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沉默的代价（1 / 1）
“文阳！”苏哲没有拦住对方的四号位强攻。
“这可是个直线球啊！”孙文阳抱怨着救起了被苏哲拦漏的这一球。
趁着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孙文嘉一个迅速的二次攻就把球拨到了对方的场地。
现在是第一中学对陆北中学的决胜局，14比11。
昨天上午和白石中学的那场比赛，第一中学以大比分3比0完胜。接下来的两场比赛，陆北中学和南三中学也分别以两个3比0完成了比赛。
昨天的徐一闻即使识破了几次孙文嘉的视线假动作，也还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最后，徐一闻摇头笑着说一中的排球队简直就像五指握紧的拳头，指哪儿打哪儿。在酣畅淋漓地打完比赛之后，徐一闻特意和孙文嘉握了握手，恭喜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任性的二传。
虽然三所中学在第一轮比赛当中史无前例地同时打出了3比0，但是按照之前的安排，南三中学依旧不战胜，直接胜出进入最后的比赛。
“孙文嘉！你可是他妈的越来越厉害了！”看着二次攻得手，鲁理兴奋地举着孙文嘉原地转了一圈。
“队长，还没比完呢！”孙文嘉嘻嘻笑着。
“越打越顺手！”鲁理感觉还是不过瘾，又“啪、啪”地拍了孙文嘉几下。
对面的姜永南看着一中这个亲密和谐的排球队，轻声嘀咕了一句，“还不都是文哥教的。”
赵晓声后排发球。陆北接稳一传之后，姜永南快速地把球托给了四号位的主攻手，一个小斜线，正好打在了前排拦网和后排自由人的空挡上。
球速很快。孙文阳一看就知道根本来不及接，排球从他的身侧擦过。孙文阳伸出了自己的右脚，挡在了排球和地板中间。
“用脚的！”观众席上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被孙文阳救起的排球飞到了张一鸣的手里，这下可有点儿为难了。这一轮和自己站在前排的是孙文嘉和苏哲，把这个球传给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这里！”后排的赵晓声示意他将排球传给自己。
没有犹豫，张一鸣将排球向斜后方传去。赵晓声后排起跳，把排球轻拍到了对方场地的底线。
“15比11，第一中学胜！”裁判吹响了终局的哨音。
第一中学欢呼声一片。坐在板凳上的杨旭和李翔俞也蹦跳着，跑到场地中间和大家围做一团。
“传得漂亮！”赵晓声和张一鸣击掌。
“我真是，死而无憾了！”杨旭跳到了苏哲身上，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出息点儿，还有一场呢！”李翔俞把杨旭从苏哲身上拉下来。
在双方队员握手致谢之后，鲁理大喊了一句：“小的们，我们，进决赛啦！”
吃过晚饭之后，孙文嘉和孙文阳回到了宾馆。孙文阳又像树懒一样贴在了孙文嘉的身上。“哥哥，以前你都和谁住在一起？”
“晓声、陆贺。”孙文嘉想了想，自己好像还真的和很多人一起住过。
“陆贺跑到哪里去了？”孙文阳突然想起这个屋子里好像少了一个人。
“三年级在运动会之后要直接上课。杨旭的请假被批准了，但是队长的被回绝了。今天陆贺和杨旭住在一起。”
“晚上就我们俩？”孙文阳好像很高兴。
“是，可以把床分开了。”
“别分！”孙文阳拦住了孙文嘉，拽着他一起摔到了床上。
“干嘛？”孙文嘉刚想发火，就听到自己身下的孙文阳发出像小动物一样尖细的声音。
“你会幸福么？”
孙文嘉心中一凛。
“紧张什么？”孙文阳环住孙文嘉，两个人变成了侧躺的姿势。堂哥最可爱的地方就是从不会掩饰自己的感情。
“阳阳，你知道了？”孙文嘉小声问。
“我只比你知道的多，不会比你知道的少。”孙文阳一脸得意。
“怎么会呢。”孙文嘉心惊胆战地思考自己该怎样糊弄过去。
“因为我才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喜欢堂哥的男人。”孙文阳紧了紧手。只看眼神就知道了。赵晓声喜欢他，张一鸣喜欢他，就连任凯对他的感情都很暧昧。但是堂哥，满心满眼只有赵晓声一个。
“我和晓声。”孙文嘉话说到一半就沉默了。
