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脑瘤(1 / 1)
眼看一周又要过去,蔚天仍然下落不明,连星井也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参加训练了。
冰玫的身体早就恢复的差不多,训练也加紧把那两天的内容补回来。半晌,她的目光停留在棋谱的一处迟迟没有动,又走神了。她干脆合上棋谱,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最好不要做事,不过最近好像经常没办法集中注意力了。
不知是由于和煦那一句“跟落英说清楚吧,让一个人放手,总需要原因”,还是……她的时间快到了?
站起身走了几步,突然脑袋一沉,眼前白茫茫一片,她晕了过去。
醒来时,眼前果然还是那张她牵挂的脸——落英。
“玫儿,好点了吗?”低沉喑哑的声音传来,她想要醒来,却睁不开眼。记忆像是梦境,回到他们天真稚嫩的年纪。
她初见他时,他递给瑟缩的她那件外衣时,她像身世孤寒的公主,而他就成为了她忠实的骑士。那一见后分别,他们的故事其实一直活在两个孩子的心里,逐渐美好。
后来她在奕夜棋院遇见了他,她便相信这是缘分。他和她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她想,梦中的骑士终于找到了公主。
然而,公主的梦在那次车祸后破碎。
他们走在路边,她说渴了,他便立即奔向马路对面的自动贩卖机帮她买水。一辆酒驾的车歪歪斜斜地冲向他。她大惊失色,跑过去推开了他,正当庆幸他没事时,感觉头上一热,眼前流过猩红色温热的液体,她失去了意识。
当时他也是那么叫她的。
玫儿。
后来她就不让他这么叫了,今天他怎么又叫了?
那天,病床上,他见她醒来,像个孩子一样急忙跑出去叫医生,却忘了床头的呼叫器。她按下那个按钮,就迎来了医生严肃的面孔。
“你的头部,被检测出有一个先天性肿瘤。很抱歉,是晚期。”医生是那么说的。
他还说,若不是这次车祸,她还可以做开颅手术,成功率在四成以上。但这次车祸的手术后,她的头部绝对经不起再一次手术。
她最多只有一年的时间了。
她拜托医生伪造诊断书,她不想他认为,她是因为救他才失去了生存的几率,她不想他在她死后活在内疚中。
他回来的时候,医生告诉他她一切正常,只是需要好好休息。医生的眼中掠过一丝同情和哀伤,他却庆幸她没事,没有注意。
她给自己了一个期限,一个星期,再和他享受最后一个星期的甜蜜,她就提出分手。
一个星期过去,她却沉沦在虚假的幸福中,不断拖延自己定下的期限。
直到那天,他牵着她的手走在路边,讲了他的过去。她第一次知道他的一生并不平坦,一次次忍受爱的人离开,她为他心疼。但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每一天,他们都会在这没有结果的幸福中越陷越深,她最终会伤得他体无完肤。她心痛得快要窒息,怕红了的眼眶暴露自己的恐慌,甩开他的手离开,留下呆滞的他。
第二天她就提出了分手,把那份让她陷得很深的恋情封闭在她冰一样的心中,连同那个她会带进坟墓的秘密。她宁愿他以为她是为了身世之差不接受他,从没为他心动。
“玫儿?”他的嗓音带了点颤抖,他知道了吗?才会表现得伤心、愧疚、痛苦、自责……
冰玫动了动好看的睫毛,半睁半闭的眼眸,搭配冰清玉洁的五官,真的很美。睁开眼,视线刚刚清晰,她便听见他说:“都是你最近为了补训练内容老熬夜,太累了才会晕倒。”
“是吗。”她的声音依然没有变化。她感觉到他垂下眼眸在微微颤抖,握住她的手也有些紧。
他在骗她,他以为她不知道吗?
她看了看门牌——重症监护室。只是疲劳晕倒的话会在这里?
医生刚进来,落英就紧张地把医生拉出病房,似乎生怕她知道什么似的。冰玫想要弯弯唇角,却发现很久没有笑过的脸部肌肉,早就笑不起来了。
“患者脑部有一个先天性肿瘤,幸运的是肿瘤的位置离脑部中枢比较远,目前只压住了一根神经。”医生拿出头部X光报告说。
“还有救吗?”
