好好的呢。”她抬起右手，理了理谢妈松散的头发，轻声问，“妈，你怎么在这啊，爸爸呢？”
谢妈紧紧抓着她的胳膊，粗糙的手因用力过大而青筋突出。谢辞章轻声道：“妈，我在这，没事了，不要担心，我好好的呢。”
良久，谢妈才道：“我和你爸一收到你出事的消息，就马上赶过来了。你弟还不知道，我们怕他担心。我们一来他们就领着我和你爸去看你，说你已经，已经……”谢妈语气哽咽不成语，缓了好一会才接着说。“我根本不信，你一直很乖，从不惹事生非。你很小的时候就住校了，可是从来没有惹过事情，总是好好的。我的章章每个星期都会给我打电话，让我注意身体。我的章章说以后赚钱了就让我们不要再种田了，要我们好好休息，到处走走。我的章章怎么会出事呢，怎么会出事呢！”
谢辞章眼睛发红，用力抱着谢妈：“妈，我在这呢。事情都过去了，没事了啊！”
“妈，我刚才梦到小时候，有一次你和爸去外婆家，我和弟弟要上学没有去。我们晚上放学后你们还没有回来。我就把中午剩的饭倒到锅里，想弄蛋炒饭吃。结果饭全糊了。我怕你生气，就偷偷倒掉了，还让弟弟不要和你们说。等你们回来后弟弟没有说，我却忍不住肚子饿，告诉你了。可是妈妈都没有生我的气，又重新煮饭我们吃。真的很好吃呢！”
“妈，我梦到有一年夏天，家里好忙。我和弟弟闹着要去外婆家玩，你们没有空送我们去，就帮我们把衣服收好，让我们自己去。我和弟弟在路上走啊走啊，说啊说啊，一会就到了，一点都不远呢。妈，外婆好好，我们每次去后外婆都会菜园了摘瓜果给我们吃呢”
“妈，我还记得念小学的时候，每天中午回家吃饭，总是可以从土灶里拨弄出几个烤好的红薯。我们每次一进门就可以闻到那香味呢，就知道妈妈你又弄了红薯的。嘿嘿。我还记得有一年家里种了好多好多甘蔗，我和弟弟每天都要砍一根吃，一人一半，可总是吃不完呢。还有屋子后面的藕塘的水好清，我每次提水，都看到有小鱼在桶里游来游去的。荷花开的时候，弟弟总是要为我折上两枝。那些全开的花瓣一碰就掉了，弟弟每次都会折半开的给我。还有我和弟弟送在屋子旁的君子兰越长越多，开花也是一片片的。”
“妈，还记得吗，我念初中的时候你们给我买了一个漂亮的书包。那时候开始住校，你们总担心我在学校不习惯。其实好多人都住校的，大家在一起上课、聊天，可热闹了。后来我念高中，上大学，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就打电话。我知道你们肯定很想我的。你们不要担心，我长大了，以后不要爸爸妈妈护着，要我和弟弟护着爸爸妈妈啦。妈，不要担心，你们在这里，我怎么会走呢。妈妈要回去，要好好学休息，注意身体。也要让爸爸注意。不要太伤心，我一直都在的啊！”
谢辞章看着慢慢安静下来的妈妈慢慢消失，看着妈妈无声滑落的眼泪，说：“妈妈，我明白的。我觉得很幸福。这些年来一直一直很幸福。所以放心吧！”谢辞章盯着妈妈消失的地方，扯起嘴角，微笑。她已经明白，她已经没法进入轮回了。谢妈的思念透过重重空间，传到她的心里，让她走出了那个地方，便再也进不去了。不过没有关系，她笑，我可以一直陪着爸爸妈妈，看着他们，守着他们。
“妈妈，我一直都在，不会走远。”她对着虚空微笑，笑容纯如初莲，不染红尘。
傍晚时分，天色已晦暗如夜，天空乌云密布，有雷声从远处传来。风刮得树枝摇摆，树叶阵阵作响，风越来越大，卷起一地尘土，早晨晾晒的衣物被吹到一团，偶尔有几件孤零零，在细绳上摇摆的，转眼就被刮到空中，连打几个翻，最后被围菜园的篱笆勾住。通往田间的石子小路上，农人带着农具，匆匆往家里赶，再无往日忙里偷闲，谈天侃地的兴致。
谢辞章看着隔壁家马婆婆顶着扬起的尘土费力的将衣服取下，收到屋里去，又匆匆出来，将自己家的衣服也帮忙收了进去，心里叹气。自她出事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她一直守着家里，看着爸妈慢慢的从她死亡的事情中走出来，心里终于感觉好受点。最开始，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看着妈妈眼泪浸透枕巾，看着爸爸一根根的抽烟，夜不能眠，看着家里日渐沉默，也只能这么看着。然而，走的人终归要远去，而活着的人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生活忙碌起来，繁重的农活让他们倒头就睡，无暇伤痛。慢慢的，屋子里多了笑声，悲伤终会淡去。
她从思考中回过神，远远的看到爸妈朝家里走来，脚步匆匆。人越来越近，她紧紧的盯着，细细的看，想把二人的样子刻在脑海里，仿佛这样就再也不会忘记。一年多了，魂力不是无穷无尽的，她持续不断的消耗，又得不到补充，已越发的不堪负荷。这种无力感已越来越明显，好几次，她就那么无知觉的睡去，亏得无人看的见，不然不吓一跳才怪。谢辞章明白，自己已无法入轮回，那么等待自己的或许就只有魂魄消散了吧。
风越来越急，她整个人飘在空中，无处借力。她看见爸妈的脚刚踏上门口的台阶，雨便哗哗哗的下了起来。雨点很大，穿透她的身体，落在地上，溅起颗颗尘土。雨越下越大，时不时有雷轰轰而下，显示着大自然的无穷变化。人们关了窗门，躲在安全的屋子里，避开这风雨雷电，等一切散去，自然是出门的好天气。可是农田里说不定正盼着这场及时雨呢。
她听着屋子里妈妈念叨着弟弟已经有段日子没打电话回来了，说不定今天就会打回家，微微一笑。此时天空雷声阵阵，一道电光在她家门口一闪而过，转瞬就没了踪影。
这场雨来的迅猛，去的也快捷，不到一个小时，雷声也无，雨也停了。要是仔细，还可看见天边淡淡的彩虹色。谢妈开了门，只见离屋子不到十米远的那棵杉树叶子焦黄，显然是刚才下雨的时候被雷电波及，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心里不禁一阵后怕。邻里乡亲见了也都暗暗称奇，亏得屋子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