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雪柳黄金缕，暗香来（1 / 1）
门是被两个小太监推开的，一个身材高挑微瘦的女子身穿淡黄色旗装，上面绣着一大朵白色的昙花，戴着一个很大的旗头，上面珠翠重叠，最显眼的是一支看起来很沉的银色簪子，顶端看起来也像一朵昙花，旗头两边都有
淡黄色的流苏。整个人看起来像出水芙蓉一般，因为她比较瘦，走动起来，旗装下摆晃动，露出翠绿色的底裙。
斓玥是最先一个福下身去，“五福晋吉祥，斓玥给五福晋请安。”雪荆也马上反应过来，随着行礼，我看了眼姐姐和敏卿，她们也是如此，我也马上单膝点地，只听雪荆先道：“小女完颜雪荆，参见五福晋。”然后是姐姐，“小女兆佳晨落，给五福晋请安。”然后便应该是我，我暗自清了清嗓子，道：“小女兆佳秋宁，参见五福晋。”最后是敏卿，然后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都起吧。”那声音听起来有种很别扭的感觉，说清朗不清朗，说柔软不柔软，有点电视上像唱美声时那种女人的声音，而我却是最反感这种声音的。
起了身，五福晋道：“你们都坐吧，马上就成自家姐妹了，我瞧着今日皇父叫你们几个进宫，应该是这个心思。”
我小心的坐下去，听见斓玥道：“福晋说笑了，斓玥才没那么急着嫁人呢，若是嫁呢，也一定要让雪荆喊我一声嫂嫂。”
五福晋笑起来，我借着一个宫女来沏茶的掩饰仔细瞧着她，这个五福晋说好看是在是勉强，那一张脸扔到现代去，恐怕都被评成难看了。鼻子有些大，眼睛生的也很普通，嘴巴勉强算合格，只有那两道眉毛，倒是为她这张脸添了不少彩。
似是感觉到有人看她，她一抬眼，恰巧和我看她的眼神撞在一起，我笑了下，对她眨了眨眼，她微微颔首，也回我一笑。
斓玥坐在五福晋左边，看样子是与她很相熟，唧唧呱呱一直说着什么，五福晋就那么笑着听着，时不时会点点头或者笑几声代表她在听，一言一行都非常循规蹈矩。
我没兴趣听斓玥这个话筒子聊自己的人生，无聊的看了看其他三人，姐姐直直的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对我望去的眼神也毫不理会。而雪荆不时望向门外，看我看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心下微惑，尔后明白过来，这小丫头还惦记着十爷呢……
敏卿倒是和我一样有些坐不住了，不时望向我，手旁桌子上的一杯茶被她端起放下过无数次，身后的侍女想帮她添茶，但她马上端走杯子，和侍女说了什么，侍女又退到她身后去了。
我笑着移开了视线，正在打量墙上的一张画时，屋外终于再次传来那个小太监阴阳怪气的声音——“太子妃、大福晋、三福晋、四福晋、七福晋到——”
这下倒好，要不来都不来，一来就是一大堆，这个安得请到什么时候去啊?
一大堆女眷鱼贯而入，走在前头的应该是太子妃了，众多人了就她穿了黄色，上面绣着的花纹繁复，有红有金。虽然衣服很出彩，但是这个太子妃长得就不是那么值得一提了，勉强算个标准人儿，肤色倒是很白，弥补了她的相貌不足。旗头上三朵金黄色的花，多得数不过来的发饰，两边垂下黄色的流苏，底裙是大红色，整个人被衬得倒是很显白，只不过过多的首饰显得异常累赘。
大福晋的长相应该算是众多福晋中拔尖儿的了，虽然她年龄最大，看起来已经年近三十了，但是不仅没有给她的容貌打折扣，反而平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脸型是圆圆的，肤色不白，发黄。那双眼睛好似西湖水波潋滟，流转间已是动人波澜，眉毛与眼睛生的巧妙独到，鼻子秀挺，嘴巴不算太大，但绝对不小，不然生在这张比例较大的脸上，那张嘴就该是败笔了。旗头上只有一朵浅紫色的大花和几支簪子。穿了一袭深紫色的旗装，绣着几朵白色的花，
三福晋长的就是偏秀气斯文了，一点不像清朝满族人，反而有点像汉家女子，温婉贤淑的气质简直无人可比。旗头上一朵粉色花，一身深粉色旗装，反倒让我觉得她像个妾室。
