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五十六章(1 / 1)
晋阳王大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陆,来宾皆住在了益丰楼内。
益丰楼被汉中的亲家给包下了,刘家财大气粗,一口气包下了整座益丰楼。
益丰楼内已经来了的有这么几家:
上碗的的使者是具有草民县令之称的江鹤,也是景初年间那位连中三元的下碗太守江三元的侄子;中山派来的只是个小孩子,看样子还不足十岁,这小孩奉中山的那群神棍的意思过来送了箱珠宝首饰就谢客了,神神叨叨闭门不出;雍州派来的依旧是将军虞战;锦州这次比较特殊,土匪占了整个锦州,因而这次自然派过来的是由土匪摇身一变的土皇帝。
忠叔看着来宾簿,略不满,“呵,中山怎么就派了个孩子过来?”
“中山本来与中原交往皆不深,对于中原完全就是自给自足的状态,以前朝廷也是不管的,这次能派个人过来就说明很给晋阳面子了,”和敏放下手中的笔,用嘴吹吹未干的墨迹,“这些就是此次的账单了,忠叔您拿好。”
“唉。”
“哈哈哈哈……”
从前厅传来了放肆的笑声,忠叔与和敏看过去,那人身穿了件降紫的大袍,外面披了件绣了金线的透明纱罩,脸上一对琉璃色的眼睛含着笑意,下面是挺鼻和放肆咧开的嘴巴。
这么风流倜傥不拘一格的便只能是齐元辉了。
忠叔作了个揖,“敢问阁下是?”
“他是齐元辉,”王谏慢慢走了过来,刚刚便是他给齐元辉开的门,这个皮猴子来了晋阳就好像来了自己家,毫不客气地勇往直前。
“殿下安好!”和敏连忙作了个揖。
“小六儿要结婚了,我这个亲哥怎么能不过来呢?哈哈哈哈……”齐元辉笑道,一脸温纯无害,与那次与纪修见面时的狼狈完全不同,浑身散发着王族的贵气,齐元辉递了张单子给和敏,“这是公狐狸给的贺礼,给小白的。”
“……”和敏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
“哈哈哈哈,”齐元辉又是尴尬笑笑,摸摸后脑勺,“我开玩笑的,是给小六儿的,小六儿在家吗?”
和敏很无语。
得到的是和敏的无语后,齐元辉便讪道:“那就改日再会吧,呵呵,晋阳我也是头次过来,还想好好耍一番,就先告辞了。”
齐元辉哼着曲儿离了晋阳王府,背后已经冒了冷汗。
“小六儿……”齐元辉一改刚刚那副风流样,一脸的严肃,后天便是小六儿娶亲的日子,但是……
齐元辉叹了一口气,人生中有很多不可为而为之的东西,小六儿背负的东西太多,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
这次骚狐狸难得大发善心,让他跑晋阳来参加小六儿的婚礼,而且只有一个随从跟着,不可谓不幸运。
“喂,你之前来过晋阳吗?”齐元辉问屁股后面的侍卫。
那个侍卫摇了摇头。
齐元辉歪着脑袋,“……那我总得见一下小六儿呀……”他又想了想,一拍扇子,“算了,后天见到小六儿也行,咱们先回了客栈吧,不着急不着急。”
“是,”身后的侍卫恭敬道,□□下的脸却格外轻松。
齐元辉的事迹和敏知道的不算多,小时候听老王爷讲过,齐元辉字光华,是容妃的孩子,太康之乱便不知所踪,无常去了一趟下碗,却意外地得知光华公子到了那儿,和敏将笔搁下,起身便去了后门,橘明旨早已恭候多时。
“走吧,带你去见识一位奇人。”
江鹤人如其名,江中鹤立,风韵天成,骨子里带着文人的高雅,好像与他在一起,再浮躁的东西都会沉降下来。
益丰楼内现在很热闹。
“我□□大爷!”大堂里一个穿了叶青短打的青年随手就甩了一张条凳,条凳与地面碰撞,瞬间四分五裂。
店里的伙计无不两股兢兢,那位大爷旁边还有一群打手,打手们按着一个人,那人被揍得鼻青脸肿,原本大堂里的客人都被吓跑了,叶飞扬一脚踩上了那人的脸,“麻利儿着呀,怎么变没嘴儿葫芦儿了?刚刚不是怎么说来着?”土匪头子不客气笑笑,看着打手们,“刚刚这位爷怎么说来着说?”
“丢人现眼!”刀头赶紧邀功。
“哦,丢人现眼,”叶飞扬笑着又踩了几下那人,“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跟老子这儿摆谱儿,你知道老子谁么?”
掌柜的急匆匆赶来,见那阵势也没敢上去劝,那些人就是土匪啊,掌柜抽了一下活计的脑袋,低声骂道:“糊涂东西,怎么回事?”