“没关系的，什么都不需要对我说。你会幸福吗？”孙文阳往孙文嘉跟前凑了凑。
孙文嘉摇摇头，“我大概不值得。”
“没有谁比我的哥哥更值得。”
孙文阳还要张嘴继续说些什么，一阵嗡嗡声打断了兄弟两人的对话。孙文嘉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任凯。一条简短的留言，大意是希望他现在能过来。
孙文嘉皱了皱眉头，回了一条不去。
没想到，任凯直接拨通了电话。
“为什么不来？”
“明知故问。”
“因为比赛？”
“废话。”
任凯在电话那头笑了一下，“还记得那个条件么？沉默的代价。”
“可你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是你告诉我的。”任凯的声音沉静而有力。
“这样岂不是没完没了？”孙文嘉感觉任凯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过来，我们就一笔勾销。”
未等孙文嘉回应，任凯就挂断了电话。
“谁？”孙文阳问。
“任凯。”孙文嘉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我出去一趟。”
孙文嘉打了一辆车，赶到了任凯所说的酒店。
“有人在？”孙文嘉指着房间里平摊在床上的一件裙子。
“今天有一个晚宴。我需要一个女伴。”任凯关上了门。
孙文嘉什么都没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愿意和我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吗？”任凯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当然不愿意！”孙文嘉终于反应过来任凯想让自己做什么了。“就凭你，还能约不到一个女孩子吗？我走了。”
“文嘉。”任凯拽住了孙文嘉的胳膊。“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不会迁就你。条件就是条件。”
“Ok。”孙文嘉上大大方方地在床坐下来。“那就让我们谈谈当初的条件。我让你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任凯点头。
“然后让你沉默的代价是不允许我对你的条件说不，直到我告诉你身上的伤疤是哪里来的。”
“记性不错。”任凯再次点头。
“谢谢！文科生只有这么一个优点。”看见任凯想要说些什么，孙文嘉做了一个‘你先停’的手势。“我记得一鸣说是你把我身上有伤疤的事情抖搂出去的。你并没有当作什么都没看见，所以是你先破坏了我们之间的约定。论证完毕，我走了。”
孙文嘉拍了一下大腿，可刚站起来就一头撞进了任凯的怀里。
“如果我告诉你，陪了我这几个小时，也许你会找到击败我的线索。反之，如果拒绝了我，明天的比赛你就参加不了了。”
“什么？”孙文嘉发现任凯不是在开玩笑。
“这是安全锁。进出必须由我划卡。”
孙文嘉看了看任凯手中的白色卡片，爽快地当着他的面一件一件脱下了身上的衣服，套好床上的裙子。任凯帮助孙文嘉拉好后背的拉链，又拿出两样东西，“喉结和头发，需要修饰一下。”孙文嘉一把从任凯手中抢过镶着黑边的纯白蕾丝带，和彷佛花环一样的发卡。
“还有这个。”任凯半蹲下身体，拉住孙文嘉的脚。
“你这到底都是什么恶趣味？”孙文嘉挣扎了一下，但还是被任凯塞进了一双白色的坡跟鞋。
换上裙装的孙文嘉简直如凤凰涅磐一般夺目，任凯感觉自己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能站起来吗？”任凯向孙文嘉伸出了手。
孙文嘉像挥苍蝇一样挥开任凯的手，摇摇晃晃地抬脚走了几步。“别扭死了，但是还可以。”
“难道不想照一下镜子？”
“我又没有女装癖。”
“你真漂亮。”任凯发自内心地感叹着。
同样换好西装的任凯和孙文嘉坐着电梯来到了饭店的顶层。一个大露台好像被什么人包了场，身穿各色礼服的人穿梭其间。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场合？”孙文嘉被眼前的情景惊得一愣。
“虽然外表像个天使，但里面果然还是那个臭小子。”任凯笑着摇头，“我们家长的一个聚会。”