四福晋是很有气场的女人，一身月牙白旗装，旗头上一朵暗红色的话，发饰不多，底裙也是暗红色。长得很端庄，气质高雅脱俗，这样一来，连太子妃故意穿红衣带出来的气场都被她消了不少去。
七福晋年龄与四福晋应该差了一些，但是这个气质就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了。若说太子妃雍容华贵，大福晋姿色出尘，三福晋温婉淑娴，四福晋端庄大气，五福晋清丽姣美，那只能说七福晋——活泼天真。
七福晋明显还未脱女儿家的稚气，穿得花花绿绿，深黄色的底裙加浅绿色的旗装，外面还有一件嫩黄色的坎肩。旗头上倒是没有簪花，只是发饰纷乱，五颜六色。
五福晋起身向太子妃行礼，斓玥她们也起身，我随着她们福下身去，只听斓玥朗声道：“斓玥代她们向几位福晋请安！”
我舒了一口气，太子妃嗤笑一声，“斓玥，起来吧。”斓玥笑答：“谢太子妃……姐姐！”言罢起身，我随着她们起身，太子妃点了点斓玥的头，“就你没正经！紧着上我这儿买好儿来！行了，都坐吧！”
斓玥吐着舌头笑了笑，我暗自道，看来这个斓玥格格本事还不小，和太子妃都这么熟，这个靠山不错……不对，太子最终会被废，那太子妃岂不是也不是太子妃了？忽然又觉得这个靠山非常不可靠，看来以后还是要少跟太子妃认识的人打交道。
七福晋如我所言，不在福晋那堆里安生坐着，反而瞅着我和姐姐来了，坐了我左边。
“你是……”她先开口，我马上起身，微微一福，“小女兆佳氏秋宁见过七福晋。”没想到我请安的声音打断了福晋那堆里的谈笑，太子妃瞅着我，笑问道：“你是马尔汉的嫡亲女儿？”我回身，再向着太子妃一礼，“家父正是马尔汉，小女是第二女。”
太子妃“嗯”了一声，“倒是个端庄姑娘，比起斓玥那磨人的性子，你倒是满出彩的，坐下吧，不必拘礼了。”我咬了咬唇，“谢太子妃夸奖，斓玥格格至情至性，小女岂敢愧比。”言罢回身坐下。
太子妃端起茶杯，吹了吹，“马尔汉家的大丫头呢？来了吗？”姐姐应声起身，给太子妃请安。
太子妃打量了一会，笑着扭头和三福晋说了什么，三福晋笑着点头称是，她扭回头，笑着对姐姐道：“好了，晨落是吧，坐吧。”
姐姐坐下后，太子妃又和三福晋聊起天来，不时以手帕掩着嘴笑个不停，七福晋又靠过来：“秋宁，我是纳喇韶意，你叫我意姐姐好吗？”我笑道：“好啊，意姐姐。”她笑道：“我一直想有个妹妹，偏偏八弟的妻子不肯叫我嫂子……”我听后笑道：“又不是只八福晋要唤你嫂子，九福晋不是也要唤你嫂子吗？”韶意道：“是啊，可是九弟还没纳嫡福晋呢！”我无语，没事找话的问道：“为什么八福晋没有来？”韶意听后一愣，继而看着我笑，“难道你不知道，今日皇上为何召咱们来吗？”
“不知道，为何？”我也正纳闷呢，以我的身份应该是当秀女选进宫才是，而不是和斓玥格格一起，以小姐的身份进宫，难道只是为了赏花？
“唉……皇父是借着太后的名义召我们入宫的，为的呀就是给没纳福晋的阿哥爷们物色人选。你看斓玥，不知道哪位爷已经定下了这个格格呢！”我大惊，“那我呢？”
韶意压低声音，“你要小心，尚书大人的位置可是很好的，你这个女儿有可能要唤我一声嫂子。”
“那八福晋到底为什么不来？”
韶意一撇嘴，“当然是看着自己的爷了，八福晋剽悍善妒，这样的机会她怎么能给八弟呢！”我“啊”的一声，“不是说给没纳过福晋爷们物色人选吗？怎么八爷还能……”
韶意笑道，“啧啧，这你就不懂了，身份稍低点的，不够配个嫡福晋的，那就只能做个侧室或者庶福晋，但最起码不至于配给王公大臣，这也算是一条好路子了。”
我顿时愣了，韶意又道：“我告诉你，你这样的身份，足够做个嫡福晋了，你的年龄与十三弟和十四弟相配。但是我看太子妃这般夸你，想是有意找了你去做太子的侧福晋，你可要小心着些。当然，你姐姐也有危险。”
我吃惊的看着她，她拍了拍我的手，“你不用太担心，我当时也险些被赐给太子爷，亏得爷他冒死请命，才把我要回来。”
“你……意姐姐，你有七爷护着呢，我和姐姐又有谁护着啊？”我长叹一声，要是真的被赐给太子，我和姐姐就去携手殉情吧！
“我……这样吧，若是太子真的求了你们其中谁，我去求爷要你们回来，但先说好，不许跟我抢爷！”我不禁笑了，真的是啊，就算嫁给七爷做个妾也比嫁给太子爷做侧福晋！
