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表白（1 / 1）
清晨的阳光点点滴滴地在孙文嘉的眼皮上跳动，一片一片的灼热，也落下一片一片的阴影。即便已经清醒多时，孙文嘉也不想离开这个人的身边。这个人左手的五根手指，正和自己的紧紧缠绕着。亲吻的时候是，爱抚的时候是，□□的时候是，两个人筋疲力尽共同进入梦乡的时候是。现在，也是。
孙文嘉的眼角静静滚下一颗泪珠。昨天，自己，说谎了。妈妈其实知道自己在哪里，也知道自己和谁在一起。想必，她也大概能猜得出自己和晓声都做了什么。那些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虽然为两个人赢得了一个夜晚，却也断送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未来。“永远也不会见晓声！”。这，就是只此一夜的高昂代价。在，全身心地爱上赵晓声之后，孙文嘉向妈妈打出了自己手中唯一的牌。
“文嘉。”
身边的人动了动，含糊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孙文嘉立刻向另一侧偏过头，迫使泪水划向赵晓声看不见的方向。
“我的屁股好疼。”
“唉？”
孙文嘉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看向蜷在被窝里眉头紧皱的赵晓声。
“哪里疼？”
“屁股！当然是屁股！昨天晚上，你的东西一直在里面动来动去，当然会疼！疼死我了！”
赵晓声虽然嘴上在激烈地抱怨，可黑白分明的眸子却满带笑意地、一眨一眨地看向不知所措的孙文嘉。
“那该怎么办？”
孙文嘉探身摸索向赵晓声的臀缝，却被赵晓声的一个侧翻压在了身下。
“别会错意了。昨天晚上让你上我，是因为怕伤到不知道疼的你。我身先士卒，心里也好有个数。既然我知道了绝对不会让你受伤的做法，下一次……”赵晓声正口若悬河，却突然发觉孙文嘉的脸上分明有未干透的泪痕。“怎么了？”赵晓声低下头，轻舔着孙文嘉带着咸味的脸。
“没什么。”孙文嘉压抑着正郁结的情绪，说话的声音更是有气无力。面对赵晓声炽热浓烈的目光，孙文嘉感觉自己快撑不下去了。他一把推开了眼前的赵晓声，“你身体不舒服。我出去给你买点早餐。”
害羞？
穿上衣服匆忙出去的孙文嘉，留下赵晓声懒洋洋地横卧在大床上一脸茫然。如果真的是害羞，那文嘉也太可爱了。赵晓声埋头进孙文嘉的气味中，深深地呼吸着。下一次，下一次两个人缠绵的时候，文嘉还会露出什么样子的表情呢？下一次，下一次轮到自己进入孙文嘉身体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的感觉呢？一股热流涌向了赵晓声的下腹部。赵晓声哈哈笑着，把自己深陷进了孙文嘉的温度当中。也许有一天，文嘉你会亲手把我变成一只只懂得在你身边打转的小狗。即便如此，我也心甘情愿。
不会是，不安？
抱着被子来回打滚的赵晓声突然想起，至此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机会和孙文嘉温存。他握紧了拳头。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力量击碎孙文嘉的全部不安，更没有办法为他撑起一片可以自由欢笑的天。
“能吃得下吗？”孙文嘉为赵晓声买回来了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和小米粥，正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地喂他。
赵晓声一边咬着汁肥肉厚的包子，一边迷恋地吮吸着孙文嘉油乎乎的手指。“怎么办。我现在都想把心挖出来给你。”
“你现在难受么？”孙文嘉抽回手。
“没有和你分开难受。”
两人四目相对，再说不清楚各自的情绪。
“对了，有样东西要送给你。”赵晓声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一条颈链，一条黑色的皮绳上拴着一颗星星挂坠。
“这是？”孙文嘉接过那颗带有赵晓声体温的星星。