伙计摸着脑袋,“刚刚那几位客人在喝酒吃肉,动静挺大,然后邻桌的客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就这么打起来了。”
“报官了吗?”
“哪儿能啊?那些客人都是贵客,上面交代下来的,外面派过来参加咱们晋阳王爷的婚礼来着!”
“那这样下去得出人命啊!”掌柜的心急如焚,咬着牙想上去,却没想到此时来了一人。
“丢人现眼!”
这个声音一字一句的传了过来,足够益丰楼的每一个角落都能听到,清脆地像金属撞击的声音,声音的主人冷眼看着这一切。
叶飞扬看着这个不速之客,按照一般的套路,这人要么是来砸场子的要么是来救人的。
被打的那个人叫郭远堂,郭元堂努力抬起脑袋看着那个人,满嘴是血的嘴巴笑了笑,”少爷。”
江鹤冷冷地看着叶飞扬与他那一干土匪弟兄,“你们为何打他?”
叶飞扬饶了江鹤走了一圈,像看商品似得看了一圈江鹤,“你谁啊?”
“江鹤,江河的江,白鹤的鹤。”
“江鹤?江鹤?”叶飞扬忽然狂笑了起来,那些土匪也跟着一道笑,“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这年头妖魔鬼怪多了,见了孙猴子也不知避避。”
江鹤不说话。
“听你这口音,上碗人?”叶飞扬接着问道,“也难怪,老远就闻到一股酸味儿,你和上碗那个什么江三元那个老东西什么关系?”
“鲜寡廉耻!”
“嘿,”土匪头子像发现了新大陆一眼,两眼冒光,“我发现你们上碗人有意思啊,不好好说话,每次都四个字四个字往外倒,莫不是读书读傻了?”听了这话众土匪放肆大笑。
江鹤一下子趁叶飞扬不备,一下子扭了他的手,反倒背后,另一只手扣上了他的脖子,“放开小郭,不然我取了你的命!”
叶飞扬心里更觉的好笑了,这个江鹤不过三脚猫的功夫却作着根本不算威胁的威胁,叶飞扬强忍着笑意,却始终没有戳破江鹤。
“这是怎么回事?”正当此时,一位穿了紫袍的公子摇着扇看着这一切,身后的侍卫见了不自觉的走到了紫袍公子的前面护着。
齐元辉是个爱热闹不怕死的,越过侍卫,走近了,寻了张条凳坐下,边摇扇边看着这出闹剧,“怎么回事儿呀?”
叶飞扬瞧他一眼,不想搭理这个傻缺。
齐元辉支了脑袋看着江鹤,“你不是我隔壁那屋的公子么,你叫……对,江鹤!”
侍卫走了过来,拉起齐元辉的手就往二楼走。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齐元辉这个小笨蛋永远不会懂,侍卫□□下的精致面容不由叹道。
刚走了没几步,客栈里便又进来了两个人。
和敏与橘名旨见这情形目瞪口呆,不愧是说书的,脑子转的就是快,橘名旨皱着眉头道:“怎么了这是?”
几个人踩着一个人,旁边另一个人扣着另一个人的喉咙,见和敏来了,齐元辉立住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一见给事中大人来了,掌柜的立马上前开始哭诉:“……”
大致了解了前因后果的橘名旨一笑,“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都是误会,”橘名旨一抱拳,“在下迢远橘名旨,这位是晋阳的给事中和敏和大人,诸位都是晋阳的贵客,这样恐怕有伤和气。”
江鹤一见是他,便松开了五大三粗的土匪头子,“诸君安好。”
橘名旨对叶飞扬道:“叶大当家的能否放了那个小兄弟,如果刚刚那位小兄弟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我来赔礼道歉。”
江鹤听完这话一脸的不舒服。
叶飞扬示意手下放了郭远堂,看着橘名旨与和敏,“前些日子没过去拜会,真是失礼了。”
“叶大当家的性情中人,这些琐事不用也罢,”橘名旨道,“没想到叶大当家的会亲自过来晋阳贺喜,荣幸之至。”
江鹤连忙扶起了郭远堂,二人趁机往楼上的方向走。
“慢着!”叶飞扬大喇喇的拍了下江鹤的肩膀,江鹤嫌恶的躲开,叶飞扬一下子怒了,全然不顾当场那么多人,一把将江鹤扯进了怀里。
所有人都惊呆了。
江鹤脸上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他快被恶心死了。
“嫌弃我是吧?”叶飞扬故意用手指滑过江鹤的脸,“你们这些臭读书的看不起我们这些人,你连正视都不想正视我,我这双手啊,杀了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闻到血腥味儿了吗?”
江鹤强忍着心头作呕的感觉,叶飞扬接着道:“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自诩清高的假圣人!我今天就是要把你给恶心死!”然后不由分说,照着江鹤的淡粉色唇就啃了下去。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和敏想上前阻止却阻止不了,那些土匪们将他与橘名旨看的牢牢的,橘名旨眼睛一闭,坏事儿了!