“意姐姐，谢谢。”我对这个女子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可是宫中容得下这么好心的人吗？更何况七爷身边也不是只有她一人。
“不谢，秋宁，我可是有私心的，太子妃想拉拢你，无非是看中你身后的势力，我自然也是这样，你可不要把我当滥好人了。”韶意直起身子，端起茶杯，我笑道：“意姐姐，我们不过相识一小会，你能告诉我这么多事，虽然听上去不是很好，但这份坦白不是谁都能有的。意姐姐，我宁可你把所有不堪的事实都告诉我，也不要你因为我的身份而表面上做出很友好的那种样子。”我看着她说道。
她还没喝下一口茶，马上又放下茶杯，“一半一半吧，至少我利用别人前会先通知，大家各取其利……不过，我现在倒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了。”她勾唇一笑，先前的天真一扫而光。
“我们本来就是啊。”我端走她手边的茶，双手奉上，“姐姐用茶！”
韶意接过茶杯，“好了，你呢，帮我劝劝你姐姐，我要去会一会董鄂和完颜家的那两个丫头去。”我在她后腰上搡了一把，“意姐姐这么着急帮七爷张罗婚事呢！”韶意回头白了我一眼，自去找雪荆。
我右边坐的就是姐姐，我侧身刚想跟姐姐说话，姐姐道：“不必说了，我看出来了太子妃的意思了，想必七福晋给了你个人情，若是真是你我所想，我自然也是要承她这个情的。”姐姐看我笑，伸手刮了下我的鼻子，“你还是赶紧替自己想想吧，能做个嫡福晋，干嘛非要屈从自己当七爷的妾室呢？九爷、十爷、十二爷、十三爷、十四爷都还没有嫡福晋，你努努力，七福晋当时就是跳了一支舞，把七爷的魂都勾跑了，然后不惜和太子爷抢人，硬是磨着皇上把她赐给了自己。所以呢，你要是也能这样最好，毕竟嫡福晋的名头也不是白白存了的。我们这次还是沾了斓玥格格的光呢，若不是她被内定今日要赐婚，你我来不过是走个过场的，没那好福气，就等着做小吧。”
我正要回话，只听太子妃忽然朗声道：“静一静了，爷们那边已经入席了，我们也过去了。”
我只得起身，跟在姐姐身后。
走进正堂，也就是所谓的康熙上朝的地方，那些席桌有半人高，右边做的全是皇子阿哥，也许还有大臣，只不过我现在认识的仅有十爷和八爷两个人，偏巧今天八爷还不凑这个热闹。
皇帝还未出席，阿哥们已经在一起侃天了，那里面除去十爷，我一个也认不出来，而且他们都不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聊天，我讪讪转回了目光。
我的席位在第二排最右边，很靠近大门，如果大门一开，我整个人连带席桌就被大门挡住了。
不过这样也好，我暗自欣喜着，虽然我桌子上的菜没有那些爷们的丰盛，不过也足够我这个乡下野人大开眼界以及一饱口福了。
正忙着胡吃海塞，只听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我身侧的两个女孩忙停止聊天，跪伏在地，我也忙有样学样，跪在自己席位旁边。
只一会，那个声音又道：“起——”
我暗叹一声，果然啊，皇帝身边的太监就是不一样。
众人都自地上爬起来，重新落座。我吃饱喝足，开始寻找熟人，女眷的第一排坐的全是福晋，七福晋正好在中间，因为她不能回头，也看不见我，我撇了撇嘴，又看向第二排，最左边坐着斓玥，她身边多了一个侍女，似乎在和她说什么，她一直愣愣看着阿哥席，目光涣散，不知道在看谁。隔了一个人坐着雪荆和敏卿，而再隔过一个人之后，有个位置是空的。
我寻摸了半天，发现姐姐竟然不见了。
不对呀，我们明明是一起跟着太子妃入场的，那时姐姐还在我身前呢，怎么这么快就没影了？
正想着，忽听康熙道：“十四呢？”我被吓了一跳，这才想起康熙老头还坐在上面呢，一抬头，却发现根本看不清他长什么样，看到的无非是一身龙袍，一个辫子头，还有黑白相间的胡须。
本来因为皇帝的到来，席里面就安静了不少，但还有些阿哥们在说话，康熙这一问，阿哥们也都不说话了，大堂里面静的出奇。
康熙许是尴尬了，笑了几声，“十三呢？”阿哥席里面应声站起来一个人，一身淡紫色长袍，恰恰和我的衣服撞了颜色。因为两个席面之间只隔了一个大门的距离，并不远，所以我看清了这个十三阿哥的样貌。
