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时不利我兮，若奈何（1 / 1）
那个声音仿若包围了我，一声声不曾间断，声音里似乎掺杂了太多无奈与痛楚，我捂着胸口，看着眼前陵婶儿的身影渐渐消散，房间也变得虚化，只剩一个看不清的影子，声音就是从他哪里传来。
消失了一段的记忆好似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向我涌过来，原来真的是你，胤祥……
“胤祥……”我痛哼一声，周围的喧嚣又回到脑子里，初琳哭喊着“福晋”，婆子一边拍我的脸一边让我用劲，还有，还有胤祥一声声在唤我的名字。
“你以为你死了，我还能活多久？”
“你别再那样假笑了，笑得我心疼。”
下身的痛楚蔓延了全身，我甚至都不能再抓紧初琳的手，我勉力睁开眼睛，就听见婆子惊呼一声，“不好了不好了，血崩了……血崩了……”
叹口气都已经成了奢望，我亟亟寻找着胤祥，看见他就跪在床榻边上，我手里抓着的早就不是初琳的手，而是他的，他听到婆子的叫嚷，整个人都呆了，我指尖一动，他马上回过神来，看向我，“秋宁……”他胸膛起伏的厉害，“听我的，你撑住，不许再睡着……初琳，你去让小旗子进宫请御医！两盏茶的功夫要是回不来……”他话音在颤抖，我无奈的笑，回不来，回不来他又能怎么样，他这样的人才不会滥杀无辜。
婆子惶惶乱乱的想法子止血，一盆接一盆的血水被端出去，“胤祥……”我微微若若的出了声，自己都不大听得清。
胤祥把耳朵伸过来，“我在听，你说。”
“你看，那么多血，我流了那么多血啊……”我自己都惊奇，流这么多血，还不会死吗？
胤祥紧紧握着我的手，却不住的抖，“秋宁，没事的，不就是一点点血，流了大不了以后我们再补回来，你别想这些了，想些别的……”
“别的？”我的精神忽然好了很多，话音自己都能够听得清了。
胤祥道：“你还记不记得，家宴上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好像对谁都不在意，吃东西那个鲁莽样子，让我对你上了心思。你穿着和我一样颜色的衣服，连四哥都私下说，你骄纵起来的样子特别像我小时候……秋宁，你别睡，听我说，我还没说完……你第一次骑马，掉进我怀里，其实那时候我就想让你嫁给我，我……秋宁！秋宁……”
他的声音变得遥远，我在一片黑暗中努力张了张嘴，“对……对不起，谢……”
然后便是陷入昏迷。
我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是后来我竟然自己醒了，意识仍然不清醒，只听那个婆子说：“好了好了，头出来了，头出来了……”
我还来不及高兴，就被人捏了鼻子，灌进一大口苦涩的药汁，我不由自主的吞咽，过了没一会，我的肚子就绞痛的更加厉害，疼得我太阳穴的跳动我都清楚的感觉到了，双腿像是被卸掉了，婆子在我肚子上不停的推，一阵撕裂的痛传来，我闷哼了声，就感觉肚子一下轻了，我脱力的晕了过去。
昏迷之后我醒了好几次，知道有人在给我喂吃的，但是没力气睁眼，清醒一阵之后就又睡过去。
好不容易真正醒过来，却是被热醒的，我推开身上的被子，起身一看，敢情这是要把我压死，三层棉被，屋里还笼了两个火盆，我头上全是汗淋淋的。
我自己感觉自己没什么事了，就想下床倒个水，结果没想到腿软的根本站不起来，跌坐在脚踏上。
初琳一掀开门帘，见我坐在脚踏上，尖叫着又跑出去了，我还没来的叫她给我倒杯水。
胤祥很快就来了，那时我已经自己爬回了床上，他冲过来，胳膊就在我跟前了，突然又刹住脚，脱掉了身上的大氅，跑到火盆边烤了一下，才过来，一把把我塞进怀里。
我一点都不夸张，真是塞进怀里，良久，他才放开我，“秋宁，没事了，你生了个小格格，要看看吗？”
我抬头说好，结果话还没出口就愣住了，胤祥的样子，就像是现代的人赌博一夜之间输光了家产一样，颓废得不成样子，我像只小白兔一样乖巧的自己又回到他怀里，“……没事了，胤祥，我们都没事了，你说对吗？”
他抱着我的手仍然在抖，“秋宁……你昏了五天了，太吓人了。”