“我对你承诺过，只要是你希望的，我就一定会去做。既然你让我去追求我的梦想，我就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但是至少，你要留着这颗星星。我害怕迷路，再也找不到你。”
孙文嘉心中酸涩，他默默地抱住了眼前这个人。只听赵晓声继续说道：“我知道一段时间都会很难见到你，但是文嘉，请你一定不要抛弃我。想起我来了，给我打个电话也好，发个信息也罢。千万千万，不要让我对你一无所知。”
孙文嘉再无言语，只是上下摩挲着赵晓声光裸的脊背。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孙文嘉感觉自己的肩膀上温湿了一片。
一夜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赵晓声顺利考上了大学。他听说孙文嘉也考上了自己的第一志愿；他听说张一鸣居然报考了孙文嘉隔壁的重点大学；他听说孙文嘉总是生病住不惯学校的宿舍，所以和张一鸣在外面合租了一套房子；他听说孙文嘉依旧是大学排球队里最不起眼但是最核心的二传；他听说孙文嘉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很快乐，又有排球，又有朋友。赵晓声一直等一直等……秋去冬来，如今大地已经银装素裹。可是赵晓声傻傻地，既没有等来这个人，也没有等来哪怕一条短信。
“文嘉，今天一起吃晚饭吗？”张一鸣问正穿鞋准备出去上课的孙文嘉。
“我不太确定。”
“好。上课注意听讲。”
“你是我妈啊？”孙文嘉回头笑骂了一句，顺手把那颗星星挂坠塞进了衬衫。
张一鸣看了一眼那条孙文嘉从不离身的颈链，没有再说什么。
当初自己拜托李翔俞拿出了孙文嘉的高考志愿表。看到孙文嘉第一志愿的时候，张一鸣的眼睛立刻就亮了。文嘉要报考的学校旁边，正巧有一所适合自己报考的重点大学。
然后，幸运女神终于光顾了自己。文嘉和自己双双高中，都考上了第一志愿。之后，两个人一起到各自学校报名，一起打球吃饭，最后还住到了同一个屋檐下。在没有赵晓声的地方，文嘉第一次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欢笑着、脆弱着、坚持着、生活着。可是张一鸣知道，不在一起的人并不代表不思念，而在一起的人却未必知晓对方的心意。
张一鸣买了简单的晚饭，在餐桌上摆好碗筷，又在团团的食盒里加了一点儿猫粮。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等。团团嚼完了食盒里的猫粮一步跳到了张一鸣的腿上。
“你这么喜欢我是有原因的吧？”张一鸣摸着团团油光水滑的皮毛。
那天自己替孙文嘉在楼下接到了一个快递。宠物笼子里酣睡的正是这个小家伙。孙文嘉的父母有时不在家，照顾团团变成了一件棘手的事情。反正孙文嘉已经搬出了宿舍，那对父母一商量就把团团邮寄给了自己的儿子。
团团用爪子搔了搔自己的耳朵。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更适合和谁在一起？”
团团眯起眼睛在张一鸣的掌心当中轻动了几下。
“文嘉没有你聪明，是不是？”
小家伙抬起滚圆的脸，朝着张一鸣“喵”了一句。
张一鸣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我能怎么办？只能看着、等着、守着，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能看得见的地方。他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我爱他？”
团团“喵喵”叫着，在张一鸣的身上起劲儿地蹭了几下。
“我回来了。”开门进来的孙文嘉看见自己的宠物正和张一鸣亲热成一团，“它这么黏着你你不烦么？”
张一鸣把团团抱到地上，用脚尖踢了踢它的小屁股，“玩儿去吧。”
“一鸣，你是不是身上有木天蓼什么的？”孙文嘉问，“团团怎么能这么亲你呢？它和我都不这样。”
张一鸣接过孙文嘉的书包，“吃饭了么？”
“在学校食堂吃的。”孙文嘉探头看了一眼厨房的餐桌，“你又买回来了？”
“嗯，我自己吃。”
“你不会一直在等我吧？”孙文嘉认真地看着张一鸣。
“没有。今天课少，所以想回来吃。”
孙文嘉又看了看团团滚圆的肚子，“它你也喂过了？”
