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案件(1 / 1)
我回国的前一天晚上,老太太打来越洋电话,开始,我俩都是沉默的,我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感到特别的揪心,还是老太太先开了口,她问我结束了么?我说结束了。她又没了声,我就继续说,告诉她,说他走得很安详,没什么痛苦。
我感到电话那边老太太的呼吸忽然沉重了下,便安慰她说,人不都这样么,生老病死,总要经历的。
我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看过的一篇文章,文章的大概内容我几乎忘却了,但有一句话,直到现在我都记得特别清楚,这句话是这样说的:“人生下来,便是要死的,活着,是为了更深刻地接近死亡,所以又有什么好畏惧的呢。忙碌匆匆,匆匆忙碌,都不过天地间的看客。等到那一天,在肉体濒临死亡悄然而至时,我们才发现,我们所追求的,所信仰的,那么的苍茫,那么的无能为力,但灵魂,如花般绚烂绽放,凌空一切。”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灵魂,但我更愿意倾向于能量这一说法,守恒定律,死亡不过是能量转化成另一种形体,就好像水遇热变成水蒸气,水蒸气遇冷变成雨雪一样。那么,对于何萧的死,也便可释怀了吧。
何维柯没有跟我一起回国,他要在墨尔本待上一段时间,陪伴他的小姨,照顾她的心情。他送我去机场的途中没有说一句话,直到车子停在了T2航站楼。
我打开车门,从后备箱拿出行李。
他出声了,说,那,何维聪,我喜欢了你那么久,从你十几岁到你二十几岁,长达十年的记忆时光,我想问问,我们,可不可以在一起?
飞机的隆隆声中,天空拂晓。
阳光从云层间一点点地渗透出来。
恍如梦境。
我好像,
又脆弱得哭了。
回国后的一个礼拜,我就接到了法院传票。三日后,关于抄袭案件在朝阳区法院首次开庭审理。然后,好久未见的林梓歆出现了,她是受我出版社委托,作为此次案件的代理律师出席。
我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我记得自己拽着吕肖楠黑色制服裙,差点跪在丫石榴裙下。我说,姐,我亲姐,我知道我得罪过您,您怎么报复那都是应该必须的,但也别拿这种事儿开玩笑好么,你特么吓死宝宝了。这林梓歆不就一文学硕士,当老师她还凑合,当律师不纯粹歇我的菜么。
吕肖楠弯腰轻轻拍了拍我脸颊,笑眯眯的,跟一狐狸精似地,她说,乖,这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小丫头片儿眼神还差得远呢,你就好好待边儿瞅着,看看林妹妹怎么大杀特杀。
我没有出席那天的庭审。
忐忐忑忑待在温宁家里。
温宁的老祖宗可高兴坏了,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老人家拄着拐杖敲着地面,说小虫子,你可久没来家里了,这次啊,可要好好陪陪奶奶,你不在,温宁那死丫头老躲我,害得奶奶想找个贴心人唠嗑唠嗑都难。上次咱说到哪了,对咯,八年抗战,抗美援朝……
等到老太太终于累得去睡午觉了,我才从书房解放出来。
温宁刚好递过来一杯西瓜冰沙,看着我闷闷不乐的样儿笑了。她说,何维聪,看看你那苦瓜样儿,这还是你么。
我咬了口冰沙,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半身陷了进去。温宁坐到沙发背上,推了我后脑勺一下,说你还不知道吧。
我有些诧异,回头问她,知道什么?
林梓歆啊。
她怎么了?
她呀,牛逼着呢,你就算不相信她,也要相信我爸爸吧。
这又跟你爸爸扯毛线关系?我更加疑惑了。
她是我爸爸律师事务所的合伙律师,北京这里的事务所一半资产都是她的哟。
卧槽,真这么牛逼哄哄?
那自然,没有金刚钻不揽磁活,你就一边偷乐去吧。
我从温宁那了解到,林梓歆除了是清大最年轻的文学副教授之一,另一身份便是北大法律系高材生,双学位,正儿八经的人才。
即便对林梓歆从开始的绝望到后面衍生出希望,我依旧不太乐观,主要来自叶文慧,来自叶氏企业,来自他们为达目的,甚至勾引莫涛吸毒,这种不择手段的表现,让我感到极具的恐慌。
这种恐慌得到了证实。
法官以证据不足驳回我方观点,好在林梓歆娴熟的辩护技巧,获得了押后审理,并未当庭宣判。
我得到消息后,跟温宁一起在距离我姐酒吧不远的一家咖啡厅等着林梓歆。
不久就从玻璃窗上看到林梓歆的汽车停在了室外停车场,她下了车,一身黑色女士西装,拿着公文包,画着淡妆,特别的干练,一看就一职场女强人,气场忒特么强大,不好惹的样儿,我觉得应该把百变女王的桂冠送给她。
林梓歆坐下后,点了杯冰拿铁。
最近天气冷到了极致,也不怕冻坏丫的。
她喝了口拿铁,将杯子放下,说,都知道了吧。
我“嗯”了声,埋头说,知道,不就官司输了……然后一道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吓得我差点被咖啡呛死。
林梓歆咬着牙说,不是输了,是押后再审,再审你知道么。
我切了声,说有毛线区别,要搁温叔叔,哪还有“再审”俩字。
你一没手稿,二发表日期在人之后,在对方证据充分的情况下我能争取到再审已经是很给力了好么。说真的,你到底得罪了谁,我问了出版界的一些朋友,那书压根就没印象,好像凭空出现。但是,我查对方书号,确确实实显示在你出版之前,我觉得这里有很大的问题,必须好好查上一查。
林梓歆分析了好几个方向,问我了很多细节,包括写那本书的初衷。
等到她问的差不多了,华灯初上。
我妈的电话打了过来,她先问我吃了吗?又问我在哪里?跟谁在一起?我一一回答。她就让我把电话给林梓歆。我不知道她俩说了什么,就看到林梓歆的眉头皱在了一起,眼神看起来有些冷,让人感到害怕。
终于她挂了电话。
我问她,你跟我妈说了什么?
她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然后觉得吧,有些敷衍我,便开口解释,也没什么,就一些案件上的切口,阿姨挺关心你的,问了我老多问题。
我知道,老太太一定告诉了林梓歆什么,不然,那一刻,林梓歆的眼不会那么冰冷,浑身上下不会散发着一股寒意。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是她女儿,这个世界上她最亲的人了。
哪怕她觉得我幼稚,不稳重,可起码告诉我一些,让我有所了解,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惶惶无措。
我真的,可以,为你肩负起什么了。
而最近,吕肖楠跟没音了似地,她的处境比我还要糟糕,不知什么原因,她的分公司发生了化妆品毁容事件,牵扯了四个年轻女性,而且,在事情发生之时,被媒体拍到并且第一时间进行了曝光,连给公关部公关的时间都没有。
质检局得到消息后,开始对公司其他化妆品进行检验,与之对应的,公司股票一夜下跌,损失惨重,一时间人心惶惶。