我真是渴的要紧，而且也很像看看我和他的女儿，“能不能给我点水……”
胤祥笑了出来，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好，我已经让初琳去叫奶娘把孩子抱过来了，你别急。”
我接过水，一口气喝了好几杯。
初琳再进来时，我立马放下杯子，眼睛飞到奶娘怀中抱着的小女婴身上。
我看着她错不开眼珠子，“给我抱抱！”
奶娘看向胤祥，胤祥点点头，奶娘小心翼翼的把襁褓给了我，我心乱的不行，本来以前在孤儿院照顾过小孩子，结果一抱自己的孩子，就什么都抛之脑后了。
可能是我的姿势不对，我刚刚接过来就把她惹哭了，小脸红红的一团，眉毛都没有，眼睛也没睁开，我手忙脚乱的调整姿势，胤祥见状让奶娘抱走了她。
奶娘哄了一下，她就不哭了，眉眼也舒展开了，只是……我戳了戳她的脸，她哼唧一声，我说：“好丑的丫头，真是是我生的吗？”
胤祥打开我的手，“你懂什么，小时候越丑，长大了就越是好看。”
奶娘也跟着说好话，“是啊是啊，小格格聪慧且不闹，奴婢抱过来她就睡了，比起一般人家的孩子不知道有多好照看，福晋您好福气！”
我看着胤祥笑，自己也不知不觉的笑了，“她有名字了吗？”
胤祥道：“还没起，等着你来起。”
我想了一会，“不好不好，还是你来起吧，我不会。”
胤祥挑眉，“不会？”
“我哪有你文采好啊，十三哥。”我偷偷把被子掀开了一点，胤祥听着我的话很是受用，没在意我的小动作，他看着奶娘怀里的小婴儿想了一瞬，“零霜。”
“什么？”我茫然。
胤祥道：“摇荡春风媚春日，念尔零落逐风飚，徒有霜华无霜质。她生下来的时候恰逢梅花落，零霜代表霜化，春来。”
我依旧茫然，“哪两个字？”
他拉过我的手，一笔一画写给我看，我看了之后摇头，“零字不好，用凌吧。”
胤祥想了一瞬，点头，“那就凌霜，傲然于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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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过了一个月差点被捂死的生活，幸好还有念儿陪我，不然真的被捂死了。念儿后几个月被胤祥拘起来了，没让她来见我，我一忙起来也忘了，弄得念儿一来就拉着我的袖子不愿走了。
她看着奶娘怀中的凌霜，“这就是我的妹妹吗？姨娘妹妹好漂亮。”她握着凌霜的小手摸了一会，“额娘怎么还不来接我呢，我好想让她看看妹妹。”
我拿着针一下扎了手，奶娘不知道内情，“格格也觉得我们凌霜漂亮呢，格格也很好看，额娘一定是个美人坯子。”
念儿过来扑我，“姨娘带我去找额娘好不好，我好想她。”
我挥手让奶娘退下，俯身抓着她的肩膀，“念儿，姨娘想告诉你一些事情，你要坚强，好吗？”
念儿看着我，“说完就可以去找额娘了吗？”
我叹了口气，“念儿，你额娘……已经过世了。”
念儿睁大眼睛看我，“姨娘，什么是过世？”
“就是人死了，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人了。你额娘为了生小弟弟，所以她过世了。”
念儿像看妖怪一样看我，恰巧此时胤祥进来了，“你们干什么呢？大眼瞪小眼？”话音未落，念儿一巴掌就甩在我脸上，胤祥都呆了，她尖叫：“你是坏人！你也生了小妹妹，为什么你没有死！你说谎！”
胤祥疾步走过来，“念儿！”我起身挡住胤祥，“没事，我跟她好好说，你先出去。”
念儿却根本不听，推开我就跑向门外，我赶忙追出去，胤祥一把拽住我，吩咐门口的嬷嬷们跟上她。
我道：“你让我跟她好好说，这样她心里会不好受的。”
胤祥道：“你现在越说，她会越觉得你虚伪可怕，你还不如让她自己冷静一下，不过一个四岁的孩子，能明白多少，在她的世界，除了她额娘，一切都是错。”