“顺手。”
“早点儿休息。”孙文嘉笑了笑，又拿回书包进了自己的房间。只留下张一鸣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听着窗外的北风呼呼地刮过自己空洞的心房。
午夜，孙文嘉的房门悄悄被推开，一个人影像夜色一样滑了进来。一起住了这么久，张一鸣早就弄清楚了孙文嘉的作息时间。和多数大学生不太一样，孙文嘉每天起得特别早，清晨5点就会醒。相对的，他晚上10点左右已经差不多睡熟了。
张一鸣拉开了一点儿窗帘，借着淡淡的月色凝视着孙文嘉的睡颜。文嘉长到了175，身体变得更加结实而修长。脸颊和嘴唇都不再圆嘟嘟得像个孩子。这个人，已经褪去了少年时代那层青涩稚嫩的外衣。不再可爱了，只是更英俊了。张一鸣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看着。直到孙文嘉动了一下，掀开的一点儿被子正好露出了那颗星星挂坠。张一鸣伸手把挂坠拿在手里。他隐约感觉在毕业之前，孙文嘉和赵晓声好像发生了一些什么。也许两个人分手了，所以才一直不联系。又也许两个人有什么约定，自己等待的人其实正等待着别人。想到这里，张一鸣下意识地用力，孙文嘉被勒得一下子清醒过来。
“一鸣？”孙文嘉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你是醒着的吗？”
“嗯。”
“那你到我的房间来做什么？”孙文嘉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做噩梦了？”
“文嘉，你和赵晓声还在一起吗？”
孙文嘉的眸子瞬间褪去了迷蒙，警醒地瞪着面前的张一鸣。
“告诉我，还在一起吗？”张一鸣清楚地重复了一遍。
孙文嘉沉默不语，只是呼吸一下又一下变得急促起来。
“分开了？”
没有回音。
“在一起？”
孙文嘉咬紧了嘴唇不说话。
“原来如此。朝夕相处还是比不过藕断丝连，对不对？”张一鸣为难地笑着，看向惶恐不安的孙文嘉。
“我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你。”
这句张一鸣在心里藏了三年的话，不知为什么，偏偏在今夜说得如此顺畅。孙文嘉浑身轻抖了一下，把脸深深地埋进了手掌。张一鸣无法看清心上人的表情，只好继续说：“学会配合打球是因为你，能够自然地露出笑容是因为你，考上这所大学是因为你，搬出来一起住是因为你，每天买饭一次次地等着也是因为你。为什么你总是固执地不知道回头看我一眼？”
“晓声明天会来。”孙文嘉黯淡的声音从手掌中倾漏出来。
“我知道。晓声上午给我打过电话。”张一鸣换了一个姿势，坐得离孙文嘉更近了一些。“文嘉，你倒是说一说。我该怎么面对你，面对他？”
孙文嘉依旧将脸藏在手掌中，不敢抬头。
“因为我本来打得是和赵晓声争到头破血流的主意，但是电话那边的赵晓声却在哀求我让我说服你见他一面。我只是想知道，我和赵晓声到底谁会幸福？”
孙文嘉左右摇摆着头，彷佛听不懂话似的茫然。张一鸣将手放到孙文嘉的肩头，却被孙文嘉一下子挥开了。用力之大，让两个人都不禁一愣。
“对、对不起。”
孙文嘉终于抬头。
“这真像我们一起打沙滩排球的时候，”张一鸣看着被孙文嘉拒绝过的手，“你宁可冻到牙齿打颤，也绝对不让我抱你一下。但是却在冲完冷水澡之后，自然而然地让赵晓声温暖你。你知道吗？除了你之外，剩下的四个人基本都是一夜没睡。”
“什么？”孙文嘉面露讶异。那夜他在赵晓声的被窝里睡得安稳，第二天又马上发烧，根本不知道其他人是睡是醒。
“一个担心得要死，一个后悔得要死，一个嫉妒得要死，还有一个被搅和得睡不着。你分得清谁是谁吧？”
“为什么要在今天晚上和我说这些？”
“他来了，我还有机会？文嘉，我只是想，至少让你听听我的心声也好。现在我说完了，你睡吧！”
张一鸣抚了一下孙文嘉的眼睑，为他掖了掖被子，拉好窗帘，走了出去。
张一鸣不知道，此时的孙文嘉正捏着星星挂坠，悲伤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孙文嘉也不知道，张一鸣淡淡的脸在关上房门的一刹那变得异常脆弱。带着不甘与失落，他背靠着自己的房间门又站了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