医生摇摇头:“如果是一年前的话还有四成可能,现在……”
“现在呢?肯定可以的对不对?几率小一点没关系……还有希望吗?”他语无伦次。
医生叹息:“晚期脑瘤,是没救的。药物只能拖延她的时间。”
落英握紧拳头,无力地垂下头,“她……还有多久?”
“说不好,她的情况比较特殊,长则半年一年,短则一个月。”
“情况特殊?”
“没错,她的头部有过撞击的旧伤,也有开颅手术的旧疤,都在一年前。我推测一年前她可能发生过严重的车祸,那次车祸剥夺了她脑部手术最后的希望……”
落英没有听见医生后面的话,大脑里只有那几个字来回撞击——“一年前”“车祸”“最后的希望”……
记忆如潮水般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
是他害了她!
是他!
他以为自己为这份感情付出了太多,一味地不愿放手。
原来她为他付出的,竟是生存的希望!
“患者家属?患者家属?”医生的声音把他从沉思中拉回。
“……我在听。”
“尽量不要让她再学习工作了。另外她会经常性头痛,不是太疼尽量就不要到医院来了,这些检查之类的对她没什么好处。我会给你开一剂止疼药,可以缓解疼痛。”
“好。”
落英不知道是怎么一步步再踏进病房的。看到她彻然的眼神,他知道她早就知道了,一年前便知道了。
“你和我分手……是因为这个吗?”问完话,他便后悔了,他不想知道答案,他一直期待她不是因为不喜欢他才分手,如今可以得到他期待的答案了,却害怕了。
冰玫知道他全都知道了,不想隐瞒:“是。”
一时间病房里格外安静,他靠在墙上,双手插过发间揪住一头棕色短发,泪水从他半遮半掩的脸上滑落,他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冰玫缓缓坐起,不知是不是牵动头部感觉到了疼痛,她竟也无声地留下泪水。她自诩坚强,却终是败在了落英手上。
“我还有多长时间?”说镇定那是假的,但经历了这么多,她无求,只希望在剩下的日子里能和他一起度过。
“……”
“不说算了,一年前医生告诉我最多还有一年,能多活一天都是赚了。”
她扭头看向落英,却见那熟悉的身影几步蹿过来,低头。唇上一热,咸湿的味道通过他的吻慢慢深入了她的心。平静一年的心终于再次悸动起来,为了同一个人。
她尝试着回应他的吻,他微微一愣,便伸手拥住了她。病房里暧昧的气氛层层升温,半晌才唇分。他深深地望着她,仿佛她便是他的一切。
“晚到的十七岁礼物。”他用惑人的声音说。
她唇角微微勾起。落英一时间看呆了,她笑的样子,一年不见了,很美,很美。
初恋、初吻,往往给了情窦初开的他们最美的记忆,即使死去。
从他吻她的那一刻起,她知道这一生她放不开手了,就算自私,她也想笑着离开。
和星井家指腹为婚,便用她的意外离世作为借口吧。这样她的死,也多了一份意义。
“这不是星馆?”
“星馆附近的医院,事情发生在星馆,医药费、住院费报销,所以多住几天吧。”落英坐在床边,玩着她的手指说。
“正式比赛的时候,我想参加。”
落英看着她,点点头:“那之前就别参加训练了。”
“嗯。别跟他们说我实际的病情,他们需要专注在训练上。”
落英深深地看着她:“也好,你需要静养,省得他们打扰。”
手机收到落英群发的短信,说冰玫由于之前的昏迷身体还需要调养,她的训练之后都在医院进行了。她把手机放到包里,微微一笑,笑容里少了些苦涩,多了些释怀。
碎忆从窗口望着隐约可见的医院大楼,哪一扇窗里,是她回不去的初恋的记忆。单恋,是最美的初恋方式。如今,该结束了。
“收到小英的短信了?”碧璃端了两杯咖啡坐在她对面,“他们两个分分离离这么长时间,也该有个结果了……”
“他们的初恋很让人羡慕。”碎忆喝了一口咖啡,是她喜欢的微甜的味道。是巧合,还是用心?
碧璃看着她垂下的眸,黄昏散漫的光线给她精致的五官蒙上一层神秘。她红润的嘴角不小心沾上的咖啡泡沫,竟然格外诱人,想要帮她细细地擦去。
他真的这么做了,拇指轻轻抹上她的嘴角,她略微震惊的目光让他突然清醒,如被烫到般赶紧收回了手,偏头不自觉地躲避了她询问的目光。
微甜的咖啡回味在口腔,有种心动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