我无力的靠在门口，“胤祥，我这个嫡福晋，做的是不是很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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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赐了很多东西，我进宫去谢恩，遇见五爷又在赏花，我行礼，“五哥吉祥，真有闲心雅致，还在赏花。”
五爷掸掸衣服上上的浮尘，“我不赏花就没事可做了，又不像十三弟那般深得盛宠。”
我道：“不过是他会说几句好听的话博皇父开心罢了，他有哪里有五哥您的雅兴。”
五爷负手站在那里，仍旧是当初飘飘欲仙的样子，“秋宁，皇阿玛的意思谁也不能妄自揣测，稍有不慎……十三弟文采过人，精通音律，相较起十四弟，皇阿玛的确更喜欢他……”
“五哥，爷他自有自己的做派，我一个女人家不能置喙什么，头发长见识短让您见笑，也就配跟您聊聊花语而已，男人的事情，我真的不懂。”
五爷笑了几声，“秋宁，十三弟不是一个人了，他做出的决定，也许会连累你们一家的性命。”他顿了顿，“听不懂其实很好，但我不希望你糊涂着就被他带累了，毕竟我们之间还是有点交情的。”言罢转身离去。
“……五爷。”他顿住了脚，我道：“多谢。”
五爷未置一言，抬步离去，留下我独自看着鸢尾花发呆。
回到府上，我抱了弘昌坐在屋子里等胤祥回来，胤祥一进屋看见他就呆了，转了身去换朝服，“你怎么抱了他？凌霜呢，今儿还没抱过她。”
我正色道：“胤祥，我今天看见五哥了。”
他“哦”了一声，“怎么了？”
我拿帕子擦了擦弘昌的口水，“胤祥，本来这些事情我不该过问，可是你的决定会牵累到很多人，我怕，但是谁让我是你妻子呢？我本就该放下一切跟随你的，可是你看弘昌，他是无辜的，你要是为了什么事情而……你对不起九泉之下的锦艺。我心甘情愿跟着你，无论生或死，这都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们的儿女，难道就因为父母的自私而绝了他们的路吗？”
他背倚着墙，看着我，我剥了个糖豆给弘昌，“就像糖，甜到极致，就是苦涩。”
我抱着弘昌走出了屋子，胤祥没有说话。
我出了屋子就把弘昌交给了嬷嬷们，看见弘昌我总是很别扭，那一段回忆中没有我，只有胤祥和锦艺，弘昌和念儿皆是结晶。
那五年到底有过什么，我一点都不想知道，锦艺这个侧福晋做的比我称职多了，最起码我做不到给他新娶。
嫡福晋这个担子，真的很沉，沉得我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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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回屋子的时候胤祥坐在炉子边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什么也没说，从他身边过去了，直接躺上床。
胤祥在那里又坐了一会，才脱了衣服过来，我把烛火盖了，他弄好被子，搂住我，“秋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懂……我告诉你，我无意皇位，无意权利，但是我生在这样的家庭，我没办法，我要保护你们，这是我的责任。可是在阿玛面前尽孝也是我的责任，他先是我的阿玛，其次才是皇上。”
我枕着他的手臂，“胤祥，我不是说让你放弃所有，我知道那很难，可是至少，你要对我们的孩子尽责，谁都怕死，可我的责任就是陪着你，所以我没话说，可是……”
“我明白，我向你保证，绝不会有那一天。”
我吻了吻他的唇角，“胤祥，我会陪着你的，不论做什么。”
他搂紧我，“睡吧。”
我知道每个人肩上的担子都不轻，他是男人，只会承担比我更加沉重的担子，可是他似乎没有懂得家庭的含义，他以前没有我，或许锦艺愿意带着孩子陪他赴死，可是我是一个自私的母亲，我不希望凌霜会被我们牵累。
“胤祥，我真是好失败，对不对？”
胤祥没有回答，呼吸很平缓，我抚摸着他的眉眼，喟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