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援兵(1 / 1)
许久,凌卿涯闭眸深思,若是硬来,必定又是一场血战,到头来苦得还是那些将士和黎民百姓。这一笔账,他得好好算算。
“或许,君上可以拼一把?”随风见君上愁容满面,而自己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点子,试探着建议道。
“可是这样……势必会伤及更多无辜,就算这江山拱手送给他人,我也不愿看到血流成河,尸骨遍地的场景。”凌卿涯皱着眉头,看向窗外不远处的烟火人家。
决绝而正义的语气震撼了随风,他缓缓低下头去,不禁鄙夷自己方才不负责任的想法,内心对凌卿涯油然而生的敬仰之情又增添了几分。
气氛兀自沉重,窗外的长安城却灯火通明,夜市的深处,世人的欢声笑语,独独自己,哀声连连。
“若能做回寻常百姓家该有多好。”有清风拂来,他从桌子旁站起身来,向窗边走去,抬眸盯着夜空,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对平常人来说,这是个不是梦想的梦想,而对他来说,这便是个此生永远无法企及的梦想。
他身上背负的使命,根本不容他多想,似乎从一出生开始,特殊的身份背景,就注定了他一生的孤苦无依。
站在这人世间的最顶端,观看人世间最孤独的风景,这是他无法避免的伤痛。
“或许,我不该参与这场帝位之争,父皇,孩儿对不起你,求父皇原谅孩儿。”仿佛经历了极大的思想斗争和抉择,凌卿涯喃喃道,痛苦地神情令随风一阵心疼。
“君上……”随风始终没忍住,心酸地看向抵墙而立的凌卿涯。若不是这堵墙,他或许早就倒下了。
他内心的痛苦,随风岂能不知。只是他更不愿意看到他这样折磨自己,他难过伤心,他也难过伤心……
“君上,有什么难过的,都发泄出来吧,末将愿与君上一同难过。”随风低垂着眸,安慰道。
“唉……到头来,也只有你最忠心,看来我当初没有看错,收留你,是我这辈子唯一没有做错的事。”凌卿涯苦笑着,看向随风,眼里流淌的尽是感激之情。
“或许,我有办法——”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女声,令屋内人惊讶不已,随即门一动,闪进来一个红衣女子,凌卿涯定睛一看,却是木阑栖,脸上挂着很随意的笑意。
不知为何,明明很刺目的笑容,反倒没有落井下石的感觉,看着极是舒服,让人一扫阴郁,方才的不愉快竟统统消失不见,心情也疏朗起来。
“你是说,你能帮我复国?”凌卿涯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一脸的疑惑。
“是啊,不用你动一兵一卒,他百里侯主动退位。”木阑栖神秘地对着凌卿涯笑笑。随风在一旁也甚是惊讶,慌忙凑近些,想要听听她怎么个不动一兵一卒而能复国法。
窗外星辰渐疏,一轮明月挂上黑中泛蓝的苍穹,皎洁如玉的月辉静静地洒向窗棂上。窗内的三个人影正聚精会神地商讨着军国大事,一件紧系天下苍生的大事。
晋王府。
下了半宿的雨终于停了,云销雨霁的清晨,使人倍感凉爽,初阳透过格外绿得清新的树叶,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五十好几的晋王手提着鸟笼,身着青色锦袍正悠闲地在自家花园里闲溜达,此时正对着一株一人多高的紫藤萝抱怨,他俯下身子捡起那些紫藤罗花瓣,一脸怜惜地说道:“哎呦!下了半宿的暴雨,把我这可爱的紫藤罗打掉了这么多。”
乌黑浓密的头发一部分束着冠,剩余的披散在身后,八尺有余的身板硬朗地丝毫看不出年迈的迹象。
这样一个伟岸刚毅的将军当年为了南浔国着实是付出了汗马功劳,而就在半年前,远在边疆的晋王爷突然接到君上的手谕,命其火速回京,而待他回京后却并未有什么要紧事,君上只道是思念舅舅心切,怕他操劳过度,准他一年假,安身养性。
晋王爷心里明白,指不定是这小外甥听了奸佞之言,欲要削他兵权罢了,毕竟还是有血缘亲情的,无论小外甥再怎么冷血,这做舅舅的也不能往心里去。晋王爷也并未因此而心生怨怼,反而每日在王府养养花,逗逗鸟,日子过得倒也是极其逍遥惬意的。
这晋王爷也不是糊涂之人,虽终日宅在府里,却依旧眼观八方,耳听六路,这消息倒是极灵通的。
当初凌卿涯向文武百官宣称要亲自上疆场领兵作战,他是头一个跳起来不答应的,这小外甥竟还因此扣了他半月的俸禄,这些自然是小事,当他知道朝中有人蠢蠢欲动时,他才知道这小外甥这次是真的玩大发了,估摸着连皇位也得丢啦。
正当晋王爷嘟囔地起劲时,匆匆从长廊处走来一两个人,晋王爷眼神尖,远远地便瞅见了,却偏过头去继续摆弄手头的紫罗兰,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老爷,宫里的王公公到了。”为首的管家低头弯腰道。