“我们？”孙文嘉感觉任凯经常任意混用“我”和“我们”这两个代词。排球比赛的时候说“赢的是我”，这个时候又说“我们家长”。
“文嘉，尽量不要说话，毕竟还是男人的嗓音。”
“哈，你这个时候才想起来。”
孙文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阵热烈的掌声压了过去。
临时搭建的台子上走来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持重而英挺，一个年轻女人时尚且干练。男人开始讲话，无非是最近业绩优异，希望各位员工再接再厉等云云。孙文嘉对这类事情本来就不懂，只好百无聊赖地来回换着脚。
“文嘉，看见他们两个了吗？”
“我又不瞎。”
“那个男人叫张重翔，那个女人叫任月。是我的爸爸和妈妈，也是一鸣的爸爸和妈妈。”
“什么？”孙文嘉马上捂住了自己嘴。因为太惊讶，声音不受控制地飚高了。
孙文嘉在任凯的背后躲了一会儿。“那师父呢？”
“我们的爸爸就是文哥的恋人。”
“这不可能。你和一鸣怎么可能是兄弟？连姓都不一样。”
“张重翔，任月。张一鸣，任凯。懂了吗？”
“就算是兄弟也不可能是一个年纪！”
“只有我是妈妈十月怀胎生出的孩子。一鸣在血缘上是妈妈和文哥的儿子，但是生他的，是代孕妈妈。一鸣，就是我的兄弟。”
“你他妈缺心眼儿啊，告诉我这种事干什么？”孙文嘉瞪着任凯。
“虽然是兄弟，但是一鸣从小就得到了更多。我和他已经争习惯了。”任凯并没有正面回答孙文嘉的问题。
“晓晴！”孙文嘉一下子变得很紧张。王晓晴那自然清新的身影，出现在孙文嘉的视线里。刚才她就用疑惑的目光看了自己好多次。
“我去一下厕所！”孙文嘉提起裙子快步跑开了。
王晓晴随后追了过去。任凯站在一边只是看着，没有做出任何阻止的举动。
“文嘉，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王晓晴用力敲着女厕所的一扇门。“开门！开门！”
“不要再敲了。”孙文嘉低声恳求着。在面对男厕所和女厕所的时候，孙文嘉彻底迷糊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看拖到脚面的裙子，还是躲进了从未踏足过的女厕。
“文嘉，我就知道是你。”王晓晴像松了一口气似的。“乖，开门让我进去。”
“晓晴，你干嘛对我这么执着？”
“乖啦，开门我就告诉你。”王晓晴用哄小孩儿的语气劝诱着。
孙文嘉刚打开一条细缝，王晓晴就侧身挤了进来。
“我的天哪！”王晓晴发出了一身惊呼。“你简直，太萌了！”
“丢死人了。”孙文嘉红着脸别过头。
“文嘉，我喜欢你。就算你拒绝我，我还是喜欢你。你不是说过不讨厌我的嘛？”王晓晴牵起孙文嘉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女孩子的胸口很柔软的，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一颗娇小的心脏在嘤嘤搏动。
“我知道你是那种害羞的男生。又害羞又不会主动。可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每天都让人感觉暖洋洋的。”
“你不能喜欢我！”孙文嘉颓然地后退了几步，坐在了马桶盖上。
“为什么？”王晓晴还是没有放开孙文嘉的手。“你又没有女朋友。和我在一起一段时间，如果实在不喜欢，可以再分开呀。”
“我，我。”孙文嘉抖动着嘴唇，“我有恋人，是男人。”
王晓晴呆愣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男人喜欢男人的这个选项。“是，任凯吗？”
孙文嘉摇摇头，“求你不要问。”
王晓晴她认真地直视着孙文嘉的双眼。“文嘉，你知道这是不正常的么？你是不是被什么人给骗了？”
“不是的。”
“我们可以一起克服。”王晓晴握紧孙文嘉的双手。“我会让你正常的。”
“晓晴，你误会了。是我，爱着那个人。”
“可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王晓晴着急地跺了跺脚。
“对，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孙文嘉露出了一个哀伤的笑容。“可至少，他现在还需要我。”
孙文嘉站起来，“晓晴，是我对不起你。你怎样恨我都无所谓，只是不能伤害他。”