准确的说，十三阿哥的长相并不算帅气，但也称得上是中上等了，我看着他的脸，总觉得哪里很熟悉……
神思飘远间，不知他说了什么，他突然笑开了，那双眼睛就像新月一样，忽然就变得异常璀璨……那个笑容直撞我心底——
八爷看见我时就是这么笑的！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像新月一样的！我盯着那双眼睛，暗自下定了决心……
忽听得花盆底儿的声音，然后是姐姐的声音，“臣女兆佳氏晨落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我回神，发现姐姐跪在大堂中间，皇上道：“起来吧，怎么现在才来？”姐姐应声起身，答道：“回皇上的话，臣女不小心迷路了，碰上这位公公，由他带着才走回来的，请皇上恕罪。”
皇上笑了，“坐吧。”姐姐落座后，先是来寻摸我，看见我后方出了口气，而这时，只听一个小太监喊道：“十四爷到——”
十四一身深蓝色长袍，身材倒是很修长，比十三还高了些许。他刚要行礼，皇上道：“不必了，快坐吧，这么会子寻不见人，你去哪了？”
十四落座，笑回道：“皇阿玛，今儿个儿臣瞧见了一只小鸽子。”皇帝来了兴趣，“哦？然后呢？”
十四索性起身走到大堂中间，比划着，“儿臣看见了之后，发现那只鸽子急的咕咕叫，样子煞是可爱。”十四说的唾沫横飞，不知是谁插了一句，“十四弟，你把它逮了来，做锅汤啊！”话毕，阿哥席那边爆出一阵笑声，皇上笑谑道：“老十啊，别总是惦记着吃啊！”十四也笑，然后往女眷这边瞟了一眼，脸上却是抑不住的笑，“儿子也想啊，但是看它是在可怜，便做了好事，让人放了走。”
皇上点头，“好，坐吧。”十四落座，和十三耳语了什么，十三也看向女眷这边，我循着他的眼光看去，那个人……似乎是姐姐？
姐姐很镇静，似乎不知道有两人在看她，我再看看十四，轻轻摇了摇头，姐姐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一个十四，我呢？
八阿哥忽然窜上心头，他……我轻叹了口气。
一抬头，却和十爷的眼神撞了正着，我对他笑笑，举起酒杯遥遥敬了他一杯，他也马上回敬我，我放下酒杯，继续托头沉思。
不料皇上却道：“老十，敬谁的酒呢？”我心一惊，马上看向皇上，糟了……这老头，明明看得清楚，却非要问个明白！我还没来得及对十爷使眼色就听见斓玥的声音，“回皇父，是斓玥！”
满室寂静，很多看见了我跟十爷敬酒的人都盯着我，妄图在我脸上看出些什么，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直直地盯着十爷，不知作何反应。
十爷满脸诧异，站在那里看向斓玥，又转头盯着我，我回过神来，对他苦笑，他却狠狠盯着我，用眼神质问我为什么不说话。
我想起那个侍女，还有斓玥沉思的目光，不禁心下明了，原来这一切都已经注定了……十爷，斓玥她一定会是你的嫡福晋。而我……对啊，我是谁呢？
他们的命运都已经注定，可是我呢？我的命运也已经谱写好了吗？
皇上一直未发话，见状，笑道：“斓玥啊，真的是你？”十爷看着我笑了一下，走到中间，扑通一声跪下，触地有声的磕了一个头，斓玥偏头瞟了眼我，也一言不发的走到十爷身边跪下，垂下了头。
十爷却道：“皇阿玛，斓玥格格她不是……”
阿哥席里面突然有人朗声道：“十弟，这是皇阿玛给你的恩惠，还不谢恩！”我一看，竟是一身黄袍的太子。
十爷噤声，死死盯着太子，太子笑着回视他。我紧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竟然很害怕。
皇上对十爷的抗拒视而不见，笑道：“既是这样，朕就把斓玥格格赐予老十做嫡福晋，择日出嫁！”
阿哥席里哄笑着，斓玥和十爷却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两个人连恩都未谢，就回身落座了。太子的目光掠过我，笑着上前跪下，“儿臣有一事求皇阿玛，恳请皇阿玛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