“哟!不知今日吹得是那股风,竟把新晋君王身边的大红人给吹来了。”晋王爷头也不回,伸手去拨弄鸟笼里的金丝雀,语气揶揄道。
那公公也不恼,双手一交叉,放在肚脐上,扯着个破铜锣嗓音,“晋王爷这是哪里的话,咋家哪里算得上是大红人哪,顶多一个跑腿的……好了,闲话少叙,君上让咱家给晋王爷送请柬来,晋王爷可是君上嘱咐咱家第一个要亲手送到的人。好了,信也送到了,咱家也该去回话了。”
“慢走不送,有空常来啊。”晋王爷回过头,对着那远去的臃肿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晋王爷转身对着鸟笼子一阵沉思,忽而他抬手拉开笼扣,将这只毛色艳丽的金丝雀放飞苍穹。鸟雀呼啦一声飞出去,盘旋了一圈,瞬间不见了踪影。
“王爷……这可是王妃生前最喜欢的一只金丝雀啊”管家对晋王爷这一举动很是不解,这只金丝雀可非同一般啊,那是王爷的念想啊,当年就是因为这只金丝雀为引才博得王妃芳心,抱得美人归的,只可惜王妃实在红颜薄命……如今唯独留下的这只金丝雀,也被王爷放走了。
“唉……走吧,都走吧,走了好,走了就了无牵挂了。”晋王爷提起空笼子,起身对着天空凄苦一笑,凄婉的眼神里竟生生浸出了泪花。
“叽叽啾啾……”几声清脆的鸟啼声在头顶响起,晋王爷突然停下已迈出几步的步伐,抬头看去,只见那只金丝雀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此时它正停歇在屋檐上,叽叽啾啾的叫着,眼珠子滴溜溜地向这边这望着。
晋王爷眼角突然溢出泪来,他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不会弃我而去的。
像是听懂了晋王爷的召唤,金丝雀扑腾着翅膀从屋檐上飞了下来,直直落在他的肩头,轻柔的羽毛轻轻在他脸颊上蹭着。
一旁的管家一片愕然,也被这突然又回来的金丝雀所打动,抬起衣袖抹了抹泛红的眼眶。
“回禀王爷,方才有一人在门口称是王爷您的远房亲戚,让小的把这封信交给王爷您,说是您亲自看了这封信,自然会明白。”一个守门的小厮匆匆跑过来,递给晋王爷一封信件。
晋王爷疑虑地接过信,缓缓拆开,一字一句看了起来。
半响,“好!好!好!”接连三个好字,使不明事理的管家和小厮很是疑惑,但看王爷的反应,应该是一桩好事,心里也暗自高兴开了。
“快请方才那人进来!”合上信笺,晋王爷忙对那拿信进来的小厮吩咐道。
那小厮一惊,忙道:“那人递了信,就转身走了。”
晋王爷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双手负在背后,抬脚向外走去,嘴里自言自语道:“无妨,无妨……这才是我的好外甥嘛,舅舅定会支持你到底的。”
荷凉国,木府。
“栖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刚刚下朝回府的护国公木严见到自己的女儿回来,很是吃惊,见女儿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木府门口,他慌忙下了马车,走上前去。
“爹爹——”木阑栖想了想,决定还是用苦肉计来得快,忙做出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虽然这样子不一定能博得这个爹爹的同情,木阑栖还是相信亲情,还是愿意赌上一把。
“栖儿,快,随爹爹进屋,有什么委屈跟爹爹说便是。这一年你不在的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情,你大娘也因病去世了……”不知为何,木阑栖听出了几丝终于摆脱了的感受。
木严慈爱的地拉过木阑栖的手,边走边念叨:“你大姊也入宫做了妃嫔,现在府中就只剩下爹爹一个人了,很是冷清,栖儿,你这次回来应该就不走了吧?”
木阑栖看着眼前这个不到一年功夫头发花白的男人,虽说之前他干过不少对自己和娘亲不好的事,可这浓浓的亲情毕竟是割舍不断的,莫名生出了几分怜惜,眼泪不自然地流了下来。
“栖儿,这么多年,真是苦了你娘和你了,只可惜你娘去的早,是爹爹亏待了你们啊!唉……”一声叹息,化解了父女间的重重矛盾。“栖儿,如今回来就别走了,爹爹要补偿你——”
木阑栖转过头,回握住爹爹的手,睁着明亮的眸子,一闪一闪仿佛还是儿时的天真模样,“爹爹能否帮助栖儿做一件事——”
木严看着这双天真无邪的眼眸,像是时光倒流了,他怔怔道:“栖儿要爹爹做什么,爹爹答应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