“文嘉！”王晓晴最后拉了一下孙文嘉的手。
“晓晴，你是一个好女孩儿。你一定会遇见一个珍惜你、爱护你的人。可那个人，不是我。”
“文嘉！”王晓晴带着哭腔看着孙文嘉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永远，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孙文嘉回到了饭店的露台，发现任凯还站在那里没有动。
“被发现了？”感觉孙文嘉走近，任凯百无聊赖地抬了抬眼皮。
“你做事情到底哪些是故意的，哪些不是故意的？”
音箱里放着柔和的华尔兹。任凯绅士地拉起孙文嘉的左手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又握着孙文嘉的右手。熟练地带着孙文嘉转到了舞池。
“我也有要为了的人。”任凯对孙文嘉轻声耳语着。“跳完这支舞，你就回去吧。已经两个小时了。”
当孙文嘉换回衣服，坐上出租车后。任凯听到孙文嘉恶狠狠地甩下一句话：“明天，我一定要打爆你！”
任凯笑着点头，把打车费塞给司机并嘱咐又嘱咐要把孙文嘉安全送到宾馆。看着载有孙文嘉远去的出租车，任凯悄悄说道：“只有你，我是不会去争的，只有你。”
当孙文嘉回到宾馆的时候，赵晓声站在门口已经要急疯了。
“你跑到哪里去了？”赵晓声死死地拽住了孙文嘉。“你从来不会不告诉我去哪里的！”
“我刚才和任凯在一起。”
“听阳阳说了。怎么不知道留一个地址？”
“走得急了。”
“下次不要这么做。估计张一鸣都把任凯的电话打冒烟了。”
“我遇见晓晴了。”
“王晓晴？”
“我已经告诉她，我的恋人是男人了。”
“没关系，没关系，别害怕。”赵晓声来回搓着孙文嘉开始发凉的手。“就是你说出我的名字都没什么。”
“晓声，以后，一定不要在公共场合和我太亲密。”
赵晓声“嗯”了一声，把孙文嘉送回了他自己的房间。在房间门口，赵晓声拉起孙文嘉的手，用自己的手背贴在了孙文嘉的脸上。孙文嘉偏过头，吻了一下赵晓声的手背。
“晚安。”他们同时，轻轻说。
当两个人正宁静温馨地互道晚安的时候，张一鸣和任凯正硝烟四起。
“我警告过你对不对？不要伤害他！”张一鸣朝着手机大声吼着。
和张一鸣住在同一个屋子里的苏哲，都不禁捂起了耳朵。
“一鸣，你冷静一点。”电话那头的任凯柔声劝着。
“他要是出事了该怎么办！”
“文嘉没有那么脆弱。你也要懂得放手。”
“我凭什么放手啊！”张一鸣越说越冒火。
“不是，一鸣，不是你想的意思。你他妈给我安静一点！”任凯终于被惹火了。
张一鸣喘着粗气，终于不再肆意发泄自己的不安和怒气。
“一鸣，我他妈向着谁你难道不知道么？文嘉是你的，只能是你的！”
“什么？”张一鸣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幻听了。
“我们从小争到大。只有文嘉我是不会和你争的。”
“你又不是，”那个词张一鸣憋了好久，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我。”
“如果文嘉愿意一直穿着裙子，我也不是不能和他在一起。”任凯嬉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你说，什、什么？”虽然知道任凯从来不按套路出牌，但张一鸣还是感觉很生气。“你少给我祸害文嘉，他是男人！”
“一鸣。”任凯轻咳了一下，语气严肃，“不要放手。”
“你吃错药了吧？”
“我们是有着相同血缘的兄弟，你的感觉我能理解。文嘉虽然伤痕累累地成长起来，但却无比的坚强和温暖。他是那个能让你摆脱孤独感的人。他是一块宝贝，一鸣，把他握在手里。”
“我永远不会伤害他。”听了任凯的一番话，张一鸣沉默了。
“只要在他需要的时候，能够回头看见你。”
“我们好长时间都没有这样平心静气地聊过天了，任凯。”
任凯笑着说，“如果文嘉有一天能成为我们家人的话，爸爸、妈妈、文哥和你我，也一定能再次成为真正的家人。”
虽然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任凯说了一些什么，但是苏哲确实看到了张一鸣迄今为止最灿烂的笑容，真诚且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