齐元辉用手捂住了嘴巴,免得叫出声来,旁边的侍卫无所谓笑笑,手却牵紧了小混蛋的手。
空气中传来了水渍声,在安静的客栈里显得极为恐怖,叶飞扬终于放开了江鹤,嘴巴上却出了血,叶飞扬用舌头舔了舔唇,众人将视线聚到江鹤身上,江鹤的脸红的吓人,嘴上倒也出了血。
看来叶大当家是个有仇当天报的人。
和敏心里哀叹了一下。
后天便是婚礼大典,这些贵客们竟然在这儿就翻了脸,难保在三日后会不会出现什么幺蛾子,给事中大人觉得瘆的慌。
这下子橘名旨也不知该怎么圆场了,原本他今天过来是想带和敏与江鹤认识一番,没想到却见到了这样的事……江鹤与郭远堂二人搀扶着,慢慢往客房的位置踱去。
江鹤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真是当下立马就想去死了。
叶飞扬哈哈大笑,那帮土匪也跟着大笑,叶飞扬用手背抹了嘴唇上的血,看着目瞪口呆的和敏与橘名旨,道:“听说六出公子在晋阳?”
恰好此时又有一人进来了,谭客瑄,谭客瑄见这情形,不想惹事,便寻了张桌子在角落里坐着。
和敏道:“嗯。”
叶飞扬‘啧’了一下,看着刀头,“刀头儿!单家怎么说来着!”
橘名旨心头一惊。
“那臭娘们儿说单家公子一直在锦州呆着!去年底还给送到了咱们那儿当了人质!”
叶飞扬摸摸脑袋,倒吸了口气,“怎么会有两个单雪臣?”
橘名旨不想与这土匪交谈下去了,便应付道:“那晋阳这个便是假的了,叶大当家未免太小心眼了。”
说完便拉着和敏的手火速离了这是非之地。
谭客瑄看的是云里雾里的,他是父亲派来参加纪修大婚的,府中临时有事,大哥来不了了,便自己代劳了,看样子这边也不太平?谭客瑄看着那伙儿草莽,叶飞扬的事迹他是听说了的,那人原本是桃山的一名土匪,近几年大发了收拾了桃山的其他帮派,一鼓作气南下,拿下了锦州。这人杀了锦州的太守自己作了土皇帝,当初这人还发了公告函给新洲,表面上大家也都承认这个土匪,背地里都略微瞧不大起这种发家的人。
听说最近锦州与上碗杠上了,就是因为上碗明确表示锦州现在被强盗霸占着,明令不许交往,也难怪,上碗那群读书人一个个恨不得将心肝挖出来以昭天下,当然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谭客瑄来晚了一步,所以他当然没见着那个土匪如何将沙子揉进江鹤的眼睛里,莫节外生枝,谭客瑄想,明天与晋阳府交接了贺礼,后天婚礼结束后便回去新洲。
江鹤的脸色差的像是六月飞雪。
郭远堂是他表叔,也大不了多少,见他那样,便开导:“那群腌臜不用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吧。”
江鹤无动于衷,手却越攥越紧。
“唉,也怪我,多管闲事,”郭远堂一脸后悔,当时他在大堂等江鹤回来,却没想到旁边那桌大吵大闹,喝酒划拳的,嘴里也是不干不净的,他便道了一句丢人现眼,没想到那群土匪的耳朵倒是灵光的很,后面便开始挑衅,再后来便发生了那事。
郭远堂看着这个远房的侄子,这个侄子身上聚集了所有文人该有的品质,高雅,亲和,彬彬有礼,满腹经纶……恐怕这件事以后将给这孩子带来不小的心理阴影,郭远堂想打破这样的氛围,便故作轻松道:“下午将贺礼送到晋阳王府了吗?”
“嗯。”
郭远堂还想再说什么,却传来了敲门声,“二位客官在吗?我是小二,给二位客官送饭上来,”郭远堂便去开了门,开了门,却发现店小二浑身颤抖的不成样子,店小二的脖子上架了一把刀,刀的主人正是刚刚的土匪头子叶飞扬。
郭远堂条件反射的关门,却被叶飞扬一巴掌扇倒了,“我去你妈的!”
土匪轻轻松松走进房里,看着坐在凳子上的江鹤,“刚刚了解了一下情况,听说之前几次都是你的主意,我的兄弟奉了我的命去给你舅舅递帖子,结果都是被你给轰出来的,看来你对我们意见很大啊。”
“我就在想啊,如果你落到了我们手上,你舅舅是不是会将整个下碗拿过来与我们来换你?”
“做梦!”江鹤忽然低喝了一声,接着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他直直的起身,朝窗子那儿跑去,然后跳了下去,叶飞扬心头一紧,立马跟着跳了下去。
益丰楼足有四层之高,死也就是一会儿的事。
气节,足以凌驾于生命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